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芦仰头,望着尚好的天色,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四王爷,我的雀儿们说陵州城杨花铺满了路,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晚儿。”柳萧云出言阻止,“你现在出去,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
“云姐姐,跟一个不信任你的人谈事情的严重性,你觉得,有必要吗?”白晚芦走下台阶,来到周越凌面前,抬头问,“可以吗?四王爷。”
周越凌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
白晚芦转身面向柳萧云,道:“云姐姐,你把我包袱里的钱袋拿出来,我去添补一些东西。来到冷宫是因为不想见到一些人,并不代表我要在这裏自生自灭。”
“是。”柳萧云最终作罢,进屋把钱袋拿了出来。
白晚芦将钱袋挂在自己的腰封上,对周越凌行了个礼:“有劳了,四王爷。”
周越凌将白晚芦带走了,带走的那一幕,被安城看见了。
陵州城的杨花如雪一样,真真儿地满街都是。
白晚芦站在一座石桥上,享受着清风扑面的感觉。她转头对周越凌说:“我去添置一些东西,四王爷,劳烦你在这裏等一下。”
“没关系,你且去吧。”周越凌说。
白晚芦转身就走,入了几家铺子,挑了些她跟柳萧云需要的东西。回来的路上,她看到有个乞丐老者见周越凌身着华贵,于是伸手向他讨要些铜钱吃饭。
周越凌甩了甩袖,脸上是嫌恶的神色,道:“到旁侧去,我没有什么给你。”
“公子,你就行行好吧,老头儿我好几日没吃过饭了。”乞丐老者哀求。
周越凌没有再理会他,乞丐老者叹了一口气,折身缓缓下了桥。乞丐老者往白晚芦这个方向走来,白晚芦叫住乞丐老者,从怀里掏出碎银子给他:“老伯,这些碎银子给你,去买些吃的吧。”
乞丐老者看着手心裏躺着的碎银子,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这,这……”
“好了,我先告辞了。”白晚芦笑笑,朝周越凌走去。
周越凌看着白晚芦手上提着的物品,道:“我来帮你吧。”
白晚芦将物品递给周越凌,周越凌带着她走上了那条漫长的铺满杨花的道路。
周越凌问:“晚贵妃,你就没想过和王兄和好吗?你这样一直住在冷宫,并不是个办法。”
“如果四王爷要来当说客,那么晚儿只能先行告辞了。”白晚芦不想谈及这个话题。
周越凌忙驻足,面向白晚芦,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晚贵妃,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你应该知道有些人适合依靠,有些人不适合依靠。”
白晚芦冷笑一声,道:“你说的不适合依靠的,是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长久依靠,四王爷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你说得没错,所以,你就没打算为自己考虑一下吗?”周越凌话中有话。
白晚芦听得出来,她抬起眸子,对准周越凌的视线,说:“四王爷让晚儿做个打算,也许现在依靠的人不够靠谱,要晚儿深思熟虑找下家,对不对?”
周越凌没说话,默认了。
白晚芦擦过他身旁,说:“对于晚儿而言,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依靠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云姐姐,另一个是我自己。所有人都能背叛我,但是云姐姐和我不会,我现在已经做好了选择,找到了依靠的人,所以,不会再找另一个了,四王爷,你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那我就静静等待那一天的到来。”白晚芦伸出手,手心裏是一个木头雕刻的折扇,她说,“虽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但是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
周越凌看着那把木刻折扇,愣了片刻,这才缓缓地从她手里接过来。他看着她,认真地说:“谢谢你,晚儿。”
他叫了她晚儿,对于这个称呼,白晚芦并没有拒绝。
那日,周越凌将白晚芦从冷宫中带出来,又从外面带她进去。
或许那一日,是周越凌最开心的日子了,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散步,谈着并不令人高兴的话题。
这样就足够了,他已经很开心了。
将白晚芦送回冷宫后,小房子就找到了正要回府的周越凌,对他道:“四王爷,君上有请。”
周越凌心裏猜到了周君邑找他所为何事,于是直接去了周君邑的寝宫。
寝宫内,除了周君邑,还有安城在。
周君邑懒懒地坐在书案前,看着站在面前的周越凌,问:“老四啊,你方才去哪儿了?”
“去陵州城了。”周越凌老实地回答。
“和谁?”
“和晚贵妃。”
周君邑的眸子清冷又危险,冷笑道:“哦?和孤的晚儿?”
“是的,冷宫缺东西,晚贵妃需要购置一些东西,所以拜托臣弟送她出宫。”周越凌淡淡地说。
周君邑点了点头,又问:“那么老四为什么会出现在晚儿的冷宫呢?是散步不小心散过去了吗?”
周越凌又说:“是一只鸟雀带臣弟过去的。”
周君邑心中有了一丝警惕,听周越凌这话中的意思,他似乎已经知道了白晚芦能听懂百鸟语言这一事?
周君邑想了想,站起来,走到周越凌身边,对小房子说:“小房子,我家老四今有两功,一为保护孤的贵妃,二为关心孤的贵妃,送四王爷回去吧,重重有赏。”
“是。”小房子道。
然而,听到这话的周越凌却愣了一下,旋即,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周越凌心裏很明白,如今周君邑采用的战术,是在刺|激他。因为周君邑很清楚,如果他暴怒的话,就正好中了周越凌的圈套。
如今,周君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嘉奖他这样的行为,这让他心中有些愠怒。
周越凌被小房子送走后,一直站在旁边的安城走过去,不解地问:“君上哥哥,明明四哥哥都欺负你欺负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为什么还要奖赏他呢?”
“你不懂。”周君邑坐回书案前。
这时,晓菱来到了寝宫,站在了寝宫门口。
安城走过去,接过晓菱手上的花粥,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不想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了吧,君上哥哥,来,这是安城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花粥,你尝尝看。”
周君邑看着放在书案上的花粥,眼睛死死地盯着。旋即,轻声问:“花粥?和银耳莲子羹可有异曲同工之处?”
安城闻言,被吓得连忙下跪,道:“君上哥哥!安城……安城不敢,安城不敢啊。”
“安城。”周君邑漠然地说,“这几日,你也够辛苦了,没什么事就别来孤的寝宫了吧,孤喜欢安静。”
“君上哥哥……”安城跪着爬过去,扯着周君邑的裤腿,恳求道,“君上哥哥不要这样对安城,安城知道错了,君上哥哥现在一个人,安城知道君上哥哥很孤独,安城不想离开君上哥哥……”
周君邑将安城扶起来,叹了一口气,道:“安城,你做好你的公主便行了,王兄仍旧像以往那般待你。有些事情,你不便卷进来,回去吧,我没事。”
“君上哥哥……”安城泪流满面,生怕他真的不再理会自己。
“回去吧。”周君邑坐回梨花椅上,疲惫地揉揉眉心。
安城抹抹泪,起身告退。
周君邑一个人靠着椅背,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场仗,不知道要打多久,也不知道他的晚儿,能坚持多久呢……
白晚芦入住冷宫后,周靖渊与望秋第一次去看她。
但是,冷宫门口已经有两个侍衞在把守,他们拦下了周靖渊。
“大胆!这是六王爷!”望秋指着周靖渊对侍衞说。
侍衞为难地说:“六王爷,君上下了令,任凭谁也不能进去,所以六王爷就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本王只是看一眼,一眼也不行吗?”周靖渊问。
侍衞为难地对视一眼,道:“六王爷,请回吧。”
周靖渊作罢,点点头:“那好吧。”
说着,便带着望秋走了。望秋不甘心地问:“六哥哥,这就走啦?咱们不看白姐姐了?”
“回去吧。”周靖渊没有做其他回答。
没见到白晚芦,望秋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没想到,三哥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连旁人去看望白晚芦也不行吗?周靖渊心裏暗道。
然而,周君邑为何派侍衞守在白晚芦的冷宫,个中真正缘由,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两个侍衞,是顾鹰的人。
在周越凌带白晚芦出去的第二天,他让顾鹰派人去把守冷宫,任何人也不能放进去。
那天,刚把两个人安排在冷宫时,便被柳萧云看见了。
柳萧云端了盆水泼在院子里,问:“顾将军,这是何意?”
“君上派人把守在此,得以保护娘娘的安全。”顾鹰说。
“只怕,君上的用意不是如此吧?”柳萧云问。
顾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走向柳萧云,道:“总之,是为了晚贵妃好。柳姑娘,君上表面虽将娘娘贬入了冷宫,可他心中实际还是关心娘娘的,若是娘娘需要什么,你需要什么,便飞鸟传书给顾某,顾某一定办到。”
“飞鸟传书吗?”柳萧云转身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道,“冷宫这地方,哪有什么飞鸟啊,有的只是无边的寒冷和孤独。顾将军放心吧,有我在,晚贵妃一定没事。”
顾鹰自知此刻不能道太多,皱了皱眉只说:“柳姑娘保重,顾某……去了。”
“不送,顾将军。”柳萧云仍旧没有回身。
顾鹰对着柳萧云的背影拜了拜,离开了冷宫。
过了许久,柳萧云才慢慢回身,脸上爬满了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