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Roseola(1 / 2)

Lyle跟我打了招呼。看到Nick,两个人相互点了点头,没有握手的意思。他走过去抱Caresse,小姑娘正玩的起劲,少不了的又小闹了一场,直到哄她说带她去吃蛋糕,才安静下来。我们告别分手,其实要去的是同一个方向,却故意选了不同的路走。走出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Lyle已经走远。Caresse趴在他肩膀上,尽管隔了几十米的距离,我还是相信自己看到了她眼睛下面还挂着的那朵泪珠。

上了车,Nick问我:“玩的开心吗?”

“累死了。”我回答,“Caresse满十八周岁之前,再也不带她出去了。”我发了狠话。飞机上,除了睡着的时候,这个小朋友没有一刻是安生的。如果不能离开座位,我就得给她唱歌,讲故事,陪她看动画片,把故事解释给她听;飞行平稳的时候,她就非要不停的从机头走到机尾,再走回来,跟看到的每一个人灿烂的笑。我总得陪着她吧,结果,从上海到纽约有一半路是走过来的。

回到家里,我洗了澡,上床就睡着了。做梦做到Caresse一下子变得很大了,我到幼儿园去接她,而后两个人又到了游泳池里,我穿着夏天的衣服,Caresse穿了一套可爱极了的小比基尼游泳衣,唯一遗憾是梦裏面的光线不像夏天,总是暗暗的,有点。

不知道几点钟,我被电话铃声惊醒,心惊肉跳的趴起来接电话。我只在客厅放了一部电话,铃声在卧室里听起来很轻,可能响了很久了,一直没听见。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没开手机?”是Lyle,接起来就是这么一句,吵架的语气。

我被他问的有点懵了,外面天已经黑了,墙上的锺走到两点二十分。“我在睡觉。”我回答,半夜还能干嘛?

他顿了一下,换了种比较礼貌的口气:“Caresse发烧了。我们在医院。”

我立刻清醒了,“哪个医院?现在怎么样?体温几度?”

“东七十七街上那间,一个小时之前量是103度……”

“我马上就到。”我没听他说完,挂掉电话,用最快的速度拿了钱包手机,随便披了件运动衫,就冲出去。一路跑到大路上直到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坐定,就在手机上换算那个听起来很吓人的华氏度数,换成摄氏度也要接近39.5。快到豪斯顿大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穿了件很薄白Tee却没带bra,只能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

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在那间医院急诊入口前面停下。我付了车费下车,一边朝裏面跑一边打Lyle的手机。照他告诉我的号码,在8楼的一间儿科病房找到他们。房间裏面总算不像楼下急诊大厅那样灯火通明,Caresse坐在小床上面,眼睛哭得通红,身上全是吐出来的东西,精神倒还不错。Sandy正在给她换衣服。Lyle蹲在床边,嘴裏唱着几句关于小蜘蛛或是小绵羊的儿歌。看到我来了,Caresse又兴奋了一下,眼泪还没干又在笑了,伸出双手要我抱她。我过去握住她的手,手心又干又热。

我问Lyle:“什么时候开始的?医生说是什么病?”

回答我的却是Sandy:“九点钟我送她上床的,十一点多发觉有热度,101度多,在急诊室吃过退烧药,降到99度,一点钟又烧到103,刚刚吃过药,差不多全吐了……”

“医生说是什么病了没有?”我带着点火气继续问Lyle。

他总算答我了:“验过血,可能是流感。”

护士进来量了耳温,还是101度多。Caresse吵着不肯睡,生病的小孩子脾气总会变坏,那个晚上她无论如何都只要我抱她,可能是因为我是她妈妈,也可能只是因为另外两个人都骗过她吃退烧的糖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就那样一直抱着她,在房间里一边走一边轻轻的跟她讲话,让她安静下来,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她从来没有这样哭闹过,我知道她肯定很难受很难受。如果是从前的我,看到这样妈妈宝宝的煽情场面会觉得虚伪老套,笑都要笑死了,但那个时候,我抱着这个十四个月大、十一公斤重的孩子,从凌晨三点一直到四点半,没有觉得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不断的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