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 / 2)

我回到医院楼下,沈星沫哈着热气,搓着手,在冷风中踱来踱去,他穿着肥胖的灰色羽绒服,脖子因为寒冷缩到衣领里,远远看去像一头可爱的灰熊。

重新买了一份粥,我才走上一节台阶,他见到我,便快速地下台阶,跑到我面前。

“怎么不接电话?急死我了。”

“我——”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半晌才抬起头,“你等我很久了呀?”

“一个多小时了。”他点点头,脸冻出两团高原红。

我看着他漆黑如水墨的眸子,突然有些心疼了,我无奈地笑着,掩饰内心的苍凉,他提过我买的粥,看了看,问:“买粥去了?”

“嗯,她现在只能喝粥。”我淡淡地说。

“什么她,不能好好叫一声妈妈?”他看了看我的眼睛,十分真挚,看到我变了脸色,举起手投降,“OK,OK,我不过问。”

谁又想和秦芳蕤永远敌对,我本打算毕业了多赚点钱,也许她一高兴,大发慈悲地对我好,这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次的“煤气中毒”事件,彻底打破了我的幻想。

不恨我就很好了。

来这裏之前的车上,陈锦墨大抵是被我的话说动了,垂头丧气地放我下车,他说要仔细想想,我搞不懂,那么多人等着往他身上倒贴,他怎么选了我。

很多事错了就错了,我不遗憾,也不期待圆满。

我也曾经真的希望委屈难受的时候,有个人站在身后,告诉我该怎么对抗,告诉我有他在,我什么都不用怕。

但那时候,陈锦墨没有出现。

过去,我的人生似乎从没有这种时刻,需要的时候,该存在的人却不存在,我一个人面对,从来只有自己站在这儿。

所以我变成了现在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样子。

一只手牵住我,见我回神,笑得像个孩子。

“想什么呢,走,我们进去,外面风大,别受冻。”他拿着我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你长冻疮了?”

“嗯,每年都长,不严重的。”我看着那些暗红色的红块儿,心想不是什么大事,一到冬天我的手和脚都会发痒,长冻疮,但也不至于流脓溃烂,所以我没对任何人说过。

“什么都是不严重,等到严重就迟了,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怎么放心?”沈星沫拉着我先去了外面药店买药,他本来是要我在医院看看,秦芳蕤住院已经掏空了我的存款,我没那么娇气,浪费这冤枉钱。

我执意要给钱,沈星沫差点生气了,我只得把推让得皱巴巴的钞票放进钱包,他不嫌烦地听着店家说的注意事项,我都快打起了哈欠。

折腾了这么久,回到秦芳蕤的病房,她睡着了,她也就睡着的时候消停会儿,其他时候,以折磨我为乐。

庆幸我的刘海浓密又长,挡住了额头上被秦芳蕤砸出的伤口,没有被沈星沫发现。一点多的时候,林静湘来换我的班,沈星沫担心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把我送回了家。

今年因为秦芳蕤住院,我们年都没过,并且欠下很多债,秦芳蕤心安理得,像个贵妇一样,享受着我和林静湘的伺候,也不心疼花费。

她对林静湘的脸永远是晴空万里,一轮到我,马上多云转阴,阴转暴雨,我已经习惯了每天被她虐一遍。

学校吩咐要交的毕业设计,我赶了两个晚上,交给了辅导老师。毕业其实很简单,三月开春,我就把所有的书和杂物,搬回家里,觉得一切很不真实。

有不愿意离开这么早的学生,会待到六月最后一天,田野决定回老家那天,宿舍里除了满满的一地垃圾,已经空无一物,她组织了一次寝室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