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侯穿着蓝色浴袍半跪在床边,呼吸粗重,一脸的尴尬:“我……我再去冲一下……”
他眉形英挺,鼻子弧棱分明,眼睛透亮眼神迷乱,对我何尝不是致命诱惑?我一直觉得胸肌半露(长胸毛的去死!、头发湿漉漉的男人最性感,恰合了今天近在眼前的这年轻男子。我望着他几乎能秒人的灼热目光和笑容,大脑有片刻眩惑,醺然的酒意似乎又冲上了头。
“你先休息,我等一会再来。”
他扭过头,起身要走,我迅速拉住他的手。
他悸动了一下,回过头,我拉着他的手慢慢坐起身,把脸贴进他燥热出汗的手心裏。
犹如被万伏电流击中,他浑身震颤,跪下来紧紧揽住我的腰,干燥的嘴唇压往我的唇角,粗鲁的动作挣动了伤口的包扎,我皱皱眉,忍住不叫出声。他心跳如擂,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重,火热的双唇在我脸上吸吮,辗转,探寻,几近疯狂地噬咬吞咽。
我在他耳边滚烫的呢喃,把他僵木的手引到我胸前,用他的手轻轻掀起单薄的束缚。
灼热的手掌结结实实地覆罩在胸脯上。
他寻索的唇一停,发出含糊而青涩的呻|吟,失去理智地把我压倒在床上。
“啊——”
肩膀重重震动,我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罗侯的手滞住,赶紧一撑起来,又手忙脚乱地把我扶起来,压抑着喘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改天吧。”
我热泪盈眶,这一阵疼让我什么欲望都没了。
罗侯的表情非常挣扎,年轻的身体热浪袭人,但是他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答应:“好。”
等冷静下来我才发觉自己的荒唐,差点悍然吃了一棵嫩草,万恶淫为首,幸亏成双未遂,不然我死后会下阿鼻地狱的。
很怕这种忽然寂寞钻心的感觉,我按着痛肩,紧紧蹙起眉尖。
然而罗侯的目光一触及我这种神情,猛然怔住了,满眼的欲望瞬间就消散了个干净,久久盯着我的脸,直视我的眼神忽尔迷茫思索忽尔明彻烁亮,似震惊又似狂喜,忍不住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我被他喊胡涂了:“我是谁?”
罗侯的唇角渐渐浮起笑意,眼神深处有一点激动:“陈七,我以前的确见过你!”
“什么时候?”
他的神色令我有点恍惚,莫非我真忘了?
他面上是难以抑制的惊喜,重复而细密地端详我,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兴致勃勃地说:“是在四年前,那年是我高二下学期,放假的时候我爸妈带我到这个城市来考察学校,晚上我们到海鲜楼去吃饭,我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你了,你穿了件墨绿色衣服,戴顶帽子,我还看见你的手在衣袋外面握着刀柄,握得非常紧,手背上的筋都突起来了。你带着刀去向新人敬酒,然后被人拉到一旁,他对你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可你听着听着就哭了……”
我喃喃道:“原来是那一天……”
“我本来是无意中看了几眼,结果被你吸引住了,你的样子既坚忍又无助,我从没见过这种女生……怪不得我刚看到你就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好感,刚才看见你流泪我就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
罗侯絮絮叨叨地述说着,眉飞色舞,难抑欢喜地望着我:“真想不到,你会变成我的女朋友……”
我愣了愣,难以置信地举手指了指自己鼻尖,再指指他:“我……是你女朋友?”
罗侯嗯了一声,是垂着眸子不好意思看我,声如蚊?:“我碰了你了,要对你负责任……”
他不擅长说这种暧昧的话,造谣似的面红耳赤又期期艾艾,显然未经人事。
“对我负责任?”
我不禁反问,觉得很有趣,他所谓的碰,也不过是摸了一把胸部而已。却又因他话里的真挚承诺而感动,何其单纯质朴的男孩子!妈的,我除了从了他之外,还有别的活路走吗?
年轻帅哥们的G点似乎都很古怪,我上高中的时候一直暗恋本校的篮球队长,但他却找了个巨丑的女朋友,令所有暗恋他的美少女们精神崩溃,恨不得集体去毁容。后来我才听说,事件的起因,是他某天翻错了课桌抽屉,从这个女生的书包里发现了一枚衞生巾(有无护翼不详)盯着那隐私性极强的东西怔忡良久,雄性荷尔蒙就此觉醒,深深地爱上了衞生巾的主人,于是发狂般地追求那个丑女……我们听说了之后,都十分后悔没买条丁字裤塞在情书里一块寄给他……
罗侯郑重地点点头,眼光有一点躲闪:“你不愿意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脸上有羞怯,更多的是勇气和诚恳,不同于我的任何一个男性朋友。小八虽然是所有兄弟当中对我最关心的,但放浪形骸、恣肆任涎的本性却不可能改掉。这么多年过去了,光棍陈七本已对男人不抱指望,可是现在却有一个男孩子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胸口似乎被什么重物堵住,心脏撕裂般疼痛。
“你不愿意吗?”
罗侯再问,脸上有孩子气的卑微与固执。
生平第一次,我面对一个人和一件事时有了退却的懦弱感觉。罗侯温柔而执着地望着我,似乎在鼓励我舒展内心裏隐埋蜷伏的情感。我于抗拒中感到一丝绝望的悲恸,肩膀微微地紧缩,又带动了伤口新一波的疼痛。
疼,似乎是个很好的落泪理由,但我强忍住了。
自流落江湖起,我就知道一切都不可依凭,唯有强势自立,只手逆天。如此度过好多年,当我已经疲惫不堪几近麻木时,却发现身边有一个人静静守着,面容清俊,眼神温暖。
这情景,简直像我还是个小女孩时,自己望着天花板编绘的白日梦。
破镜可以重圆,碎了的梦,还能再粘合吗?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别哭。”
罗侯轻拍我的背。
我笑了,撸一把脸:“我没哭。”
“你休息吧,我看着你睡。”
罗侯小心翼翼地扶住我的背,我顺从地翻身俯卧,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房间里安静了一下子,罗侯忽然伸手抚摸着我的头颈和腰背,压低声喃喃地说:“陈七,我可算找到你了……知道吗?那天你虽然手里拿着刀,但我总觉得你不像是要杀人,而是像要自杀,所以我很担心,后来每次回想也都会很难过,不知道你是否还好好活着……幸好,我现在又见到你了,幸好,你活得这么努力……”
他的抚摸没有情欲,没有热力激荡,只是沉默含蓄的细碎关怀。
我闭着眼,竭力不让他发现我的颤栗。
所有人都以为,我那天带刀去纪墨的婚宴是为了刺杀,但我自己却始终分析不清。或许,我并不是想伤害那对幸福的新人夫妇,更大的可能是我想把自己杀死在他们面前,让怨妇的一身苦血溅在那情致缠绵的喜堂。
有人天生爱功能丰富,有人天生爱功能单一,但没有人天生就是个混不吝。
只因为活得艰辛,所以浑不懔。
我竭力假装已经熟睡,慢慢的就真的睡着了。醒来时天还没亮,由于一直趴睡而使得脖子僵疼,我仰起头微微晃动,看见罗侯头枕着手臂伏在我的床沿睡着了,嘴唇被手臂挤压得微微撅起,好似个接吻嘴的可爱唇形。他坐在床前的地板上,蓝色浴袍松开敞至腰腹,露出了结实的浅褐色胸膛,腰腹间的肤色又很白皙,分辩得出以球衣的轮廓为界限,应该是个喜欢在中午顶着猛烈阳光打球的主儿。
我伸出手去,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睡得很沉,看来真的很累了。
初见我时他欢欣积极的言语,骑车载我时昂着头的模样,发现我受伤时急切担忧的眼神,拥吻爱抚时压抑焦渴的呻|吟,向我允诺时融化冰层的温存口吻……皆一点一滴浮上心头。“罗侯,从今天起,我欠你一次高潮。也许,并不仅仅如此。”
我在心裏对他说。
由于夏季衣衫单薄,刚打完卡上班没多久,我包扎好的肩伤很快就被人发现了,在太国院人群当中引起不小的震动,人们纷纷流诵着一个传说:剽悍的警衞部女主任也被人打废了一只胳膊,职务伤残发生惊人雷同。我见人就辟谣说没事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但没人相信。相对于事件真相,人们更加推崇八卦力度较强的扯淡。
许多人听说这事之后,都认定是奥特曼干的,因为其它物种很难战胜我这头怪兽。
中午吃饭的时候,警衞小郑给我打了份胡萝卜炒肉,然后面带谄媚且意味深长地问:“您吃饭还方便吗?”
“要不您受累喂喂我?”
我板着脸反问。
他看出我面色不豫,打了个赞美天气歌颂祖国的哈哈,转身逃了。
我用一只左手凑和着捏筷子扒饭,手太笨,我怒火中烧,几次欲脱鞋上脚帮忙。这时候洪大志拎了个塑料袋儿踱到办公室来了,拧开门把手,探头探脑地问:“陈主任,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进来我揍你!”
我正吃得郁闷,狠狠地拒绝。
但是我们英勇的洪大志同学悍不畏死地走进来了,脸上还笑嘻嘻的:“陈七姐,你到底是警衞部主任呢,还是拆迁办主任过来客串的?对小孩子不要这么暴力好吧!咱们残疾人不打残疾人。”
“你说谁是残疾人?”
我恼了,扬声冲对讲机喊,“来个人!把这小子拖出去毙了!”
洪大志见我没按通话键,看出是在逗他,便投入地装出一脸被拖的惨相,使出吃奶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喊:“我在北非流过血!我给市委书记点过香烟!校长讲话我坐在第一排鼓过掌!你不能这样对我!”
忍俊不禁,我们同时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