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派掌门抽刀高举,高举,再高举……
第三天,两派掌门抽刀高举吐口水,当天比赛结束时,两人口干舌燥,浑身上下都是湿迹……
第四天,终于有了质的飞跃,两派掌门迈进一小步,武林大会迈上一大步,他们终于举刀相向了,上半场是崆峒掌门满场游离,下半场是飞虎帮掌门四处飘荡……
如今第五天了,两派掌门刀也碰了,功也运了,始终只是点到为止,台下的英豪们的耐性也要用尽了。
“那便拆开重新来过?”无鸟大师很悠闲的吐出一串葡萄皮,幸福无比的闭了闭眼,道:“果然还是段家庄的水果新鲜美味啊。”
他说着说着,突然声音就小了下去。
十指痉挛,弯身扭曲,嘶声大叫:“不要吃瓜果,有毒……”放眼看去,在场的人,十个倒有九个都遭了暗算,横七竖八的瘫倒在地上。
灭鸟师太大惊,伸手去扶,一阵清爽香甜的瓜果香气袭鼻而来,当即手脚一软,也跟着瘫倒在地。
“瓜果无毒,但是这上面的果香确实是迷人芬芳的。”
声音苍老有力,带着一丝丝得意,众人皆挣扎着看过去。
远远的,抬来一顶黑色的大轿,大轿周身全黑,轿顶之处,红火的绘着一只蟾蜍,眼珠凸起,张着大嘴,露出尖细的牙齿。
抬轿的共有两百来人,都穿着黑色的苗服,腰间缠着五色的丝线。
“中原武林,还是这么无趣。”说话间,轿内之人撩轿而出,他一身青衣,五十岁上下,白发如雪,满脸的慈悲,很是和蔼的向地上的众人看来,满脸祥和道:“我道是一天决胜负,谁知你们一场比试就耗了我五天的时间,你们少年人家都是玩兴极重的,再拼个十天半月的,我老人家就是再有清闲,也不敌你们这般耗时,不如索性请了大家一起去宝蟾宫游玩。”
地上的众人,面目扭曲,年长的几位掌门,很是惊愕,武当的掌门诧异的问道:“你可是卸剑山庄的冷老庄主冷云。”
老者慢条斯理的点点头,又道:“不错,昔日我的确是卸剑山庄的庄主,不过,现下,我却是宝蟾宫的宫主。”
灭鸟师太天生一副倔脾气,也不和他寒暄,当即大叫:“冷老庄主,你对着我们下药,又是何解?”
“解药立刻就可以奉上,不过,”冷云和蔼一笑,抬手示意,便立刻有黑衣的苗人双手捧着药盒上前,“我看你们每年都争来争去,夺这么个虚设的武林盟主,很是疲惫,不如由本宫主代劳,这样,武林大同,各门归一,有什么不好呢?”
众人皆怒,火爆的灭鸟师太,当即就狠狠吐了口口水,怒道:“冷庄主,白天做梦可不好。”
冷云也不恼,卷起袖子,带上手套,从身上掏出个小小的盒子来,挑起尾指的长指甲,顶着盒盖小心翼翼的推开。
“呱呱呱,”从盒子里蹦出一只火红的蟾蜍,碧绿的眼睛,尖细的牙,刚一出来,就抖动着鼻翼,咧牙左右来回的转着眼珠,很是诡异。
“阿朱小宝贝,你不是最喜欢吃高手的鲜血么?”冷云慈祥的笑道,那神情就像对待自己最疼爱的孩子一样,“今日这裏,有许多这样的人,我们一起吃个饱,好是不好?”
那只被称作为阿朱的蟾蜍果然高兴的叫了一声,碧绿的眼珠凸在那里,转了转,它的眼珠扫到哪里,被它扫中的人,心裏就会寒上一寒。
“先从哪一位开始呢。”他举着火红色的蟾蜍,眼光掠过灭鸟师太,露齿一笑,道:“要不,就从你这裏开始吧。”
灭鸟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白,却梗起脖颈,硬挺道:“有什么就衝着贫尼来,贫尼眨一眨眼,就不算好汉。”
“你本来就不是好汉,要说好汉,也是老衲来做。”无鸟大师挣扎着挡在灭鸟师太之前,道:“我欠你这么多年,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你滚走,”灭鸟师太一脸的不领情,怒道:“我不会领你的人情的,冷云,你来吧。”
无鸟大师不再说话,爬了过去,勉强将灭鸟挡身后,一脸的坚决看向冷云。
灭鸟师本来抱着慷慨就义的幻想,摆出一副非常大义凛然的造型,被无鸟大师一档,立刻失去了原来的意境,于是太再也忍不住,带着呜咽,怒道:“你年轻时好胜,剑法每次都要高我一分,武林排行都要高我一位,就连外遇都比我快一步,现下等死,你也抢着去死,我恨你。”
无鸟大师无言,惭愧无比,低低的垂头低念: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冷云大笑,道:“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不如本宫主发个慈悲,送你们一起上路好了。”
他手头的火蟾蜍,绿眼转动,很是不耐。
“阿朱,你去吧。”
冷云很是慈祥的隔着手套摸了摸蟾蜍的头,缓缓探手,对着灭鸟师太和无鸟大师的方向,道:“去吧。”
那蟾蜍得了命令,越发的欢欣,像只脱弦的箭,一道红光掠过。灭鸟师太再也倔犟不来,紧紧地闭上眼,和无鸟大师的手绞缠相握,心下一片宁静,只能最后的一刻来临,突然……
“中!”
一道拳头大的石头,呈抛物线状飞了过来,在无鸟大师的头上蹦了蹦,又弹开,径直的砸向火蟾蜍。
真是瞎猫碰着死老鼠,居然力道不减,直接将火蟾蜍砸中,那只可怜的蟾蜍被砸得晕头转向,从无鸟的衣服上滚落了下来,体液触碰之处,皆是灰黑一片。
“冷老庄主?”
来人穿着一袭橘红色的裙子,以同色系的布条,抓了个髻,松松散散的挂了下来,耳边落的都是不自觉滑落的碎发。
她的眼睛大大的,带着笑意,小嘴淡粉,因为在欢快的笑,所以,鼻头皱成一处,很是可爱。
居然是单身的五十郎。
“啊,你就是冷老庄主?”她蹦蹦跳跳的跑过来,顺手拣起路边的砀山梨,有滋有味的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眼睛骨碌碌的转动,不知不觉,就站在了灭鸟师太和无鸟大师的前头。
“你就是五十郎?”冷云不怒反笑,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他的眉眼都透露着慈祥,好像长辈见到了心爱的小辈,万分欣慰的样子,看见五十郎一口一口的啃着梨,眼眸里一派胸有成竹。
“幸会幸会,”五十郎笑眯眯的伸出手去抱拳,不伦不类的行了个礼,看见脚边被砸晕的火蟾蜍,立刻吓了一跳,蹦起一尺来高。
“我……咧……,冷老庄主,你怎么养这么个宠物?”五十郎抱怨道,“气质这么猥琐,完全配不上你英勇矍铄,老当益壮的神韵。”
冷云嘴角抽了一抽,看她啃了大梨依然活力四射,不禁心中微惊。
“而且颜色这么怪异。”五十郎蹲了下去,脱下鞋,用鞋尖点了点火蟾蜍,开心道:“它居然肚皮都是红的。”
冷云的额角青筋抽了抽,颤抖着挥手,立刻便有教众上前,“你们把宝蟾给我捉回,放回玉盒。”
五十郎大乐,道:“何须客气,五十帮你捉起便可,小时候,五十经常捉些青蛙蛤蟆,对这些动物着时了解的很。”
说着她竟然素手提起了火蟾蜍的一只腿。
冷云的脸色大变,目不转睛的看向五十郎的手,藏于袖下的手,不知不觉握成立拳头。
“小施主,不可,”无鸟大师拼着努力积攒起来的一口气,大声叫道:“此蟾蜍有剧毒。”
有毒?!五十郎大惊,迅速有力的将手里的蟾蜍甩落在脚旁的大石块上,火蟾蜍落地的时候,她立刻条件反射的伸脚狠狠踩了一脚。
火蟾蜍当场毙命。
冷云的身手再快,也快不过五十郎强大的逆转思维,天下之大,物有类似,可是这火蟾蜍却只得一只,他本来见五十郎吃了迷人醉,心有有成竹,对她不屑一顾,结果,千算万算,居然没有算到,会有突如其来的这一招。
刹那间,冷云老宫主脑中一片空白,彻底崩溃……
火蟾蜍被踩死,要捉的人也并不在其中,偏偏不要捉的人里,又多了个思维强大的五十郎。
冷老宫主的心立刻瓦凉瓦凉,意兴阑珊的挥手道:“都带回宝蟾宫,事后发落。”
他实在提不起劲来,刚刚一路上,踌躇满志的幻想,被五十郎的一脚给刺|激的荡然全无。
“死丫头,也带上,我要让你知道得罪宝蟾宫的下场。”心情暴怒之下,冷云老宫主再也扮演不了慈祥的老辈,气势汹汹的甩袖而去。
五十郎很是无辜,奇道:“要不,我把我养的小青送你?”说话间,她还真从裙摆处系着的口袋里掏出只碧绿的蜥蜴,晃了晃,安慰冷云道:“你看,小青是不是跟你那只宠物一样漂亮,牙齿尖尖,眼睛圆圆的……”
“啊……我要折磨死你!”冷老宫主狮子吼,一掌劈过去,小青摔落在地,光荣的成为一坨翠绿的肉泥。
五十郎立刻闭嘴,眼珠骨碌碌转。
冷云气愤难当,自己镇定了好久,才平下气来,道:“我不杀你,我还要用你引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五十郎大喜,就差扑过去和他握手,乐道:“难道你也认为冷无双没有死,我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她叽叽歪歪,带着遇到知音的快乐,一边走一边跟着冷老宫主爬上了大轿,自己顺势找了个座位,继续道:“所以说,你真是我的知己!”
冷老宫主彻底崩溃,伸手疾点,将五十郎迅速的点成了个木偶。
凄凉道:“老夫纵横江湖几十载,从来不知道,一个毫无武功的小虾米也能将老夫崩溃成这样!”
五十郎闻言,只能转转眼珠,表示怜悯,丝毫不以为他口中的虾米就是自己。
冷老宫主怒,咆哮道:“一旦我引了无双小儿出来,我便给你下一百一千一万种毒,让你求死不能,痛苦万分。”
五十郎继续用怜悯的眼神看他……
冷老宫主终于忍无可忍,伸手点了她的睡穴,怒道:“为什么本宫主就是看你转眼珠也会怒气冲天。”
他提气运气,足足半个时辰,才将胸口的恶气给生生的压了下去。
颤抖着手指,缩了伸,伸了缩,终于硬硬心,点开了五十郎的穴道,故作淡定道:“我有话问你。”
五十郎笑眯眯的伸了个懒腰,点头道:“问吧。”
“你为何不怕本教至毒的宝蟾体液?”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想了许久,也没有个头绪。
“你说那只火蟾蜍哦。”五十郎抓头,很是困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比它更毒。”
她这么一说,冷云更加笃定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道:“不错,老夫需要个药人,你真是个上佳的人选。”
五十郎很是惊诧,指着自己的鼻尖,谦虚道:“哪里哪里,你用的上就好。”态度之好,让冷老宫主本来准备狠狠刺|激她的心情更加沮丧。
她想了想,又体贴的加上一句道:“能补偿你失去宠物的失落,我很愿意。”
她这么一提,冷云老宫主刚刚压下去的怒气,腾的一下,都升了起来,撩开轿帘,大叫:“拉她下去,从现在开始,我不要再见到这个丫头。”
五十郎笑眯眯的点头,抓起衣裙,自己先轻松的跳了下去,车后萎靡而行的众位江湖人士,皆以五体投地的目光膜拜五十郎。
沉默许久,走在最前面,和无鸟大师互相扶持的灭鸟师太,严肃道:“小施主,我和大家刚刚边走边商量了!”
“啊?”五十郎好心的也过去扶她,她的样子看起来虚弱万分。
“我们一致认为,小施主智勇双全,暗器手法惊人,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她喘着气,直打颤。
五十郎好奇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会不会是貌美如花,花容月貌之类的形容词。
当然不会是,灭鸟师太喘了半天也没有说的出来,倒是无鸟大师接了口去,口气更加正经一百倍,道:“所以,我们决定推荐你是这届的武林盟主!”
五十郎惊大了嘴巴,半天都没有合上。
兄弟姐妹,父老乡亲,关键时刻,找替死鬼,江湖志的每期连载,果然诚不欺我。
“我何德何能,恐怕不能胜任。”五十郎干笑。
“不,”众人异口同声,眼光坚决:“非你莫属!”
五十郎沉默着回头,看见远远跟着队伍后面的那抹紫色,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心中愧疚无比,默默道:“洛少,怎么办,我好像低调不起来了。”
“小施主!”灭鸟大师悲怆的呼唤,双手紧抓自己胸口,咳嗽连连,道:“求你满足一个垂死之人的愿望!”
五十郎皱眉,不去点破她装死的实情,幽怨道:“好,我答应你们。”
武林盟主,多牛的称呼,五十郎心下实在抗拒不了这个诱惑了。
开始大家都是步行,后来实在走不了,就都被装在了一个大笼子里,露天拖着走。
“兄弟,你的鞋底掉了。”
全车裏面,能苦中作乐,每顿吃上一海碗的就只有五十郎了。
走在车前的轿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回头狠狠地怒瞪五十郎。
五十郎立刻望天,作无辜状。
“兄弟,好好走哇,你们宫主撩轿叫你呢。”五十郎又扯开嗓子大叫,车里的众豪杰都用膜拜的眼光看向她。
盟主的精力果然一如既往地好。
“闭嘴。”那个教众大怒,伸指想下毒,随即想想宝蟾那么毒的动物都不能伤她分毫,一下子泄了气,索性转头,不再理她。
五十郎靠着铁栏杆,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又大叫:“兄弟,真的,你看你们教主撩帘叫你了。”
那个教众算是一个小头,所以,脾气也比一般的教众大。
听到五十郎乱叫,索性垂头恨恨的踱脚,每走一步,地上都有个深深的脚印。
“相信我,你被召唤了,兄弟。”五十郎不依不饶,继续的喊叫。
那个教众彻底扯衣服堵了耳朵,艰难的垂头向前走。
凌空飞来石子一颗,将堵耳的教众打飞了出去,他艰难的抬头,半躺在泥土地上,嘴角慢慢渗出一丝血渍。
“居然对本宫主的话充耳不闻!”
果然是撩帘的冷云老宫主,接过其他教众递来的手巾,狠狠瞪了一眼又放下轿帘。
五十郎很无奈的叹息,看着受伤不轻的教众头头,很遗憾的道:“我早说了你们宫主在召唤你。”
……教众头头彻底无言……
她的确提醒过自己!
关键是,车上的这位新任武林盟主大人,同样的话,说了将近五十遍,上当四十九次后,最后一次怎么能再相信她?!
教众头头晦涩难言,用绝望的眼神看了一眼五十郎,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奔到了队伍最前列。
太可怕了,一定要远离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