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面目狰狞的样子,使我有种错觉:他想打死我。
想让这篇小说从都市言情变成都市重生,没那么容易!
我飞快地偏过头,屈肘一记高撩还击,劲道没有丝毫含蓄,足以打得他下巴开花。
但他拳头只落在我身边的墙上,紧接着他的下颏骨一声闷响,我手肘微痛,小八立即捂住下巴后退两步,对我怒目而视。
他右手垂在身侧,好几处指骨都被粗糙的墙面擦破了皮肉,手背上鲜血淋漓。我料不到场面会逆转成这样,顿时目瞪口呆,赶快把造孽的胳膊藏到背后,心中掠过一阵后悔:我的心理也着实太阴暗了,怎么会认为他会打我呢,最多就是吓唬吓唬我,出一口恶气罢了。
不过这一记算是打醒了小八,他眼中的杀气没了,光是气呼呼地揉着下巴,声音在嘴中含糊不清:“妈的,现在有人对你献殷勤就让老子滚……小猴子昨天什么时候走的?”
“关你屌事……”
我顺嘴溜出来,看他眼神不对,马上改口:“吃碗面就走了。”
小八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美色当前能把持得住……现在的小孩没良心,你早早让他得手了,他以后就很难珍惜你。”
“是啊是啊。”
我装鹌鹑:“我现在才知道,其它男人都只想玩弄我,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
小八罕见地脸红了,掩饰似的低头抹了把手背上的血,然后才抬起头撇撇嘴:“上车吧,免得一会你迟到了又怨我。”
我看到他的手就惭愧:“对不起……”
“行了,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打手干嘛?上车!”
小八返身骑在摩托车上,摸摸下巴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以后下手轻一点!妈的,疼死了!”
“这已经是轻的了……下重手,你就该去医院了。”
我整理好裙子坐到后座,问他:“我的安全帽呢?”
“她扔了。”
小八头也不回。
我立刻悟出是猫猫扔掉的,不禁大怒:“迟早我得把你连人带车一块扔了!”
小八骑车速度一向很快,从楼下送我到公司门口最多五分钟。以往我都用头盔顶着他的后脊梁,防止不良驾驶员突然煞车让我用胸口撞上去,现在没头盔了,只好用脸贴着。贴了一会,觉得这种男女姿势很暧昧,想来小八后脊梁上都该往外冒鸡皮疙瘩了,于是用手推着他的后腰,努力直起脖子。
由于迎面风掀起了他的衣角,我很纯洁地推在小八裸|露的腰子部位。
车头摇晃了一下,差点撞车,小八气急败坏:“别乱摸!”
“摸你?想得美了,手误而已!”
我嗤之以鼻,却又忍不住十指紧紧扣着他的腰,颇有余味:“还挺结实的,腰上皮肤比脸上好……”
突然煞车,我猝不及防扑向前方,手也跟着滑过去,顺手一抓——这次真摸到不该摸的了。
晦气!
我火烧火燎地缩回手,往车下一跳就想发足逃命,小八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把我后领抓住了。比力气,我不如他,只能在他手中徒劳地挣扎蹦跳着,像一只刚落网的小龙虾似的。
小八把我扯到面前,满脸凶悍:“搞什么?勾引我?”
我一般做了亏心事之后,会习惯性地装得比对方还凶,这样他就会搞不清楚到底谁是过错方,所以高声反驳:“叫什么叫?被我摸是一种福利知道吗?下次你自己煞车注意点……”
小八没说话,突然低头迫近,我一时不察,被他吻个正着,没说完的话都变成了鼻音。他还骑在车上,本来揪住我领子的手现在托在我脑后,碰到了丝巾下的伤口,奇怪的是我居然不觉得疼。
这个姿势很伤风化,附近无数观光客循环出没,有人假装找路,从我们身边来回晃了三遍,我还听到有个小孩子稚气的声音在问:“奶奶,他们在干什么?”
奶奶慈爱地回答:“大姐姐嘴上生疮,好心的大哥哥正在帮她吸脓……”
我用力推开小八,结结实实递过去一耳光。
奶奶又赶快向孙子解释:“大姐姐也很善良,帮大哥哥打蚊子……”
小八怔怔地望着我,我觉得强烈的羞辱感涌上心头,想顺势再一个踢裆废了他,又怕那位慈爱的奶奶不好解说——总不能骗小朋友说姐姐是在帮哥哥避孕吧?只好无比愤恨地沉声骂了句“滚”强压怒火,转头离开。
我还能说什么?难道应该礼貌地提醒他,“请注意牛粪上插花的位置,不能强行空降在鲜花上!”
世道真是没落了,他妈的,流氓都要防流氓!
一路紧紧地捏着拳头,忍到公司打完卡,迎面遇见男上司端着茶杯过来,杯里的液体毫无烟火气息地晃动着,十秒钟后,它们就该背井离乡到我身上来落户口了。
我放慢了脚步,男上司喜气洋洋地主动迎向我:“小陈啊,今天挺早的嘛,要继续努力……”
接着手突然剧烈一颤,杯子立即倾斜,闪着光亮的褐色液体沿着惯性向我胸口泼来。
为什么要怨恨小八呢?我不是早已经沦落成了被人轻薄还娇笑的职场动物,脸上写着“欢迎作贱”四个字吗?
衣服泼湿了,热茶烫得我胸口一阵刺痛,男上司慌张地喊着“哎呀不好意思”伸出爪子过来替我揩,看着他那双浑浊而棕黄的眼,我静静地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鞋跟在他肚腩的肥肉里陷进两寸多深。
男上司后跄一步,眼睛睁得有灯泡大:“你神经病?”
“不想挨巴掌就滚。”
我静静站在原地,只不过这一次脸上的微笑是发自内心。
一个女同事目击了全程,眼中既有钦佩又有担忧,小声提醒:“陈七,你当心他以后找机会报复,现在找份工作不容易,要是被炒了鱿鱼,你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我呵呵一笑:“没有西北风,找诸葛亮借东风得了。”
女同事也跟着呵呵傻笑。
做人的最高境界就应该是这样:和成年人在一起像成年人,和孩子在一起像孩子,和狗在一起像狗,和公司同事在一起像棒槌。
你若像根狼牙棒,别人不敢沾边;像根按|摩|棒,别人见你就恶心;只有憨厚得近似傻乎乎的棒槌,才能谁都不忌讳、不提防。
而我今天的抗暴行为,已经破坏了棒槌的生存法则……
在洗手间擦拭衣服上的茶渍,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赶快甩掉手上的水珠,翻盖接听。
女上司雄浑而嘹亮的嗓音几乎淹没了我的一声“喂”看来昨晚的夜生活过得很不错,怪不得刚才看见她老公眼皮浮肿,印堂发黑,一脸倒霉相。
说到这裏,我倒是有些好奇,男上司都被榨成那样了,怎么还对猥亵女下属有如此浓厚的兴趣?难道是因为习惯性手贱?
阿弥陀佛,我不纯洁了,看见人精神好就忍不住往歪处想。
“大清早上不在办公室待着,跑到哪去了?”
“我在洗手间……”
“懒驴屎尿多!”
女上司口无遮掩地抱怨,然后问:“你今天该交的文案呢?”
“昨晚临走前塞进你办公室门下面了。”
我用下巴夹着手机,努力把衣服上的污渍抖干净,心中很是烦躁。
谁愿意大清早过来接受厕所文化的熏陶?还不是拜你那个混蛋男人一杯浓茶所赐!他要是改喝牛奶就好了,我权当每天享受个免费美白浴。
“我怎么没看见?你过来给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