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个人能不能拥有两种人生(1 / 2)

我叫林路雪,二十四岁,一个失踪的曾红极一时的选秀明星。

十五岁的时候,我遇见一个人,为了与他匹配,我奋力让自己向上攀爬。在他抛开我的时候,我义无反顾地抛开身边其他所有人,将自己变成一个怪物,只为,能去到他身边。

后来呢?后来我终于留在了他的身旁,还好像得到了他全部的心。是的,好像,如果不是那条莫名的短信,也许我就全然相信了。

最后呢?没有最后了,因为这一切都在瞬间消失了。

像是从一场梦中惊醒,醒来,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过着简单又知足的平凡小日子,哪里有什么一夜成名的大明星,哪里有什么身世离奇的富家大少,哪里,有那么多万劫不复的刻骨爱情。

这些,都只是一场梦吧?

一场梦魇。

现在是2009年,我二十一岁,是海城大学酒店管理系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梦想是在全球最顶级的酒店成为一名“金钥匙”,让那些备受瞩目的人也感受到我的价值。曾经活得那么轰轰烈烈的林路雪,梦想却贫瘠得只有季蔚朗,而现在的我,竟然拥有了自己的梦想,生活不再是混沌,有了一束光带领着我匍匐向前。

哪怕这梦想如此微小,微小得总有人嘲弄说酒店金钥匙不过就是一份高级保姆的工作,还老喜欢反问我:“请问你今天的衣服洗了吗?是不是已经堆积如山了?你连自己都管理不好还想去当别人的保姆……”

对,这个人就是我十五岁时便认识的匙楠。他小我两岁,有时候叫我姐,但大多数时候都没礼貌地对我直呼其名。许多人都说,匙楠更像我的哥哥,他总是不放心我,照顾我,哪怕在课业最繁重的高三,也会因为我一个小感冒,从依泉赶到海城。

我似乎总在欺压他,但内心裏,却在依赖着他,这种依赖,是从外婆过世开始的吧。当我高考完回到依泉才得知外婆过世的那天,我一整天都跪在灵堂,不说话,不掉泪,不吃不喝,甚至一动也不动,任何的人劝说都无用。

直到匙楠从医院偷跑出来。那时候的他刚做完阑尾手术,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却执意跪在我身旁陪着我。

“你走。”一整天没有动弹的我,终于转过头,命令他离开。

匙楠笔直地挺着脊背,嘴唇苍白,语气却坚定:“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天已经完全地暗了下去,七月的惊雷打开暴雨的闸门,狂风卷着湿湿的雨水忽然破门而入,将我推倒,我僵硬地倒在了地上,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浑身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姐。”匙楠来到我身旁,用温暖的右手,轻轻放在我的脸颊上,流淌下心疼的泪水。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匙楠掉泪。

他怎么会掉泪,他那么快乐,永远都像是阳光,他那么聪明善良,被所有的人爱着,他那么骄傲,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

他怎么能,在我面前这样轻易就掉泪。

十六岁的匙楠,已经有了高高的个子,宽阔的肩膀,温厚的后背,他脱下身上唯一的一件衬衫,披在我的头上,袒露着还未痊愈的伤口,背起我在暴风雨的夜晚冲去医院。我能感觉到他身体不时的战栗,能看见他愈加苍白的脸庞,却没有力气推开他,用尽了全力,也只能说出模糊不清的几个字:“匙楠,笨蛋……放下我……”

匙楠不回答我,只是背着我,向大雨的深处奔去。

我将头藏在他宽厚的背脊,在他为我承载起的小小空间里,淌下了隐忍的眼泪。是从那天开始,我的腿留下了老毛病,一旦太久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弹,双腿就会很容易麻木,膝盖酸软无力。是从那天开始,小我两岁的匙楠,越来越像个大人。他总想保护我,用他天真单纯的方式。

而也是从那天开始,匙楠的小腹上留下了难看的伤疤,在一次滑倒里,损伤了左耳的听力,再也不能成为他梦寐以求的警察了。

这些记忆,我未曾经历过,却如同与生俱来般存在于我的脑海里,它太过真实了,真实到甚至每每想起,就像被沾了蜂蜜的万箭穿心而过,又疼又甜。

我找不到答案,更找不到原因。却也一点一点地确信,这一切都不是幻觉,我正生活在一个属于我自己却截然不同的时空里,我还是林路雪,但我生活着的来路,与去路,都统统改变。

我深爱着的季蔚朗,他在这个时空里,被永远地从我生命中剔除了。

如果我们还在一起会怎么样呢?我们会幸福地走进婚礼的殿堂,如结婚誓言般幸福地生活下去吗?我真的可以不用再做一个恶魔,便能永远地留在他身旁,不害怕担心失去了吗?

有时候我会想念着他,就算是一场噩梦,我也想沉睡过去,去找到他,永远都不要醒来。

但也有时候,我会无比感激现在的人生。

我多么庆幸,在我最痛苦悲伤的时候,我不是那个世界里只能拖着行李箱逃上火车,独自舔舐伤口的女孩;我多么感激,我是现在这个自己,在我绝望崩溃的人生转折里,有一个叫做匙楠的男孩,他愿意陪伴在我身旁,帮我担负起所有的苦痛,给我全部的安慰。

我对于匙楠来说是什么?

十三岁的他曾用一种崇拜的方式那么那么喜欢过我。喜欢只是因为距离,与我厮混的几年时光眨眼就过,成长为大人的匙楠早已丢开这样的崇拜,用一种亲人的方式自然而然地对我凶,也对我好。

匙楠对我来说又是什么呢?

他是这个人生里的林路雪所能珍视的,最重要的亲人,最珍贵最不愿舍弃的情感。

“林路雪。”

有人在楼下唤着我的名字,从宿舍的阳台望下去,背着背包的男孩在向我挥手,银杏树下,金色的落叶铺在他的脚边,满世界的光都洒落在他的笑脸。我想,正望向他的我,脸上也一定带着同样的笑。

这是2009年的国庆,匙楠回到海城。

虽然他嘴裏说的是,回来和老同学聚会,但我知道,他是回来看我的。

我跑下楼,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没等他开口就抢先说:“我马上要去做兼职,不能迟到,我们边走边说。”

匙楠无奈地笑了,跟着我穿过操场,越过花园,走过一条长长的银杏道,最后到了学校大门外的公交站台,一路上他都没有提我的爽约,只是淡淡地谈着在学校发生的趣闻。

“对不起,我一直忙着做兼职,没能去看你。”我还是忍不住提起,提起我们的那个约定。

车祸事件或多多少地影响了匙楠,他没有如愿考上海城大学,反而被调配去了宁锡。匙楠并没有多懊恼,至少在我眼前的他从来没有烦恼,他只是笑笑说:“明年重考好了。”像是在说“天气有点坏”一样随意。在匙楠要撕掉宁锡大学通知书的时候,我阻止了他,并向他承诺会常常去宁锡看他,承诺不管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可是开学至今,我一次也没有兑现诺言。为什么不敢去宁锡?我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我不敢再去宁锡,我人生中最阴霾的那部分都印刻在了那里,哪怕时空转换也不能磨灭。

倒是匙楠,常常回来看我,找各种的奇怪理由,却没有一次对我责怪。

这次他依然云淡风轻地说:“没事,我知道你很辛苦。”说完又问我:“晚上有安排吗?”

“还没。”

“晚上我和老同学约好了唱K,你一起来吧。”

“你们小孩聚会,干嘛叫我?”

“我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整天都教室—图书馆—宿舍—兼职四点一线,所以特地要带你去改善下生活,怎么样?”

“那等我下班再说。”我无奈地搪塞他。

此时公车已经到站,我冲他挥挥手转身上车。随着人群走到公车的中央,向车窗外望去,匙楠已经离开。我握住拉环的手随着公车的行进摇摇晃晃,有人挤到我身旁,长长的手臂将我圈在了一个小世界里,仰起头,是匙楠得逞的笑:“我去等你到下班。”

新的兼职是在一个叫做“恋人”的咖啡馆做服务生。我是在某一天无意间路过这个咖啡馆时,留意到它的。通体透亮的玻璃房子,相对而坐的情侣,灿烂的笑容,温暖的光,我只是匆匆路过这道风景,都已经感受到他们闪闪发光的爱。

在咖啡馆凸出来的露台上,搭了玻璃的屋顶。下雨时,会听到雨水在头顶滴答滴唱着歌;有阳光时,会感受到光亮就在头顶舞蹈;深秋时铺满落叶与花朵,冬雪来临犹如置身冰雪的世界……我最爱的,便是夜晚,漫天的星星都掉进了洁白的骨瓷杯里,所以我常常主动要求上晚班。

“恋人”的老板是一个有着温暖笑容的男人,顾未远。他并不常来,偶尔来的时候,就会坐在店里角落的位置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恋人们,脸上总带着淡淡的笑意。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到底在笑什么。我一直都记得他的回答。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将‘恋人’设计成玻璃屋?因为爱情就应该是这样,光明、通透、闪闪发亮,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人只是看着就会动容。”

“可是爱情也不全是光明美好,也会有黑暗的、痛苦的。”我小声辩驳,像是,在为自己的爱找到一个降落点。

“如果一份爱总是让你感到痛苦,就是上天安排给你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顾未远说着埋下头,只是几笔画,便在咖啡上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拉花,他将拉花推到我面前,说:“等命中注定的爱出现时,你只会感觉到明媚与温暖。”

咖啡上,竟是我的脸,笑着的、无比灿烂的脸。

“等你看到自己这样的笑容时,你命定恋人就出现了。”

那天下班后,我一个人在露台上坐了好久,脑海里反覆出现“命定的恋人”这个词汇,我第一次开始怀疑,季蔚朗是不是我生命里应该苦苦追随的人?如果不是,那么上天要给我的那个命定的恋人,在那个人生里,他是不是也因为迟迟不能遇见我,而陷入一段又一段的黑暗之中呢?

可是对不起,我却抛下你,到了另外的人生。

“想什么呢?”小毅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一杯磨好的咖啡似乎已经在我面前放了一会儿了。

“没什么。”我端起咖啡,思绪却还没回过来,一时想不起是哪桌点的。

“你朋友点的。”小毅提醒我,又问我,“男朋友?”

我笑着摇了摇头。

“很无聊吧?”我将咖啡放到匙楠面前,向他提议,“要不你先出去逛逛?”

匙楠展开双臂,仰着头看着玻璃屋顶上的天空说:“选了个这么好的位置我才不能浪费。”

“你没有觉得不自在吗?”我伸出食指绕着圈。

匙楠的目光随着我的食指看了一圈店里的情侣,不怀好意地反问我:“那你每天在这裏工作不觉得羡慕嫉妒恨吗?”

“我心中,可住着一个恋人。”我将手按在心口的地方打趣道,“别忘了,在宁锡还有一个我为了他可以去死的网友。”

“我心中,也住着一个恋人。”匙楠学着我的样子,也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眨眨眼对我说,“如果你忘了,就去照照镜子温习下。”

“鹦鹉学舌。”我推了一下他的额头,“先去忙了。”

一下午的时光因为匙楠的到来,似乎变得特别的快。在每个忙碌的间隙望过去,都总会看见不同的匙楠,认真看书的他,望着街景发呆的他,喝咖啡微微皱着眉头的他,微笑着注视着那些情侣的他。

这样的美好画面也让匙楠动容了吗?可这个笑容还和他看着我的时候一模一样,从他十三岁年少时第一次看着我时,他就是这样明目皓齿地微笑着,站在光芒中。

那么是否在他眼中,我也是美好的?

待到我换班的时候,匙楠已经睡着,趴在桌上,高高的个子委屈地缩成一团。我拍拍他的肩膀,他就立刻醒来,搓搓脸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蓄谋已久的电影票:“终于可以去看电影了。”

“不是老同学聚会?”

“还早呢,8点才开始,刚好够我们看一部电影。”

“喂……你的计划里不包括晚饭?”

“买一桶全家桶抱进影院是不是更过瘾?”

“什么电影让你茶不思饭不想的。”我抽过他手里的电影票,“名扬四海……说什么的?暴发户的故事?”

“梦想,青春,还有……”匙楠想了想,找不到词汇,“反正听说裏面的歌舞超棒,没准还有我最爱的钢琴的戏份。”

“那还不如去看钢琴演奏会。”

匙楠故意叹着气:“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为了知名的钢琴演奏家,哪里还需要去买打折电影票。”

我把电影票塞回他的口袋:“自己没天赋少赖到我头上。”

“我可是要养你啊,不学好数理化怎么闯天下?万一学艺术落魄了一辈子只有要饭了。”

匙楠当初放弃最爱的钢琴,真的,是因为我吗?我竟然真的有片刻疑虑。

“赡养老人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嘛,老大姐,以后跟着我有肉吃!”匙楠快走两步跑到我眼前,面朝着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倒退着,最后一转身小跑着进了前面的快餐店。

“我去给你买肉,等着。”

我看着他夸张的背影大声笑了出来。要如何形容我们在一起的感觉呢?就是每一句对白,每一个行为,都幼稚无比,都那么像……小孩。侧过头,霓虹之中我无意间看见橱窗里自己的笑脸,笑声戛然而止。

“等你看到自己这样的笑容时,你命定恋人就出现了。”

这句话像字幕一样在大脑中一闪而过。

“滑稽的理论,一个笑而已。”我对着橱窗里德自己裂开了嘴,然后转过身在路边摊买了一个魔方,装进包包里,也许电影无聊时还可以打发时间。

这部电影果然不是我喜欢的风格,我喜欢的故事都统统没有。如果一定要让我说出各中情节,我只记得在对着魔方昏昏欲睡中,听见男孩的琴声和歌声,抬眼望去,屏幕上是金发碧眼的美丽少年,弹着琴轻轻在哼唱着:

<small>If I walk would you run,</small>

<small>If I stop would you come,</small>

<small>If I say you''re the one,</small>

<small>would you believe me?</small>

<small>If I ask you to stay,</small>

<small>would you show me the way?</small>

<small>Tell me what to say?</small>

<small>so you don''t leave me.</small>

“我的靠近会让你却步吗?我的止步会让你走近我吗?如果我说你就是我的她,你又会相信吗?如果我请你留下,你愿意指引我吗?该说什么话,才能把你留下?”

魔方在手中静止,世界都被这个深情歌唱的男孩静止了。

多么绚烂美丽的画面,却叫我想要掉泪。因为它又让我想起,我自己的爱情。

从来没有一个如此明朗的男孩,以一种最温柔妥帖的方式,像对待一颗珍宝般小心翼翼又正大光明地对我说,我喜欢你。爱情的光与亮在我十七岁最明媚的年纪里,在我20岁最风华的时光里,在我二十四岁最灿烂的青春里,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第一次,开始祈求时间让我在这个人生里再多待一秒,就让我暂时不要再睡去,让我睁大双眼,在这个通透的世界里,试着做一回明朗的林路雪,谈一场明媚的恋爱,爱一个,永不担心失去的人。

匙楠忽然伸过手拿过魔方,在几乎不见光亮的影院里,很快地将魔方归位。

“笨蛋。”他交还给我,凑在我耳边小声这样说着,长长的睫毛几乎触碰到我的脸颊。

一个永不担心失去的人。

就像……匙楠这样的男孩。只能像他而不能是他,他是我熟悉得连心跳都不会加快的匙楠,是我像亲人般存在的匙楠,是我在这个人生最不愿意被破坏的美好存在。

若是,在这个时空里,我还能再爱的话。

电影总算到了尾声。屏幕暗了下去,灯亮起来,忽然的嘈杂声将我放空的思维拉了回来,当我随着人群与匙楠并肩走过长长的影院出口时,这感觉,就像是穿越出所有的梦境,强迫着我醒来。

影院离聚会的地方不是太远,我和匙楠慢慢走路过去。2009年的海城,夜景还和我少女时代一样,静谧又祥和,连夜风都格外的温柔。一路上匙楠都在嘲笑我,说我不懂艺术,不懂生活,像低级动物一样只懂得吃喝拉撒睡。

最后他调侃我:“你睡得还好吗?要不要下次去看电影的时候让他们把音量关小点?”

“我还是看了……”我底气不足地反驳,“一些的……”

“那你都记得什么?”

“我记得那首马克弹着钢琴唱的歌。”说完这句话,脑海里又转瞬出现了另一个片段,这个片段里,曾经深情唱着“我将一直追随你,直到你离开去追寻你的梦想”的阳光男孩马克,失望无比地丢下了为了得到工作机会差点被电影明星“潜规则”的詹妮,他说:“如果名利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那就去吧,我管不着。”

“我还记得他们争吵分开的场景。”我说。

匙楠想了想,似乎也在回忆这个画面:“我如果是马克,我不会走,詹妮这时候多需要安慰啊。詹妮还是很美好的,她只是为了梦想差一点点走错而已,不像有些女孩子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为了出名什么都不要了。”

“也许……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那么平顺的。”

“又没人拿枪逼着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出名?为什么一定为了出名践踏自己?”

“谁不想过简单的生活,但有的人就算是豁出了性命也没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你没有经历凭什么就这么武断!”

我激动的语气让匙楠惊了一跳,他愣了愣,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们这是干嘛为了一个你看得睡着的电影伤和气呢?你看你,气得头发都要炸起了。”

匙楠的手暖暖的,在我额头轻轻拂过,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刚才那一瞬间,我又将自己当做了从前的林路雪。可从前的林路雪,也是我自己啊,我本该就是匙楠唾弃的那种人,我又是凭什么能得到他的守护?就连现在同他并肩散步,都是不配。

我的脚步渐渐地离匙楠远了一些。

匙楠应该去守护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一推开KTV包间门,在一大群人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黑色的长直发一直到腰间,浅紫色的雪纺长裙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她始终静静地看着一群人笑闹,唯独在匙楠走进来的瞬间,才看了过来,她的目光像是春天般,陡然就开出了花朵。

是的,匙楠他应该去守护的就是这样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孩,等待着将干干净净的一颗心全部交给他。

喧闹中有个男孩的声音无比清晰:“大家肃静,传说中的小雪姐也来了!”

我还记得他,在校门口,将匙楠书包交给我的男生。伴随着他的声音,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一张一张全是青春洋溢的脸庞。

“小雪姐好!”几个男生搞怪地跑到我面前,向我敬礼。

“我没说错吧,小雪姐比传说中还要漂亮!”一个男孩递过一个酒杯给我,“小雪姐,初次见面,来我敬你一杯!”

“喂,她不喝酒的!”匙楠一把抢过酒杯,将话筒塞到男孩怀里,“快去右下角唱你的拿手歌。”

男孩就真的拿着话筒,用一种无比委屈的模样站到了包间的右下角,捏着嗓子唱起了女声版的一首烂大街的怨妇歌曲,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那个女孩也一样,唯独不一样的就是,她即使在笑着别的人的时候,目光却还在匙楠身上。

“匙楠,你迟到了。”她轻轻地挥了下手,又对着我笑了笑。我也向她点了点头,回报一个笑容给她。

“我叫蒋珊妮,刚巧也考到了宁锡,多亏匙楠照顾我。”她递给我一瓶橙汁,“喝这个吗?”

“她只喝矿泉水。”匙楠拿起一瓶矿泉水,帮我拧开瓶盖,然后递给了我,蒋珊妮的笑放空了几秒,打开橙汁便自己喝了起来。

匙楠问她:“蒋珊妮,你男朋友没过来吗?”

“没呢,他家里有事,来不了了。”蒋珊妮的声音低低的,埋着头,似乎无比的失落。

匙楠笑呵呵地靠在沙发上,拍拍我的肩膀,安慰着她:“没事,你看我姐还连男朋友都找不到呢,你比起她好多了。”

正喝着矿泉水的我一口包在嘴裏就差点喷出来。

但比起匙楠的话,我更讶异的是,这样一个只是看着匙楠就会眼睛放出光芒的女孩,竟然还可以去喜欢上别的人。

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吗?

那晚,我没有唱歌,蒋珊妮也没有,她唯一一次拿起话筒就是在匙楠唱歌时,轻轻地跟着他哼了一小段,轻逸的和声将匙楠的声线点缀得很好听。即使是在high翻的氛围里,他们和着的这首慢情歌也让整个包间都静下来。

我就这样坐在角落里聆听着,看着他们的表演,差一点都忘记了自己曾经被镁光灯追逐着就要被捧上天的绚烂人生,以为自己同此刻眼前的大学生一样,单纯地快乐着。

曾经的绚烂,现在看来,却像是我耻辱的伤口,秘密地潜伏在心口,总在提醒着我,怎么能在一个世界残忍地活过后,再若无其事地到另一个人生从头开始。

我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