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2 / 2)

“你真是折磨我,每分每秒。”他说。

“哦,对不起。”我没心没肺。

“别说这三个字。”他丝毫不领情,咧开嘴极其讽刺地笑了,拿掉我手中的杯子,把盛粥的碗放到我手中,言辞凿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是道歉,是你的真心。”

可我的真心,支离破碎,已经无处安放。

沈星沫,倘若来得及,你愿不愿意把它重新修补,让它活过来呢。

躺在医院半个月,秦芳蕤给我打电话,要我给她打点钱。

我以为我听错了,确认三遍后,的确是秦芳蕤爱上了打牌,欠了一屁股债,我说我还要读书,没钱。

秦芳蕤说她养我养到了十八岁,我应该孝敬她了,林静湘每个月都会给她两千块钱花,要我学着点。

于是,我把存的工资,全部转给了她。

陈锦墨已经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我不想欠他的,所以我打算下个星期出院。

“你傻了吧你?”许小冉听说这件事后,冲到我的病房,生气得想要把我从床上拽起来,“下周一出院?还要拄拐去打工?想上新闻头条啊你?”

我笑而不语。

不管他们如何劝阻,周一的时候,在我的恳求下,我还是出院了。医生说还要半个月才能拆石膏,平时我的行走,全靠那一根拐杖。

回到宿舍,桌子上躺着一个信封,裏面是厚厚的一沓钞票。关浅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我想把这些钱砸她脸上。

“还你。”我把信封递到她眼前。

“你不是需要钱?”她不接,看着我。

“我也要自尊。”我身上竖起了尖锐的芒刺,说话都冷了几分。

“自尊?”她缓慢地看着我,毒蛇一样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三百块的自尊?”

“关浅浅,你别横啊,姑奶奶我还站在这儿喘气!”许小冉夺过我的信封,看也不看朝她砸过去,信封擦着关浅浅的脸颊,落到地上。

关浅浅踩着信封,像是踩着我的自尊和屈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摆什么臭架子。”许小冉骂了一句。

我拄着拐杖,谢过许小冉的好意,兑了一大盆温水,关上了洗手间的门。我强忍着嘶哑的哭泣,把头埋进水里。

水漫过我的下巴,我的脸颊,我的眼睛,苦涩的眼泪与水融合在一起,我闭着眼睛,看到了万丈深渊的黑暗。

湘湘,渊渊,我们三个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陈锦墨,你不许反悔。

一辈子是多久?

说过的话,只有我认真在听。

我们三个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些话就像是深深地刻在了我心裏的最深处。

我们还能一起走一辈子吗?

眼眶猛地酸涩起来。

我从令人窒息的温水中抬起头,看着镜子中湿漉漉的人,一张白皙无光的瓜子脸,苍白的吓人,瘦得快脱相。

镜子里的女孩明亮清澈的眼睛正与我对视,脸上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

时光穿梭入水般,昨天的路已经很远,我是一只孤独的白兰鸽,飞不过这寒凛的冬天,盘旋在陈锦墨的世界里,惶惶没有终日。

远处灯火阑珊,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碾碎,我倒掉那一盆冷掉的水,换了烫人的热水,仔细地擦拭着脸上的水渍,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嘴角勾出浅浅的笑。不再是入骨的冰凉。

点亮黑暗的火星,是流过的泪滴,我不是谁的,我本该是骄傲的。

我应该是我自己的。

待我幡然醒悟时,希望一切不会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