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
女同事捅一捅还在发呆的我:“见到熟人了?”
我回过神:“嗯,好像认识。”
准确地说,绝对认识。正是小八和猫猫那个倒霉孩子,前天她莫名其妙跟我打了一场乌龙架,脑袋瓜上的纱布还没有拆,太好认了。
我无法忘记她怨毒的眼神,也琢磨不出她对我深入骨髓的恨意从何而来。
难道她怀疑我抢了她男人?
虽然在一大帮兄弟中,我跟小八的感情最铁,可我一向把小八当姐妹,他把我当兄弟,属于互看裸体而淡定从容的那类。
尽管问心无愧,但若是我早些知道小八勾搭了小妹妹,还是会跟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女人的多疑和小气,我从自己身上深有体会,一旦认定了某狐狸精是第三者,猜忌心发作,那场面太恐怖了,足以令人神经错乱,经血逆流。
算了,不想了,吃口菠萝消消火。
女同事介绍我去某个新开的电子商场看手机,门口女迎宾一身崭新的贴身旗袍,客量流却稀稀落落。
据说商场裏面不准吃东西,我们蹲在门口咕嚓咕嚓把菠萝啃完,擦一擦手,无视旗袍女的鄙夷眼光,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看来这间新开的商城生意还不错嘛!”
不知道为什么,女同事故意提高声音:“前几天都是一个门迎,今天是两个了!”
我看了看,问:“还一个?在哪?”
女同事偷偷捅了捅我,暗示的小眼神乱飘,然后继续大声说:“我还没见过门迎穿白衣服的,两个人感情不错嘛,穿白衣服那个老是对那个穿红旗袍的笑,笑得舌头都吐出来了……”
旗袍女一慌,赶紧前后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没人穿白衣服,当下小腿肚子就开始打颤了。
我这才明白女同事的用意,一笑:“这样吓唬人不好吧?”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心肝,我就用它来阴人。”
女同事邪气凛然地说,“最看不惯这种人了,对西餐厅吃法国菜的就媚态百出,对蹲墙角吃菠萝的就斜着眼睛打量。”
“你真行!”
我衷心地说。
说实话,她刚才把我吓得不轻,还真以为她开了阴阳眼。
正在柜台旁边挑手机,旁边一个男人用力挤了过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年轻人冲劲大,差点把我手里盒子撞翻了,我眼疾手快把盒子按在柜台边上。
女同事眼睛一瞪:“干什么?这么喜欢插队,怎么不去菜场买一块猪肉回家慢慢插?”
年轻男人脾气也不小,抬起巴掌在她眼前晃了一晃,作势欲打:“欠抽?”
女同事脸色刷一下白了,我估计她这么多年跟人争执都是视觉系的,没真碰过触觉系的。
那个男的见我们好像怕他了,更加耀武扬威起来:“你们这帮臭嘴泼妇,就是欠收拾,告诉你们,老子从来不怕打女人……”
我懒得听他废话,一脚踹过去,男人立刻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裆部蹲下去,额头冒出大粒的冷汗。
“老娘也从来不怕打男人。”
我淡淡地说。
那男的气急败坏,忍住疼痛直起腰,挥拳就往我脸上打。
我向后仰身避开,顺势飞起右脚,又是一记精准的脚背撩裆,男的嗷呜一声,再度捂裆蹲了下去。
其实我下脚已经留了分寸,否则他身上的零件绝对禁不起我十分力道,可以去找供货商换货了。
“蹲着别动,还手就是找打。”
我警告他,“我揍黑带高手的时候,你还在读幼儿园呢。”
女同事激动得张臂把我一抱,差点没亲过来:“哇,你身手真棒!”
我叹了口气。
尽管我是这样一个身手很棒的女同志,当年的名声却非常不好,白天提我的名字可在食堂赊帐,晚上提我的名字可止小儿夜啼,眼神随便一变,跆拳道的黑带三段高手都会警惕地弯腰护裆,简直是恶贯满盈。
没办法,踢裆无敌。
小时候只有我妈能制住我,长大后只有男友敢略加管束,结果人家嫌我比室友像男人,跑了。
其实,像男人又怎么样?全世界有那么多美少年控,只要我肯给机会,保证会有大把深情款款的裙下之臣,但我都没给,想把机会留给那个人,他却不稀罕,从此,温柔恶犬成为狂暴疯狗。
走出商城,女同事气势轩昂地宣布:“从今天起,我不再是腹黑控!我是踢裆控!”
我赶紧安抚她的情绪:“要淡定!淡定!”
身为体力弱势方的女性,可以选择修炼踢裆技,但内心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以踢裆技KO对手,其实很没有面子,就像插眼、袭胸、吐口水一样,登不得大雅之堂,如果能用“苏秦背剑”、“犀牛望月”这种花俏技能放倒对手,我才不踢裆呢。
何况,踢档也是需要一定水平才能KO的,基本上男人在萎缩状态,踢鼠蹊部位没有大用,必须正确踢中睾丸才有效,而且出脚要够快够重够狠,一般男人的HP值大约有两千多,正常女人一脚的伤害是一千五,不是谁都能像李小龙那样双腿轮流踢裆迭加伤害的。
当然,我们不能忽视暴击机率,这项属性与角色性格相关,生性凶残的女人攻击上限极有可能超过两千。
市井PK没有别的技术可言,心毒称上策,手黑是良方,只要小脚踢得好,泰森照样被放倒。
陪我买了新手机,女同事回去上班,我独自在街上晃荡,手机刚开,老妈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先是照例一通嘘寒问暖,问我工作状况如何,我谦虚地说老板帮我加薪了,没敢提失业的事。
我们母女俩各自心怀鬼胎扯了一会,最后她率先图穷匕见:“刘婶家的二儿子从新加坡回来了,今晚要到咱们家做客,晚上你回来一起吃个饭,好好打扮一下……我家女儿又不丑,为什么老穿得像毕加索的作品一样?你是想向世人展现一个已经逝去的死洋鬼子对你的思想境界的影响吗……”
我晕,老妈就是有内涵,损人都损得这么富有文化气息。
看了看时间,离晚饭还早,这时候回去的话必然会因跷班罪名而遭到诟病和欺凌,如果让他们见到我怀里抱的炒鱿鱼专用纸盒,拿扫把打得我跳楼都有可能。
于是我先回了自己的小公寓,路上想起老妈的除皱面膜应该快用完了,又买了两盒,回家打电动打到五点半才搭公交车回爸妈家。
爸妈住在市北郊的滨水风景区,空气好环境佳,我以前老想跟他们一块住,都被严辞拒绝,理由是我独居比较容易乱搞男女关系,他们希望我能尽快跟一个以上的憨厚淳朴小伙子发生奸|情。
不只希望,他们还很猖獗地行动着,但凡八竿子打得着的十八到三十八岁的男性,都逃脱不了被请来我家吃饭的命运。
所以我基本不回家,能躲就躲——老人家的审美观太成问题了!
上次帮我介绍一个中学的音乐老师,居然在饭桌上就用男中音唱起咏叹调,口中的饭粒像机关枪一般四处喷射,看得人目不暇接。
我两眼发黑,颅压瞬间增高,难以相信正常人会做出这种雷霆万钧的举动,我爸也大受震骇,为了压惊,一口气喝掉半瓶白酒,要不是我妈在桌子底下使劲按着我,我早就起身抽这家夥两巴掌了。
事后,我一连数日食欲不振精神恍惚,但并未验出外伤,也无明显症状,目前没有任何组织宣布对此事负责。
刘婶家的二儿子还没到,老妈在厨房里美滋滋地刮着马铃薯皮,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显然对自己内定的准女婿很满意。
我抱着胳膊靠在厨房门边监工,沉着脸一言不发,表示对老俩口擅自作主的抗议。老爸戴了副老花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假装没有看见。
老妈刮完马铃薯皮,甩了甩手上的水,拧了一把我的脸,笑嘻嘻地说:“把嘴撇成这样干嘛?”
“这是最后一次。”
我使劲瞪她,“下次要是再有相亲的,我把他腿打断!”
“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保证你们能在第一回合就看对眼!”
老妈满口答应,把洗干净的马铃薯拿到砧板上准备切,刚提起菜刀,又陷入幻想中无法自拔:“那个小伙子长得可真不赖,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漂漂亮亮,戴一副黑框眼镜,说话憨憨的,个头又高,还懂礼貌,现在像这样靠得住的男孩子可不好找……”
我打断她:“这么好的小伙子没结婚,是不是生理有问题?”
老妈脸色咻的就变了,一亮菜刀:“你说啥?”
我赶紧缩起脖子,扭头对老爸大声嚷嚷:“爸!快看妈在干嘛!有异性没人性了,为了一个帅小伙子就要手刃亲闺女……”
老爸呵呵笑着合上报纸,正要张口说话,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
我抢在老妈前头,几步跨上去打开了门。
好奇心驱使着我想要看看这个让我妈不惜动用武力维护的绝版好男孩长什么样子,我甚至幻想门一拉开,外面站着一头雄性大熊猫对我招手微笑。
门徐徐打开,一男一女两张笑脸出现在我眼前。
然后男的继续谦冲地微笑,女的表情却倏地僵住了——我看不见自己什么脸色,估计跟她差不多。
“小刘呀?快进来!”
身后响起老妈的招呼,声音直冒热气,“哟!你身边这位是?”
小刘立刻对我妈鞠了一躬,叫了声陈姨,果然很有礼貌,接下来他继续很有礼貌地拉起女伴的手,为我妈介绍:“陈姨,这是我的女朋友阿猫,阿猫,这位是陈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