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只求温饱(1 / 2)

不迟 羽芊 4264 字 1个月前

拉姆让人把王锋撞坏的摩托车推了回来。因为伤,王锋也没办法骑车离开,乐得在此休养。

八一镇是西藏林芝地区的首府所在地。这个由广东和福建援建的森林小城,干净整洁。很多担心高原反应的游客,第一站就先来林芝,等适应了高原气候再去拉萨。

陆路在八一镇停下,他是想等等看有没有好光线,想再去拍拍南迦巴瓦峰。这几天尼若的短信和电话明显少了,有时还根本不接他的电话。他知道这个女人心裏在想些什么,于夏是她的朋友,不可能不告诉她帆到拉萨的事。只是尼若没问,他也没说,彼此心照不宣。他是有些乐意看到尼若吃醋的,那至少表明,他在她心裏也同样扎了根。

只有爱了才会介意啊。

从八一镇到拉萨,不到一天的车程。原来的计划是到拉萨后休整休整,拍拍八廓街的人物,采购些日常用品,然后才去羊湖。

而现在,帆突然来了。

这让陆路有些为难。

不用想也知道跟帆见面后的情景。他不想再纠缠下去。都结束了,就别再让感情重新缠绕。陆路不是个能玩得起感情的男人,无论身处什么境地,他都要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而到了拉萨,避而不见是不可能的。

所以,陆路需要冷静地想想清楚,怎么处理眼前这个棘手的局面,既不伤了爱自己的女人,也不让自己所爱的女人受伤。

所以他停下来,开了车,在八一镇附近转了一圈。去喇嘛岭拍了拍寺庙,去大柏树看看热闹。这个季节,本就是西藏最美的时候,山花争奇斗艳。他早上开车出去,随便在山林里找个安静角落,用微距头拍野花,用长焦头拍漂亮的工布美女。他还在月亮升起后重新上了一趟色季拉山,架了相机用极慢的速度拍南迦巴瓦峰,又去尼洋河三角洲守了一个下午,拍了四个胶卷。

<small><strong>二〇〇七年四月二十日</strong></small>

<small>应该说八一镇是川藏线上游客最喜欢的地方,摄影的却不太合适。山高林密,拍小景还行。南迦巴瓦峰和鲁朗倒是不错,出片子的地方,不过得赶上好光线。色季拉山的杜鹃开了一些,不太繁,不过作为雪山的点缀还是够了。</small>

<small>大柏树的外边树林里,一匹白马正在吃草,光线不错,轮廓很漂亮,用了F8,70的头。</small>

<small>120的卷不多了,到拉萨后得再添点。</small>

<small>你不想要的,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你。你想要的,却总在前面隐隐约约。</small>

陆路第二天早早地起程,到拉萨是下午四点,于夏和帆笑眯眯地站在客栈大门外。

事先,陆路特意打电话给于夏,要了208房间。

尼若喜欢住的房间,自己上次也是住的这间。

帆帮着他把行李提进房,给他倒了杯水凉着。不停地问着他累不累?有好片子没有?说晚上要看他的片子。

“没什么好片,只是记录。”陆路说,把电脑放在桌上,插上电源开始充电。

“那你这么辛苦跑这一趟干什么?”帆有些不理解。

陆路笑了笑,从包里取出洗漱用品放进衞生间,说:“不出来怎么知道哪里有好风光啊。”

帆摇了摇头,说自己住在204,“你洗个澡吧,好臭。”帆故意皱着鼻子用手扇了两下,妩媚一笑,出去了。

陆路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到五点,尼若还有会儿才下课。便先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把脏衣服收进方便袋里,准备等会儿拿出去洗。又打开电脑,把相机里的卡取出来插|进大嘴盘,开始往电脑里倒照片。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拿过手机,拨了尼若的电话,响了几声,尼若的声音终于传来。

“你到拉萨了吗?”

“刚到,洗了澡。下课了?”

“平安就好。”

“你怎么了?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没怎么。”

“别胡思乱想。”

“我没胡思乱想。”

“没有吗?那为何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啊,只是这几天学生作业多一些。”

“那才几本作业啊?”陆路说,“你不会后悔了吧?”

“什么?”

“后悔答应陪我转羊湖了?”

“你还会来吗?”

“当然会去。”

“是吗?”

“肯定。”

“唉……”

“别叹气了,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久久,尼若无语。她不知道该对陆路说些什么。处理好?怎么个处理好?她已经来了,就在那儿等着。他来羊湖,她会伤心。他不来羊湖,自己伤心,哪一种结果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你在干什么?”陆路问。

“在改作业。三年级的。”

“说说你的鸟蛋,怎么样了?孵出来了吗?”

“好像要出了。”

“你怎么知道?”

“尼汪说的,他天天按时翻着。前天坏了一个,扔了。”

“你还真是人才啊。”陆路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

“嘿嘿,那是。”尼若也笑了,“再过些时候,我也有斑头雁跟着了。等它们会飞的时候,说不定会引好多斑头雁到院里来。”

陆路再次摸着鼻子苦笑,“做梦吧,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尼若放下笔,站起来走到屋外,太阳还很高,“尼汪的斑头雁有时就会引来其他鸟的。”

“是吗?这几天鸟岛的情况怎样?”

“出了很多小鸟,还有种黑色的,不知道名字。大鸟喜欢背着小家伙在水里游,挺有意思的。”

“好玩。我带了个一千的定焦头,还带了个五百的变焦头,但愿能出点片子。”

“拉萨……好吗?”尼若有些迟疑地问,然后又立即改口,“终于到拉萨了,好好休息一下,一路辛苦,去找点好吃的犒劳自己吧。”

陆路扯了扯嘴角。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总之会让她放心的,很快。“别乱想,我爱你。”

“没有,我没有乱想。”尼若口是心非地回答。

“我明天检查一下车,然后就往羊湖走。我说过,要你陪我去转羊湖的。”

“你……确定?”

“确定!”

“欢迎。”不知为什么,尼若冒出的竟然是这两个字,如外交辞令一样。

陆路没提帆在拉萨,尼若也没问,然而两人心裏都是明白的。过去的故事只留下了一个尾,要怎么把尾收好,只是当事人的事了。

打完电话,陆路下楼,找服务员要了杯水,坐到帆对面。还没开口,帆就摇着手说:“什么也别跟我说,你说的我都懂,但我就是接受不了,我不容许自己就这么轻易放手,请你理解。”

陆路看了她一眼,把头转向了窗外。蓝天白云,柳枝轻摇,这是个好天气,七点左右大昭寺的光线应该不错,看能不能碰到好的人物。

二楼转角处,拿着茶杯的于夏靠在栏杆上,眼睛并没看下面。

“我是不是很让你烦?”帆见他久久不说话,幽幽地问。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如此。”陆路说,回过头来。

“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陆路抬起头,一如平时的温和。他本来以为,帆难过几天,自会重新寻找生活的目标。原本就不该在一起的两个人,只因为当初误把寂寞当成依恋,把无聊时的取暖当成了爱情里的情意绵绵,才有了今日斩不断理还乱的纠缠。陆路是真不想伤害帆,分手了还是希望她过得好。来时他就认真想过了,身处爱情的怪圈里,病了唯一的良药只有时间。但尽自己所能,希望她能顺利度过这段危情时期。

“三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没就没了的。再给我们点时间好吗?别这么绝对。我过去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你能原谅。你放心,今后我保证做个好妻子,不惹你生气,不让你操心。”帆说,声音低低的。

陆路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悲悯地看着帆。

“哟,你俩聊什么呢?严肃认真的,研究国家大事?”于夏适宜地踱了过来。

陆路松了口气,笑了一下,“于总,晚上有什么吃的?”

“只要你下厨,想吃什么我马上让人去买。”于夏笑着说,拉开藤椅坐下,捅了捅低着头的帆,“咱们有免费的厨师了,说吧,想吃什么?”

“我……”帆瞟了陆路一眼,说,“他做什么我吃什么。”

“好孩子,好养活。”于夏打着哈哈,“我和帆去买菜,为老陆同志接风洗尘。帆说你最拿手的菜是红烧鱼头,今晚咱们检验检验。”说完起身,扯了帆一下,示意她跟自己走。

帆极不情愿地站起来跟在于夏后面出去了,陆路便上楼拎了相机出门,一个人往八廓街而去。

拉萨的传统转经道分为三条。沿着江苏路绕拉萨老城转一圈叫林廓;而绕着大昭寺转一圈叫八廓;在大昭寺裏面还有一条转经道,即绕着供奉释迦牟尼的殿堂外面的廊道转一圈叫囊廓。林廓太大,绕一圈没有半天是不行的;囊廓又太短,加之在大昭寺裏面,出入也不方便,所以信徒转经一般都是绕着大昭寺转八廓。每个清晨傍晚,八廓街上人流如潮,无论是看热闹的游客还是远道而来的信徒,都顺着时针的方向,不慌不忙地行走着。

这是股奇特的人流。附近着便装的居民,说话文绉绉的退休干部,不远千里而来的甘孜、云南等地的信徒……不同语言、不同发式、不同着装,只为了一个信念,汇集在这裏,用脚步或是身体丈量着这条千年的青石板路,一圈又一圈。

陆路盘腿坐在点灯室外的墙上,镜头瞄准围着香炉嬉戏的两个小孩。大的是个女孩,头发编成了无数的小辫,还缀了绿松石和红珊瑚,红色的藏裙衬得小脸更加粉妆玉琢。小点的男孩浓眉大眼,脸庞被太阳染成了黑红色,特别爱笑,一笑就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

姐弟俩围着香炉你追我赶的,咯咯的笑声清脆得如草原上的百灵鸟,吸引了不少转经人的目光。

陆路用镜头拉近两个孩子的笑脸,不停地按着快门。

小姑娘手上拿着个绣花的小羊皮袋子,不时从裏面抓一把糌粑撒进香炉。弟弟也要撒,姐姐不干,两姐弟就你追我赶地撵了起来。眼看弟弟就要抓着姐姐了,小姑娘咯咯地笑着径直往陆路这边跑来,藏到了陆路身后。小男孩随后撵了过来,看到陆路手里的相机,自动忘了羊皮袋子,偏了脑袋弯腰凑到陆路的镜头前,好奇地看着。然后,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地问:“叔叔,你是摄驴?”

“摄驴”这个颇为专业的词从一个小不点嘴裏迸出来,陆路顿时愣了一下,立即乐了,逗他说:“你怎么知道叔叔是摄驴啊?”

“因为这个啊。卓叔叔的照相机就是这么大啊,阿妈说他是摄驴。”

陆路忍不住揪了揪小男孩的鼻头,故意逗他说:“可是叔叔没有驴啊。”

“这个啊……”小男孩挠起了脑袋,皱着小眉头左看右看的。

“卓叔叔也没有啊,可是阿妈就说他是摄驴。”小姑娘爬在陆路背上,却向前探了脑袋,哈气如兰。

陆路看着两个粉嘟嘟的孩子,心裏情不自禁地轻快起来。他正了一下小男孩的帽子,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贡布。”

“贡布,挺好听啊。”陆路说,转头看着小姑娘,“小公主,你什么名字呢?”

小姑娘娇声娇气地说:“我叫桑桑,叔叔。”

“桑桑,贡布,真好。多大了?”

“我七岁,贡布五岁。”桑桑说。

“叔叔、叔叔,你给我们看照片好不好?”贡布向前探着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陆路。

陆路微笑着,举起相机调好,说:“好,叔叔给你们看照片啊。”

当显示屏上出现姐弟俩刚才追逐的情景时,小家伙咯咯地乐个不停。

“叔叔、叔叔,你能不能把照片给我们一张?”桑桑拉着陆路的衣服撒娇,贡布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拉着陆路手臂娇憨地笑着讨要。

“好,叔叔一定洗出来给你们。只是叔叔怎么给你们啊?”

“这个……”姐弟俩一个扭着小辫,一个挠着脑袋,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