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期往后退了两步，要把傅行野送到医院的念头明明最先冒出来，可最后他看了眼走廊那头、有聂长欢在的那紧闭的房门，有气无力地说：“拖出去吧，别让他再回来了。”
说完，雷云期闭上眼睛，补了句：“动作快点！”
傅行野，是你自己要来坏我的事的。
我今晚不可以让任何意外出现，我已经等了六年了。
六年啊，在这六年里……
“雷云期？”
雷云期骤然睁开眼睛看过去，看见那间房门已经打开了，而聂长欢探出脑袋，正看着他。
雷云期一瞬间有一种吓得灵魂出窍的错觉，但他立刻站直了身体，挡住了自己身后还没完全绕出这条走廊的泊车员几人。
……
傅行野醒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他抬手摸了下后脑勺，只摸到被液体凝固在一起的头发。
他又闭上眼睛缓了缓，然后双手撑着座椅边缘慢慢坐起身，打开车门下车。
浸透骨髓的寒意顿时就席卷上来，傅行野只觉头疼欲裂，但人反而清醒了几分。
他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想打开手机确认下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也早就被砸碎了。
他回身检查了下车子，果然，车子也没油了。
傅行野返身回车里，在储物格里摸了摸，在一堆票据里面，果然摸到了一部手机。
这是陈焰川的习惯，陈焰川无论做任何事，总是习惯有planb。在储物格里放一部备用手机，是他六年多以前就有的习惯。
傅行野今夜从机场出来，恰巧遇见陈焰川送傅槿东回海外公司，傅槿东也就客气地跟他打招呼，傅行野这次没有再无视，反而喊了声大哥，在傅槿东晦暗的神色里借走了他们的车。
傅行野将手机开机，都没犹豫，直接给陈焰川打了电话。
大概是因为睡觉被吵醒的原因，陈焰川的声音有着鲜少的沙哑：“三少。”
听着这声“三少”，傅行野有一瞬间的恍然：“我要求你帮我办件事。”
陈焰川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他在那边轻笑了声：“傅三少，你……”
“我要你立刻用你现在的人脉进桐泾温泉度假酒店，找到雷云期，把他从聂长欢身边弄走！”傅行野说到后面，已经是低吼的语气！
陈焰川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斯文样子开口道：“傅三少，以你我现在的关系，我帮你做事，我怕大哥……”
傅行野闭上眼睛，再次打断他：“只要我还有的，只要你们想要的，都可以……都可以。我只要聂长欢。”
陈焰川不说话。
傅行野已经力竭，寒冷让他浑身僵硬，他往后退了两步，勉强撑着靠在车身上后，他抬起眼睛看着周遭的一片昏黑，一字一句地说：“焰川，我求你。”
陈焰川很久都没说话。
傅行野等了等，大概是太急切了，他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像是想通过什么去抓住陈焰川一般，却什么都抓不住，只好又哽声喊了声“焰川”。
“好。”陈焰川在同时出声。
傅行野眸色微沉，看着已经挂断的通话界面，缓了会儿才知道陈焰川真的答应了自己。
他立刻通过微信进入打车程序，叫了辆车后并没有在原地等待，而是想着尽量节约时间，忍着剧烈的疼痛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疾走。
他不敢去想雷云期和聂长欢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只敢闷着头一直走一直走，等他真的再次到了温泉度假酒店门口，看着凌晨昏暗的度假酒店，他突然就明白了，他并不是害怕聂长欢和雷云期在这一夜发生了什么，而是害怕聂长欢同意和雷云期发生关系这背后所代表的的意义。
这代表，聂长欢已经完全接纳雷云期了。
这代表，他傅行野此生就真的彻底失去聂长欢了。
他原本一直以为自己这阵子已经完全做好心里建设，已经是真的做到了放弃聂长欢了，但此时此刻，或者说从机场那时候开始，她才发现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他不能，他不能失去她。
他怎么能失去她……
手机的震动，唤醒了傅行野。
傅行野拿出手机，看到是陈焰川的号码，心跳都骤停了般，以极慢的速度滑了接听。
“长欢小姐已经睡着了。”陈焰川顿了下才说，“我刚已经让人把雷云期从长欢小姐房里拎出来了。”
陈焰川说的每一个字，傅行野都能听懂。可是这些字串在一起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傅行野就是怎么也没办法想通。
陈焰川的声音在电话那边低了些：“办事的人我留在那边了，三少你要是有需要，我把他电话发给你。”
傅行野僵立在那儿，明明听得见陈焰川在说话，可就是没办法做出反应，好像觉得连眨一下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陈焰川等了会儿，又喊了他一声傅三少。
傅行野的目光，这才慢慢聚焦，他垂下眼睛：“好，我知道了。”
等陈焰川挂断电话，傅行野才慢慢出下举着手机的手。
他低垂着头，在立刻冲进去找聂长欢和转头离开之间犹疑不决。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进去的必要，也不敢去想象自己进去以后会遭遇一副怎样的景象。
但同时，他更没办法掉头离开。
这纠结犹豫之间，他却又已经不自觉地迈步朝里走进去了。
现在的陈焰川确实本事通天，或者说早在他还在傅行野身边时、因为他的职务，他的人脉就已经遍布这鲸城的每一个角落。所以今日，他可能是只是打了两个电话，这家本是雷氏旗下的温泉度假酒店，他也在瞬息间摆平了。
一路畅通无阻，傅行野最终停在了一间房间门口。
房门紧闭，缝隙全无。就像傅行野此刻的心，像是被细细密密的蛛网绑缚严实了，密不透风，难以喘息。
成釜站在房门前，看着傅行野面色苍白却腰背挺直的样子，很是不忍心，轻轻地喊了声：“三哥，你还好吗？”
傅行野转头看他。
但成釜能明显感觉到，他虽然在看着自己，但其实他的目光根本没有焦距。
成釜在心里叹了声，面上却不敢把这种对傅行野的怜悯表现出来，只是恭恭敬敬地问他：“三哥，长欢小姐就在里面，我这就帮你把门打开？”
傅行野像是听明白了他的话，又像是根本没听明白，但是成釜话音落下后，傅行野就缓缓转头面向房门了。
成釜还以为他这是默认了，于是一抬手拧住门把手，就那么将门打开了。
因为他一向粗手粗脚，他将门一推的时候，房门还撞到了防撞桩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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