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一诺,胆小鬼!爱哭鬼!竟然让女孩儿保护自己!啧啧,我如果是你就马上回家再也不要出门。”
都说童言无忌,却不知这些话最为伤人。
“余夏……呜呜呜……苏北……帮帮我……哈哈哈”他们学着盛一诺的哭腔在我们面前扭捏着,我们的着急与愤怒是他们眼里的笑料。
“你们都给我闭嘴!”余夏冲了上去,一拳打在了带头嘲笑的人的脸上。
“余夏,我来帮你!”我也跟着冲了上去。
盛一诺一直说我这人属狗的,见谁咬谁,看到余夏跟人厮打在一起,我也疯了一般见谁咬谁,任凭他们哭爹喊娘也不松口。
我们毕竟只有两个半人,哭到没有力气的盛一诺勉强算半个,对方有五六个,又都是比我们强壮的男生,很快就落了下风。
要不是有下班的大人看到跑过来阻止,这场“战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程度。
我只知道,我被我爸背回家的时候浑身疼,打个哈欠都像是要了半条命一般。
那天晚上,来我家找麻烦的家长有三波,每一个都先是大声喊叫,然后提出要补偿,最后看到鼻青脸肿的我又灰溜溜地跑掉,生怕走得慢了会被我家敲诈一笔。
或许是伤口感染,第二天我就发起了高烧,一直不退,吓坏了爸爸和妈妈。
昏昏沉沉了两天后,我终于醒过来,余夏正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着水帮我擦拭嘴唇,额头还放着湿敷的毛巾。
“余……”“叔叔!阿姨!苏北醒了!苏北醒了!”盛一诺的声音很大,震痛我的耳朵,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盛一诺!小声一点儿,苏北刚醒呢!”余夏责怪他说。
“你们都在啊……”我咧开嘴笑了笑,“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苏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懦弱了才让你受伤的!”盛一诺扑到我身边大哭着,“我以后一定变得很强,保护好你。”
“盛一诺。”余夏出声提醒。
“我知道!”盛一诺抬起胳膊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掉,“我就哭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哭了,我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我要一辈子都保护好你和苏北!”
“我不用你保护,我会保护好你们的。”余夏看向我们的眼神异常坚定。
那天以后,盛一诺真的没有再哭过,哪怕是学跆拳道摔得满身瘀青,也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
十三岁时,我爸爸突然去世了。
我站在人群之外看着爸爸的尸体,愣愣地、无声地站着,汹涌的眼泪告诉所有人,我还活着,没有因为胸口剧烈的疼痛而死去。
从那天开始,我似乎就不会笑了。也是从那天开始,余夏和盛一诺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着我。在我因为爸爸的去世休学半年的时候,他们每天来我家,一个掏出书本给我讲解老师今天上课讲的内容,一个不停说着今天校园里发生的种种趣事,看着生机勃勃的他们,我内心巨大的伤口一点点被治愈。
“苏北,今天体育老师教我们打太极,你跟我到楼下,我打给你看好不好?”放学后,盛一诺准时到我家报到。
“对啊,苏北,盛一诺今天还跟老师学跳舞了呢,跳得可滑稽了。”余夏说着还难得活跃地比画了两下,“你看,就是这样的,特别搞笑。”
“余夏,你这人怎么这么坏?不是说好不跟苏北说我学跳舞的事儿吗?”盛一诺推了苏北一下。
“你有说过吗?我怎么记得你是说,你要学会跳舞,然后拉着苏北一起跳?”余夏反驳说。
盛一诺羞红了脸,转换话题:“苏北,我们不要理他,走啦,我耍太极给你看。”
他们不由分说地拉了我下楼,我坐在长椅上,夕阳温柔地打在他们身上,盛一诺蹩脚地打着太极拳,余夏在一旁拍手嘲笑。
生动的场面让我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苏北!”余夏突然很激动地跑到我面前,拉起还在坐着的我,激动地抱起我在原地转了两圈,“苏北,你笑了,你笑了对不对?”
“喂喂喂,余夏,你不准动我的苏北!你放手!放手!”盛一诺把余夏的手指一根根地从我身上掰离,“你这人平时看起来挺正经的,怎么一言不合就占我家苏北便宜呀!人面兽心!”
“盛一诺,你看到了吗?刚才苏北笑了。”换成平时,余夏一定会嘲讽盛一诺不知道人面兽心的意思,现在的他兴奋地抓住盛一诺的手,恨不得跳起来,“苏北笑了,终于笑了。”
“是吗?苏北,你再笑一个我看看!不能只让余夏看到。”
“谢谢。”我说。
“啊——”盛一诺的号叫震惊了几栋楼,能听到有几户拉开窗户叫骂的声音。
夕阳的柔光里,盛一诺和余夏被蒙上一层柔和的淡金色,像是降临人间的天使,给予了我继续生存下去的力量。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回忆变成了我生命中最为沉重的部分,每每想到以前,都让我觉得无法前行。所以,我试着让自己忘却,忘却那些曾经发生在我生命中鲜活又痛苦的过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种类似于鸵鸟一般的逃避,虽然看起来挺蠢的,但让我不至于在每个被噩梦惊醒的午夜失去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