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时候，顾萤按照赵震海老师给的地址开开心心地来到了逸夫楼。
刚踏入教室，人山人海中，顾萤一眼就锁定了窗边位置上正安静做题的辛静。
难得能在这种场合跟辛静在一起，她格外兴奋，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在辛静旁边坐下：“静静大宝贝！我们又能在一起啦！”
“哎？顾萤！你怎么来了？”辛静也非常惊喜，微微诧异地放下笔，“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谁刚开学的时候还跟我说此生和数学都不能和解的？”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本来呢，我以为我错过了报名，结果赵震海老师写了张字条说建议我参加。下课的时候我找他问了问，他说已经打好招呼，因为友谊赛表现出色破例让我加进来。”顾萤其实说起友谊赛并没有什么底气，因为那毕竟是沈清耀的手笔，但白给的机会就是天上掉馅饼，还是不能放弃的。
“你为什么坐在这裏？”黎铭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顾萤桌边，抱着手臂，皱眉瞪她。
“哎？这每个人的座位是固定的吗？”顾萤迟疑着站起来，“我看好像都是随便坐的呀？”
“不是，但我一般坐在这裏。”黎铭舜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桌上的数竞小蓝本，“而且是我先到的，这是我的书。”
“哦哦，我没看到，以为没人呢，不好意思。”顾萤说着便环顾四周，发现此时只有后三排有空位，只得叹了口气，对辛静道，“那这样，我先去后面坐着，我下课再来找你讨论问题。”
“好。”辛静一脸无奈，又不好让黎铭舜去后排坐，便嘱咐顾萤，“那你先去后排，下次我帮你占个座位。如果听不清或者看不清我可以把笔记借给你。”
“好。”顾萤拎起书包，走到倒数第三排坐下。
教室很大，前排挤挤压压坐了很多人，不仅有她眼熟的一二班的同学，还有很多其他班整体成绩不算突出但主攻数竞的竞赛党。
顾萤强撑着听了一会儿讲座，终于还是放弃了——因为本就缺了两节课，外加后排看不清也听不确切，课上了一个多小时，她几乎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你听懂了吗，虫虫？”顾萤只能求助外援。
“我又没有千里眼和顺风耳。”沈清耀对于她真的把自己当“神仙”的行为付之一叹。
“早知道不来了，还不如在教室自习，都快期中考试了。”顾萤兴味索然地趴在桌子上。
“你拿出一张纸，我给你出题，不要浪费时间。”沈清耀严肃道。
“好！”顾萤乖乖拿出演算本。
“第一题，给定正整数a，b，一直存在无穷多对正整数（m，n），使得m²+an+b和n²+am+b为完全平方数。证明：a整除2b。”沈清耀随口说。
“你确定这题是对的吗？”他脱口而出的速度使顾萤不得不怀疑这一点。
“我已经想好答案了。”沈清耀笑了。
“好的……”顾萤乖乖闭嘴。
“第二题，T是一个n个点的树，它恰有k个一度点。已知可以找到T中的（n+k-1）/2个点两两不相邻，证明：T中最长路有奇数个点。”沈清耀继续道。
“这题好奇怪。”顾萤语气略嫌弃，“确定不是错题？”
“是不错的题。”沈清耀笑着道，“先做这两道题吧，其实还是比较简单的。”
“你不是吧，随便出一道题都这么难，说好的不随便打击人呢？”顾萤在演算本上写写画画来回折腾了三页依旧毫无头绪，就是找不到问题的关键点，沮丧地把笔一摔，“果然没有你的提示我就什么都不会了！”
“没有思路的时候，该怎么样？我不是教过你解题真经吗？”沈清耀好整以暇地问。
“用别的表述翻译问题，找逆否命题，取特殊值，取极端值，尝试简化或者推广问题，在最终结论和自己能推出的结论当中建立一个桥梁，先证明桥梁，回忆做过的相似的问题，借鉴其解法照猫画虎。”顾萤倒背如流。
“试了吗？”
“没。”
沈清耀笑得无可奈何：“那你急什么？如果是一眼就能看出怎么做的题，你做起来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说得也是……”顾萤点点头，深呼吸了一下，静下心来重新拿起笔。
“你是不是已经习惯了我提示着你做竞赛题的解题速度？以后我还是少说话。”沈清耀一语道破问题的症结，“你需要沉下心来独立思考。”
“好像确实是这样。”顾萤刚叹了口气，便看到自己的演算本突然被抽走了。
她顺着演算本被抽走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低头盯着她看的正是实验中学的数学竞赛教练韩彬。
“你就是顾萤吧。”他毫无询问的意思。
“是。”顾萤叫苦不迭，心道：自己可谓是一战成名，自从友谊赛赢了之后，全校算是没人不认得她了，在实验中学比明星的知名度都高。当然，与此同时所谓的“八卦黑料”也比明星多，她当之无愧是实验中学的“风云人物”。
“你这两道题不错，我能拿去给班上的同学分享一下吗？”韩彬翻了翻她写了若干页的鬼画符，竟然眼前一亮，频频点头。
“好……”顾萤只能应允，眼睁睁地瞅着沈清耀给自己出的题目被老师誊写在了黑板上。
“呜，那是我的题。”顾萤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小气。
“是我的题。”沈清耀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像被人打劫了似的，不禁觉得好笑。
“是你送我的嘛……”顾萤还在不高兴。
沈清耀微微一愣，心中愉悦：“会做了才是你的，不然还是我的。”
“好。”顾萤力求在所有人做出来之前解答。
“顾泽同学，”韩彬刚写完没多久，就看到顾泽举手，“你做完了吗？”
顾泽点头，径自拿了自己的作业本，习以为常地上讲台写答案。
顾萤这才留意到顾泽也同样坐在倒数第三排。
和顾萤不同，顾泽是故意坐在后排，方便他看自己的书，忙自己的事情，也能顺便做做老师发下来的培训题，互不干扰。
顾萤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不明所以的几页草稿纸，突然萌生了一股愤怒，不知不觉地就握紧了拳头。
“有什么好气的？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已经强过顾泽了吧？”沈清耀温声调侃道，“你现在反倒应该感到松一口气，毕竟此刻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做出来，若是很多人都抢着回答，岂不是证明了你就是这裏最弱的那个？”
“现在那两道题都是顾泽的了！”顾萤嘟着嘴不满道。
“你继续做，做出来我再送你新的题。”沈清耀倒是慷慨。
“嗯！”顾萤乖乖点了点头，揉了揉有些泛酸的眼睛，不经意间远远地瞥到辛静和黎铭舜凑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夜色透过窗户静静地倾泻下来，画面和谐美好，黎铭舜笑起来清爽帅气，看辛静的目光柔情似水，全然是另一番模样。
顾萤第一次知道，黎铭舜也是可以那么温柔的。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沈清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才没有。”顾萤灰心地低下头，抄起笔继续“唰唰唰”地写题。
“哦？那你看人家两个人关系好，就不开心成这样？”沈清耀刨根问底。
“我心眼小，行了吧？”顾萤没好气地说道，“我就是觉得……他区别对待。”
“那位校草同学就是喜欢辛静这种文静的学霸，讨厌你这种大大咧咧的迷糊虫，也很合理吧？”沈清耀揶揄道。
“喂喂，我已经这么不开心了，你就算不安慰我，也没必要落井下石吧？”因为太用力，顾萤手下的纸张被中性笔划出一道口子。
“你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我记得，你老公不是沈清耀吗？”沈清耀不怀好意地逗她。
顾萤确实上网跟“黑粉”据理力争或者跟沈清耀其他粉丝交流情报的时候经常这么称呼沈清耀，但被他这样讲出来还是很羞耻的。
“那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你懂不懂啦！是爱称！意思就是很喜欢他，是他的粉丝的意思嘛！”顾萤又羞又恼地说道，其实她也不过是跟风叫顺口了而已，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他拿来取笑。
“哦，我以为是真的呢。”沈清耀似是而非地说道。
“你！再开这种玩笑我可要生气了啊！”顾萤气鼓鼓地说，“你再这样，我就……我晚上回去的时候就不买烤冷面了！”
“我不说了。”沈清耀乖乖遵命，心中却乐不可支。
顾萤赶在培训课结束前把两道题的答案完整写了出来，而此时韩彬恰好问了一句：“已经做完的同学举一下手。”
她从后排环顾过去，发现偌大的班级里举手的只有约莫一半的同学，这意味着她目前至少比校内一半的竞赛党强一些。
意识到这一点后，顾萤顿时信心大增，畅想着未来自己只要努力训练，临考前冲到前几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她回家的时候背着书包愉悦地哼起了歌，顺便在小摊上豪掷七块人民币买了一份被“虫老师”念叨了好几天的酸甜辣烤冷面。
“你哼的什么歌？”沈清耀觉得她哼歌比弹琴悦耳多了。
“黄霄云的《星辰大海》。”顾萤说完试着唱了两句，“每当你向我走来，告诉我星辰大海。遥遥微光，与我同行，盛开在黎明，To your eyes有多远的距离，穿过人海，别停下来。”
“我发现你声带不错，这随随便便高音上E5，加以训练能退学出道当歌手了。”沈清耀半开玩笑地说。
顾萤挥了挥拳头：“虫虫，你学坏了！连你也学会拿我开涮了！”
“天地良心，我是真的在赞美你。”沈清耀沉声笑道。
“顾萤。”
顾萤隐约听到身后有一个急促的声音喊她，站定回头，诧异地发现竟是匆匆跟过来的黎铭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