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才过了一半,石中篮球校训队又提前开班了,叫着一堆即将在五月份参加体考的男生们回到篮球馆,开始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训练。
学校还没开学,行骋他们几个好苗子,天天在校外训练馆累死累活,各种体能训练都来了个遍,不敢轻易偷懒也不敢动作太大,考前伤了骨头,撕裂韧带之类的惨剧,不是没发生过。
训练场裏面全是男生,个个人高马大,队服穿在身上露一截胳膊,大冬天穿得跟三伏天差不多,远远望去,不同的大概就是背后的号数,以及脚上踩的鞋。
但就是隔了这么远,宁玺拿了瓶水坐在观众席边,一眼就看到在投篮的行骋。
行骋背后号码是一个“1”,老远看过去还挺扎眼。
宁玺问过行骋为什么选“1”,行骋捏他后脖颈一把:“谁让你老考第一名?”
没由来的,宁玺想起他跟行骋之前还在闹别扭的那一段时间,把行骋气得不行,但宁玺又何尝不是。
行骋在场上来来回回地跑,又打小前锋又去跳板抢球,一时间出尽了风头,宁玺旁边校队替补席的学弟们扯着嗓子挥毛巾,撕心裂肺地吼,差点儿把训练馆的顶都给掀了!
“行骋!别走神!”教练吹了哨子,手里拿着棍子去指挥篮下卡位。
结果行骋一回身勾手上篮,中了个二加一,扭过头来,对着他哥的方向做了个枪的手势,枪毙了一下。
他的指尖像是上了火星,猛地一点,枪毙动作结束。
击得宁玺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咬着牙骂:“是不能好好打球了吗?”
替补席的小男生个个不知道状况,也没想那么多,跟着一顿瞎吼:“骋哥MVP!”
“安静!”
教练要被行骋这煽动氛围的能耐劲折腾崩溃了,吹着哨子骂:“行骋,你这么能耐!选秀打CBA去!走什么体考啊,你这可以直接安排啦啦队了!”
行骋一边跑一边躲着被教练拿棍子追,朗声道:“不用了教练,我有啦啦队!”
这句话说完,行骋还朝他哥那边看一眼,宁玺简直无语了,把干净毛巾搭脸上,等会儿不给他送了,这臭屁样。
他们约了应与臣等会儿一起吃饭,上午宁玺才从医院熬了一个通宵回来,现在都还犯着困。
一声哨响,下半场训练结束,教练领着一堆球员开始收拾场边滚得到处都是的篮球、汗巾。宁玺也跟着站起来,去捡地上散落的矿泉水瓶子,行骋那边刚打下场,嘴裏还含着口香糖,粗着嗓子喊:“你坐下!”
宁玺一愣神的工夫,旁边替补席的几个小学弟立刻起身,开始十分利落地捡地上的矿泉水瓶,伺候得他跟什么似的。
末了,还有两三个人趁行骋没注意,要了宁玺的号码,说以后学习上有问题想请教。
还真……可爱。
宁玺忽然好像回到了当初他在校队当副队长的那段时光,也是这么每天带着行骋他们高一的小学弟收拾场地,外出迎战,关门苦练,篮球打破了又去拿,小学弟们也是满满的激|情,从来没喊过半声累。
大概沉浸在自己的爱好与热血中,万事艰难也能化作畅通无阻。
午饭时间,场馆内都关了,行骋收拾得慢悠悠,拎着换下来的战靴走得也慢悠悠,鞋带一甩一甩,笑得坏气,寸头边的汗淌下来,在暗处隐约发亮。
宁玺扯下肩膀上搭的毛巾,看准了扔过去:“快点,别磨蹭。”
行骋一伸手臂就抓到了,在手里揉过去绕过来,抹了一把额间脖颈的汗水,咧着嘴笑:“慌什么,应与臣不是说他堵车吗?”
“他堵什么车?他就是出门晚了,”宁玺套上外衣站起来,“明明还在家里,还说在路上了……”
应与臣开了点缝隙站在大门口,瞪着观众席上的两个人,头脑发蒙,乍一下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有点害羞,眼睛一闭,话都不敢说。
他害怕行骋一颗篮球砸过来,他得归西。
宁玺看着门口开了条缝,漏了光进来,下意识地搂住行骋的头一躲,行骋停下来,用自己的背把宁玺整个人挡住往外看,笑一声:“来了不打招呼?”
“应与臣,你这小兄弟们关着灯干吗呢?”
忽然一个陌生男音从应与臣背后传来,跟着门缝边趴了个看年龄也不过就二十一二岁的男人,压着应与臣脑袋,揪他耳朵:“你别挡着我!”
行骋一听这声音就不对劲,不是认识的人,猛地回过头去看。
有点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宁玺下意识地想踹行骋一脚,又强忍住了,也朝那边看,那脸他也觉得在哪儿见过。
两个人对视一眼。
应与臣愣在门口,看观众席上两位兄弟已收拾完毕,贺情也在旁边大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喉头一哽:“这是我同学,宁玺,和行骋。”
真是大型尴尬现场。
贺情耿直得不行,眯眼一笑:“我知道。”
小孩子哪里见过这种状况,几乎三个人同时沉默:“呃……”
应与臣率先打破沉默,对着行骋和宁玺站直身子,手心朝上,对着贺情那边一示意:“兄弟,这是贺情。”
别问贺情为什么跟着来了,他从北京回来,心想这那么久没见着他们了,睡醒了收拾得干干净净出门,贺情估计怀疑他谈恋爱了,开着车跟了一路,没想到跟到篮球训练馆外来,停了车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贺情最开始一脸紧张:“小二,如果你喜欢的是个男生,问题不大,你别藏着躲着,因为我肯定会跟你哥说的……”
应与臣头都大了:“我来找我哥们,两个,在训练馆打球。”
紧接着,一个疑神疑鬼,一个不走夜路不怕鬼敲门,推开训练场的门,没想到撞到这么一幕。
应与臣忽然有点庆幸贺情跟着来了,不然,他一个人估计得想钻到地缝里去。
从训练场出来,行骋一眼就看到贺情开来的那辆车,是他曾经在街球场上见过的平治大G,脑子里回忆起第一次见应与臣他哥的场景。
那会儿他脑海中冒出来的想法,到现在都没忘,也一定会去实现。
好不容易见一次应与臣的同学,贺情自然少不了一顿八卦。
贺情得知有不少女生喜欢应与臣,但是应与臣都觉得还不错之后,忍不住一叹气,这花心随了谁啊?
贺情冬天也只穿一件毛衣,脖子上围巾缠得乱糟糟的,鼻子冻得通红:“应与臣,你看行骋比你年纪小,还比你高这么多,你一北方的,丢不丢人啊?”
应与臣从出了训练馆就被说了一路,捂着脸喊:“我该长的身高都长到我哥身上去了!”
贺情眼睛一瞪,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你少让你哥背锅!”
“算了,你们先去吃饭,”贺情没搭理抱着头满脸委屈的应与臣,在兜里摸车钥匙,“我出门还没跟你哥说。”
贺情摸了半天没摸到钥匙,伸手去掏应与臣的兜,掏得应与臣一激灵:“你就跟我哥打个电话让他中午自己吃呗,你跟我们去玩……”
贺情笑得欢:“我得回去。”
贺情的目光扫向一边站着的宁玺和行骋,眼看着这两个小朋友还靠在一起取暖,高的那个把手放到矮的那个衣领里去,差点儿换来一巴掌,忍不住感叹一句,年轻就是好。
虽然贺情这会儿完全没考虑到他明明就只大了宁玺十天而已。
贺情拿钥匙出来开了车门,行骋和宁玺就这么站在路边看着应与臣给贺情开车门、关车门,那样子乖得很,完全不像以前曾经有过过节。
贺情踩刹车轰油门,把窗户放下来:“应与臣,哪三个地方不许单独去?”
应与臣喉咙一哽,老老实实地道:“酒吧,洗浴中心,金港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