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经不起折腾的年纪(2 / 2)

不迟 羽芊 3659 字 1个月前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女孩笑着站了起来,苍白着脸,却当没事一样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重新跳。”说着就示意放音乐。

尼若看着她泪花闪闪的眼睛,十分感动。她分开前面的人,喊了声:“等一等。”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她。

尼若笑笑,转身对着她的学生说:“同学们,节目好看吗?”

“好看。”学生齐声回答。

“阿姨们光着脚为我们演出,但咱们的操场满是碎石,容易把阿姨的脚划伤,咱们为她们铺一个舞台好不好?”

“好。”同学们轰然回答。

尼若满意地笑了,说:“去把我屋里的卡垫拿出来铺在地上,附近的同学去把家里的卡垫拿来。”

于是孩子们分别钻出人群,不一会儿就抬了卡垫过来,在大人们的帮助下,孩子们很快就在沙石地上铺出了一个五颜六色的舞台。

音乐再次响起,姑娘们含着热泪跳起了欢快的《春到拉萨》。高潮时,牧民们也加入进去,场面顿时热气腾腾。

“三下乡”是由自治区政府组织针对农牧民的文化、科技、衞生普极宣传活动,不定期地举行。尼若来后,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活动。她本来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含笑看着,几个阿佳却把她硬拖进了舞动的人群里,随着节奏,快乐的气氛不由自主地便感染了她,跟着大伙一起跳了起来。

演出结束,老百姓帮着演出队收拾东西。

一位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径直走到尼若面前说:“王老师,谢谢你,你做了我们无法做到的事。”

“你客气了,我并没做什么。应该感谢你们才是。你们给我们带来了医生,带来了技术,还带来了欢乐。”尼若以为她是为刚才铺卡垫的事而谢,微笑着,把手上的卡垫递给身边穿了天蓝色藏裙的拉姆。

“拉姆都跟我们说了,你改变了妇女们的衞生习惯,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女医生笑着说。

“我改变了她们的衞生习惯?”尼若莫名其妙地问。

“是啊。我们今天检查时,发现妇科病只有一例,这都是你的功劳啊,你教会了她们保护自己的方法,这比给她们什么药都管用啊。”

“我也只是顺便说了说。”尼若反应过来,想起各家院里如彩旗一样飘扬的女人内裤,微微一笑。

“真的谢谢你,王老师。我跟拉姆说了,今后医务室需要什么尽管去找我们,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谢谢,谢谢。”尼若说,“我还担心呢,我走后她的医务室可怎么办,这下好了,拉姆,你有靠山了,今后要多去找老师请教,明白吗?”

“嗯……”拉姆笑得如格桑花一样灿烂,连连点头。

<small><strong>二〇〇七年四月二日</strong></small>

<small>今天见了帆,把钱还给她。心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三年了,习惯了她的存在,分开还是有些难受。她在恨我。这样一个不懂事的老男人,凭什么要先跟她分手?其实当感情不在的时候,谁先提出离开都是合情的,只是合不合理却需要时间去印证。</small>

<small>人啊,为什么总要等到你时日不多时才明白需要的是什么呢?浪费了大把的时间和感情,蓦然回首却发现,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只不过是个临时的伴,而真正想要陪伴一生的人却在不远处旁观。</small>

<small>这种感觉很难受。</small>

<small>帆离去时的背影让我有些伤感。</small>

<small>傍晚带了相机又去了那个荷花池,光线不错,减了两挡曝光,拍了几张小景,片子还算凑合。</small>

<small>工作室的东西全搬完了,照片、电脑、杂物堆在客厅里。</small>

<small>法国那家公司买走了二十张片子。</small>

放下笔,陆路起身倒了杯水,站在小屋中央,不知道该干什么。

对于今后,陆路没有很细致的打算。从爱上相机那天起,除了不断地行走,真没规划过。前面是什么样的风景,只有拐过弯才知道,所以习惯于不去做太遥远的计划。

掏出电话,看了看时间,此时她应该在上课。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去。

知道他近期要再进藏,几个哥们约了给他饯行。

一家不大的餐馆,五个男人两瓶白酒。几杯酒下肚,话却多了起来。

“兄弟,你真的跟帆分手了啊?”海子举着酒杯看着对面的陆路。

“喝酒喝酒。”陆路不想说这事。他一向认为,感情是私事,不适合摆在桌面上跟朋友讨论的。

“不是我说你。帆也算是不错的了,年轻漂亮,还不要你养,这世上不要你操心的女人还能找到几个啊?像他那个老婆,”海子指了指一边的王强说,“要求他对自己生的孩子视如己出,可是对于男人前面的孩子却像仇人一样,这样的女人你敢要吗?”

王强有些尴尬,把一杯白酒灌进嘴裏,抬头看着陆路。“我们几个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四十多年的交情了。说句不该说的话,这女人啊,还是要找个能省心的好。咱们这年纪,经不起折腾了,激|情不属于咱们,我们要的是伴啊,能陪伴到老的伴。”

“是啊是啊,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过的都他妈什么日子啊。哪个的女人不是比母老虎还凶?”瘦瘦的三儿探过身来,给陆路的酒杯里添上酒。“就你还有机会,一定要慎重些,可不敢再玩火了。”

兄弟们轮番劝着陆路。说是劝,其实也是心有不甘。这日子过到一定程度,女人怎么变得如此陌生?一天到晚除了别家的男人挣了多少钱、孩子上什么样的学校、同事又买房子、女友又买了什么牌子的化妆品,似乎就没什么可谈的了。作为一个男人,在单位受领导的气,在家受老婆的气,出门还得强装出一副笑脸,真他妈够累的。

“海子,你那破家还要维持下去啊?”王强叹着气,看着哥们不停地举杯喝闷酒,问。

海子和他女人分居有五年了吧,谁也不说离,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维持着,有家跟没家没什么区别。

“不维持行吗?如果离婚不是要我老妈的命啊。”

“你说你这算什么事啊?你妈不让你离婚你就不离?”三儿放下杯子高声说。

“老人的观念守旧。再说她年纪也大了,气出个好歹咋办?”

“唉,也是啊,老妈终究只有一个。不过你总比我强多了,至少你老婆还管家。”

“好个屁。她除了找我要钱,管过什么了?家里做饭是我,做清洁是我妈,孩子住校,她除了打麻将还管个啥。”

“你呢?强子,你女儿的事处理好了吗?”陆路问一边的王强。王强和现任妻子亦云婚前各有一个孩子。王强的女儿小小离婚时判给了前妻,改了姓。前妻上个月去了深圳,把孩子留在老家给父母照看。而王强现任妻子的小孩有先天性心脏病,前年在学校上体育课时病情突然发作死了。王强便想接回小小,哪知亦云死活不愿。她不喜欢小小。说那孩子没家教、成绩不好、长得还丑,再说都十几岁了,对她再好人家记得的始终是她的亲妈。其实,亦云心裏不喜欢小小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王强的前妻。如果把小小领回家,王强的前妻肯定会时不时地打电话来。她爱王强,不想王强再跟前妻有什么联系。一个心疼女儿没有人照顾,一个又坚决不同意孩子进门,王强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暂时住在她外婆家。唉……”

“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孩子现在正是需要大人关心的时候,扔给老人怎么行?”

“她妈也太自私了。当初是她非要孩子,还把人家姓都改了。现在说扔下就扔下,算个什么事啊?”有些醉意的海子拍着桌子大声喊。

“说这个有屁用啊。”三儿看了海子一眼,“现在是小小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外婆家吧?再说,她外婆家屁大点个地方,老人身体又不好。亦云又是宁可离婚都不愿意接受小小。”

“那就离嘛。”海子大声说。

“你说得轻松,你咋不离呢?”三儿说。

“我不是因为我妈不同意嘛。”

“你妈不同意你就不离婚?你妈不让你吃饭你还不吃饭了!”

“怎么说话呢?”海子急了,衝着三儿喊,“那是我妈,我能不听吗?”

“你妈又不是上帝。”

“我妈在我家那就是上帝,咋的嘛?”

陆路看着三儿和海子抬杠有些好笑。

两人打小就这样,几十岁了也改不了。他举起杯子说:“你俩别争了。这事还得王强自己解决,你俩争个什么劲啊?”

王强一直闷头喝酒。

到最后,五个男人都醉了,说着各自的烦恼。

男人的无奈,只在哥们面前说,出了这个店门,他们还得顶天立地。

处理好工作室的事后,陆路又去了一趟上海。把平时常用的镜头修理了一下,接下来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进藏。

他打算十五号出门,开车从川藏线进去。这个季节的川藏线应该是桃花正艳梨花正白的时候,一个人,慢慢地走,拍点春天的片子。过去总是秋天进藏,色彩固然丰富,总感觉缺了点什么。318国道,被摄影人称为最美的线路之一,应该是四季都有景的地方。

关于他和尼若的感情,兄弟们并不看好。特别是海子,觉得是空间的距离拉大了,他们的思念,所谓感天动地的爱情在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他劝陆路不要急着去西藏,应该冷静地想一想再作决定。

有时候陆路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他把自己的感情经历都翻了出来,一件件地想着。过往的每一段情史,都不像这次这样不顾一切。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想她含蓄的笑,想她明亮的眼睛,想她乱飞的长发,想她清呤的嗓音……

老母亲听说他又要去西藏后,担忧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定。我电话一直都会开着,只要有信号就会打回来。你和老爸就放心吧。”陆路说着把一个镜头收进包里。

“帆……”老人有些迟疑,看着蹲在地上忙碌的儿子,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她来找过我。”

“老妈,你别管这事了,把你们自己照顾好,天气好时让老爸下楼去走走,别老是待在家里。”

“你就别操心我和你爸了。”老太太说,把药盒递给陆路,“带着路上用,裏面有感冒药、胃药、创可贴。我不是管你,你们要分就好好地分,别把自己伤着了。”

“不会的,老妈。”陆路说,把整理好的摄影包放进柜子里,“我不在,你和老爸要注意身体,吃好点,别老是吃素,营养不够人会没力气。”

陆路送太太到电梯口时,按了按钮。

陆路看着老人进去,电梯的灯一层层往下亮起。直到停在“1”的位置不再动,他才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