“一个连路都不能走的兵士,你指望他到了战场上能做什么呢?”——西庇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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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发觉对方不稳定的瞬间,伊特鲁尼亚的老兵们动了起来,哨子极有节奏地,从联队到百人队,再到各个十人队,呜呜响着,“呼啦呼啦”,五个联队如同一个协调的人体般,行动起来,最前面的两个联队,立即变换成双列的宽大阵线,迅速朝壕沟逼近而来,伴随前后的散兵们,扛着简易的门板,就要在第一道壕沟处铺下来,供老兵踏过。
波普急忙命令,二架弩砲同时发射石弹,但双列的老兵,前面一列半跪平端,后面一列立起斜举,顿时组成双层的盾墙,把石弹给弹开了,然后便解散了盾墙,乘着弩砲换弹的间隙,继续前进——能团体协调沉着到这一步,不是标准的老家伙老骨头,又怎能做到呢?
轰得几声,散兵的几块长门板,架到了第一道壕沟上,溅起了点点水花,随后他们率先踏在上面窜过来,扛着其他的门板,在第二道壕沟上布设。老兵们也迅速变换队形,鱼贯而稳当地自门板上进入两道壕沟的中间狭窄地带,后继的三个联队,也气定神闲地做好了跟上来的准备。
但就在这时,壁垒突然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卡拉比斯与波普手下的兵士,突然抖下了栅栏后的毡布,另外四门事先就固定好角度、射程,扭满待发的弩砲,即“隐藏火力”闪亮登场,喀拉喀拉地发出了死亡的啸声,射出一排重型皮鲁姆标枪!
原来,叛军老兵们在战场的惯性思维,就是先结盾阵,抵御飞来的投掷类武器,而后再乘着对方换弹的机会,跃进逼近敌方,取得白刃战的机会。但卡拉比斯他们恰好利用了这种思维:先用两门没准头的弩砲射击,完了后,造成老兵们敌人正在换弹的思维定势,诱使他们抓住“时机”,立起了身子,冲到了两道壕沟的中间地带。
在这狭窄的地方,根本只要事先调整好射击诸元即可,无需任何瞄准,在弩砲射击的标枪前,老兵顿时被扎穿了一片,很多是两个人连在一起,被钉飞到后面壕沟的水里去,翻起了阵阵血色浪花,没被扎穿的人也懵了,举着盾牌,拥堵一起,呆在原地。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门立在明处的弩砲,也已换弹扭力完毕,又射出了第二波标枪……
但这两个先攻联队,毕竟是老兵组成的,虽然在猝不及防的打击下伤亡惨重,但还是及时而冷静地做出了判断,百夫长吹响了锐利的哨声,他们没有后退,因为这时后退,反倒会遭到更严重的打击,而是一往无前地,准备直接涉水淌过第二道壕沟,只要和壁垒前的新兵开展贴身肉搏,那么这座壁垒封锁线,就会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
不过,当老兵们纷纷跳入水壕时,才发现这也是个死亡陷阱,水壕确实没多深,只漫到了人的膝盖或腰部,但底下却插满了铁刺倒鈎、大铁钉、锋利的碎陶片,他们在水中的双脚被钉死,无法动弹,只能在水上颤抖,上下抽搐浮动,淹没在水下的下半身,咕噜噜地往上泛着深红色的宝贵物体。很多顽强的,硬是忍住惨酷的疼痛,挪动着身躯,希望越过水壕,爬上岸。
但防守方的四名百夫长,也吹响了哨子,新兵们用斗剑肉搏,可能不是很精通,但用标枪、用盾牌当墙来平推还是会的,他们列成横队迈步向前,几名好不容易爬上来的老兵,还没站起湿漉漉的身躯,就又被活活地“推”回了水壕之中。
这时,壁垒高台上几十名精壮的年轻新兵,以前全是牧人出身的,一字排开,手中急速旋转着套索,而后将石块如雨般投出。六门弩砲也二四分开,丝毫没有间歇地对壕沟处倾泻着火力。
待到两个联队的叛军老兵的残部,被接应回出发点时,伤亡已然过半,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士气和状态遭到了削弱。
大鹰旗下的喀提林面色铁青,这些老兵可是他手头的王牌,最早这道封锁线他可没有放在眼里,但现在两道壕沟间,血肉模糊地陈尸其间的,全是他最精锐的追随者。壁垒上,敌方嘲弄和挑衅的呼喝声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们在木栅后,嘻嘻哈哈,高高竖起各种用木板做的涂鸦速成作品,有他和她女儿的“春宫画面”,有他挥着一个铁假手跪在债主脚下“吹箫”的画面,而且还配上了文字,这些大头兵很多都是之前罗马街头的痞子出身,所画作品简洁明快,喜闻乐见,一针见血,让人过目不忘。
“喀提林,你现在得尽快做出决断,我们是全力突破此处,还是尽快折返,找寻别的出路,聂鲁达的军团距离我们可不算远。”旁边,曼尼乌斯提醒到。
“所有的人,也挖土,竖起弩砲,填平那该死的壕沟,尽快打破此处!”被讽刺画激怒的喀提林,眼睛充血地下令。
几千名喀提林勇敢的追随者,不管是公民还是奴隶,冒着投石和标枪对他们性命的威胁,有的扛着篮筐和铁锹,没命地掘土,泥土到处飞扬,往壕沟里填。有的则抬着木材,也在搭建简易的弩砲,“停,停下来,别浪费武器在这些人上面!”米卢抬手,制止了所有兵士的射击,“马上握好自己的标枪与斗剑,伏低在篱笆与木栅的后面,所有人坚守住岗位,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乱窜。”
进攻的态势几乎是瞬间爆出来的,当这几千人把之前战殁的老兵尸首,混着泥土和鲜血,统统推到水壕里后,就发出山崩般的号声,持着最简陋的武器,铺天盖地般扑了过来,隘道的宽度是有限的,这使得他们的人数优势受到限制,只能以车轮战的方式,和卡拉比斯驻守在壁垒下的两个联队的兵士肉搏。
敌人武器原始,战技落后,就算是战斗经验欠缺的新募兵士,在齐全的装具和武器防护下,以及百夫长和己方老兵的帮协下,也能轻易地抵御住一波波自杀式的冲击。看来,喀提林纯属要用这么多狂热的追随者当炮灰,不断消磨守御方的体力,然后再用老兵做第二次冲击,一鼓打破这道封锁线。
巨大的声响起,几个草草搭就的弩炮和抛射器,也装上了在战场上收集来的标枪和石块,擦过战斗人群的头顶,有一准没一准地疯狂朝壁垒上射击,“全部伏低,稳住!波普,带着你的人,和对方对射,不给他们调整角度的机会。”米卢用手握成了喇叭形状,全力提示着,卡拉比斯从隐蔽处冲了出来,帮着波普和其他兵士,使用扭力弩炮做压制射击。
“卡拉比斯,这样很危险!”那边米卢刚喊完,一个石弹“咵”地砸断了一排木栅后,硬生生地改变了轨迹,斜着横飞,把卡拉比斯面前一门弩炮砸得粉碎,被弹飞的掌秤官,沿着斜坡咕噜噜滚了下去,他身边的一名炮兵,则直接被那石弹削掉了半个脑袋,尸体也跟着他,滚到了一起。
“喂,没事吧!”米卢惊慌地迅速冲了下来,推走了趴在卡拉比斯上面的尸体,把他给拉了起来,掌秤官头盔裂开了,鼻窍里也流出了两管鲜血,连嚷嚷“没关系,没关系”,说完背着手擦拭着血迹,咳嗽着爬起来,“我可不愿意死在喀提林这个蠢货的手里,对换下角色才对胃。”说完,卡拉比斯又拾起一个头盔戴在了头上,上面的波普跪着爬到台地边沿,衝着他俩喊到:“下面的两个联队,被逼到墙角了,得尽快下决断。”
“我带人从侧门那儿出去,把他们给打回去。”米卢喊到。
卡拉比斯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行,这儿最高指挥官,兵士们认准的是你,还是我带人出去。”
这时,台地后担当预备队的一个联队新兵,举着盾牌半跪在地上,头上的石弹和标枪飕飕地往下掉落,很多人脸色都煞白了,也就是暂时没逃跑的节奏。卡拉比斯按住鼻孔,往地上喷了两团血沫,喊到“你们跟我出去,现在,把钱袋全放在地上。”
新兵见状,不知何本,就按照掌秤官的命令,纷纷解下了钱袋,而后卡拉比斯说了句:“这些玩意儿,在你活下来才有用。现在跟我出去,我们当中有些人会死,一定会死,但更多的人会活下来;如果现在就放弃或逃跑,这是处单行的隘道,我们全部会死,就再也无法享受钱袋给我们的快乐了。放下它,然后活着回来。”
说完,卡拉比斯也解下了自己的钱袋,迅速掏出了怀里的,波蒂送他的潘神和娃娃的刻像,在上面迅速亲吻了下,又塞了回去,举着盾牌与斗剑,在两名辅助兵打开侧门后,在外面一片喊杀之声里,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