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过了一半,两个人的学业双双进入正轨,行骋白天训练学习,晚上刷完题躲着跟宁玺讲几句话,一到十点半,就被宁玺催着上床去睡了。
行骋很少这么早睡觉,但是为了养成良好作息,还是听宁玺的话,把手机放在耳畔,听他哥哥一声一声地哄他,跟他说晚安。
后来宁玺越来越忙,白天有课要上,周末白天也有选修,晚上也说很忙,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少,行骋偶尔会强硬着要求多说会儿话,宁玺也不拒绝,还是一句句地跟他说,晚安。
“今天校队又来了两个学弟,那技术烂的,我都不知道老张为什么收他们,结果下午跟我们一solo,那些歪门邪道,把老张气得不行!”
行骋在床上翻了个身,听宁玺问他:“然后呢?”
“开了,”行骋说,“哥,你怎么喉咙有点哑?”
宁玺吸吸鼻子,笑道:“换季了,感冒。”
行骋沉默了一阵,觉得自己的喉咙也难受起来,要是换作以往,他就翻窗户下楼去街角药店卖药了,端茶递水逼着他哥吃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了,想跟我聊天你又不讲话,”宁玺没忍住咳嗽,“秋天了,你也要多穿衣服啊。”
“秋天大雁还得南飞……”
行骋这一句出口又后了悔,低低地问:“你多久回来?”
“我不在你身边,你饿了要吃饭,累了休息,天凉加衣,作业要做,好好打球,还有……别打架,”宁玺在电话那头,一字一句地继续说,“不要为别人打架。”
让行骋还没想到的是,校队里那一伙新来的小孩,总归有几个技术还不错,教练就把他们留下来了,毕竟高三毕业了一批主力,行骋他们这一批又进入了紧张的学习生活,高强度训练加高强度刷题,担心身体吃不消,便放低了标准,招了好些个替补进来,说培养培养,保不齐能比行骋他们这一届横一些。
对此言论,行骋不持反对态度,他倒巴不得能多带几个牛的小学弟出来,不然以后石中在区上市里打比赛,丢了第一的宝座,那得多丢人,丢他哥当年区里第一得分后衞的脸。
他们下午复习完就一起在球场跑战术,传教一些独门秘籍,那可都是行骋他们在街球场上一个个摸爬滚打出来的本事,偶尔有高二高一的小学弟想跟行骋搭搭话,几个人凑一块儿打嗨了,免不了在场上吹些牛,说些题外话。
“骋哥,长这么帅,高中三年怎么没见你谈女朋友啊?”
估计也是提前做过功课,听说过行骋的一些传言,那个小学弟一边倒退一边拍球。
行骋一乐呵,附和他们吹道:“我''女朋友''?我''女朋友''在读大学呢。”
队里的兄弟们开始瞎起哄了,尖叫的尖叫,吼的吼,坐场边守饮水机的替补也开始挥起手中的毛巾,吵得教练连着吹了哨子:“好好打球!”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都乐得比行骋本人还开心,那个小学弟把球抛掷给了行骋,大声道:“骋哥真是什么样的学霸都拿得下!”
任眉在一边给行骋拿衣服,胳膊一甩一甩地开始起哄:“哎哟!姐弟恋啊!”
“那可不是吗,抱金砖呢。”
行骋持球,投了个三分入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没见我这么拼命要往北京考吗?”
任眉捂脸,没眼去看行骋这样子,心想,按照行骋这脑袋的机灵程度,的确是谈恋爱耽误行骋考清华了。
行骋这天天风吹雨打地训练,动不动就跑几千米,还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这都图个什么啊。
班主任公布高三国庆节不放假的那一瞬间,行骋愣了一秒,随即情绪低落了几分,埋着头开始收抽屉,作业本一个个地拿出来铺到桌上。
看得任眉傻了,连忙劝道:“老大,别激动。”
行骋憋着没说话,胳膊肘上还有昨天训练落下的伤疤,刚不小心撞到桌角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哑着嗓子,低低地骂了句。
他疼,他难受……
他在忍耐他无力的现状,他相隔千里的想念与狂奔而过的青春。
北京入秋了。
天高山绿,烟水霞帔,落叶拂过老旧红墙与砖瓦,驯鸽家鸟掠了重檐翘边,将这座大都市带回了时光深处。
这裏的秋天,美而短暂,梢头的叶还未枯黄多久,就已到了寒冷的秋末。
宁玺在寝室结交了几个朋友,大家偶尔一起吃饭,平时也都是各走各的路,地域不同观念不同,其实很难走到一块儿去,他也觉得不强求,大学不同于高中,大家为以后考虑得多了,都各自有忙碌的事情。
说到底,能说上话,能一起玩的哥们还是有,但是要论走心的,在异地,还真数不出来。
夕阳落了山,大抵是因为昨日夜里有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宁玺刚过人行天桥,要去酒吧上六点半到十一点半的班,手机一阵振动,拿起来看,是行骋说自己刚刚跳球摔了一跤。
只那么一瞬间,宁玺觉得自己的膝盖都在痛。
他们那么难体验到对方的感受,又好像连体婴儿,那么有默契。
昨天他在酒吧看到有一对恋人,边喝酒边吵架,都快要撸袖子打起来,其中一个气呼呼地走了,另一个跟朋友骂“他神经病”,坐了一会儿却没坐住,跟着追出去了。
哪怕吵吵闹闹也是生活啊。
宁玺顺着人潮下了天桥,又顺着人潮往街道上走,看傍晚的落霞很漂亮,便举着手机拍了两张下来,给任眉的微信发过去。
勿扰:“北京的晚霞,麻烦你给行骋看看,谢谢。”
发完之后,宁玺把头抬起来。
“以前每次我一看天空,会觉得是这片天在守护着我们,现在抬头望上去,又觉得这片天空是你。”
宁玺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在他从未停断过的备忘录上,写下了这句话。
高三下了晚自习,行骋没有飞奔回家,照例上了校门口公交车站随机驶来的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站着坐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行骋坐一个来回,够他跟宁玺打打电话。
这天晚自习翻了好几本书都看不懂,宁玺两张照片给任眉发过去,看得行骋跟打了鸡血一样,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一点地啃书。
最近训练练得他肌肉酸痛,晚上睡觉都睡不好,翻来覆去,又不敢跟他哥抱怨,只能自己咬牙忍着。
体育生艺术生一点儿不好走,甚至比一些文化生更难。
任眉笑他,都快为爱倒拔垂杨柳了,练这么拼命?
行骋倒不觉得丢人,特别潇洒:“对。”
他周末训练常常通宵在区上的篮球馆里扔球,跑场,一天能和其他队友练上百次背身单打,抄截、掩护、突分和换防,全是从他哥那儿学来的,偶尔有熟悉的其他学校的人来练球,看到行骋还会说一句:“骋哥,你这好像当年宁玺的招数。”
行骋只是笑,说:“那可是我哥啊。”
这天教练教了一招“倒灌篮”,练得行骋手酸,但这个动作全队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做得下来,教练就让他练这个场上一大杀器,说等他中距离投篮再稳了,那真的在场上再也不怕谁。
行骋性子狂,没觉得自己怕过什么,但还是脚踏实地地练,任眉周末闲来无事也跟着他闹,负责专门给来训练馆看行骋打球的女孩一个个地劝,别看了,他亲口说“女朋友”是大学生,长得又好看又有个性,牛死了。
训练放得晚,场内的时钟都走向了十点,队里还在罚下午偷懒被抓到的几个小子,行骋累了,找空地坐下,手上握着罐雪碧,单手大打开,忽然出神。
行骋想起他在宁玺教室门口拿易拉罐往垃圾桶里扔“三分球”,宁玺觉得他纯粹是精力旺盛找不到地方宣泄,就骂他幼稚。
他在训练的空当给宁玺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说话的声音支支吾吾,但是又好安静,明显有室友在招呼宁玺一起吃泡面的声音,他才放下心来。
不过他还是生气:“你怎么吃泡面?生活费不够?”
宁玺不知道是哪里碰着疼了,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说:“够的,我就是懒得出门。”
室友在那边好像端好了开水过来,笑着吆喝:“宁玺!你又给你弟弟打电话啊?”
宁玺笑笑:“对啊。”
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慢慢站起身,停顿了会儿,跟行骋说:“你在训练吗?”
行骋“嗯”了一声,还是不放心,说话恶狠狠的:“你别老吃泡面,回头你瘦了,我得收拾你。”
行骋刚想再说几句,教练在场内吹哨了,大着嗓门喊他:“行骋!来练鈎射投篮,快点!还打电话呢?你知道北京到成都的电话费多贵吗?”
“老张还这么火爆,”宁玺说,“你快去吧,练完再联系我。”
行骋舍不得:“你吃完饭还出去吗?”
宁玺愣了会儿,慢慢地说:“不出去了,你放心吧。”
估计是行骋每次周末打电话过来,宁玺都在外面,弟弟有点心慌了。
两个人都不肯先挂电话,宁玺咬牙,想着要上药了,心一狠,先摁了结束。
宁玺把电话扔到一边,看着室友帮忙把那盒海鲜泡面放到桌上,去拿塑料袋里的酒精和纱布过来给他换,说了句谢谢。
宁玺手臂上一道十多厘米的划伤,皮肉都翻出来了,去上班路上被摩托车划的,当场流血不止,车主下来把他送到医院才止了血。
宁玺拿着开好的药,包扎完毕,全程没喊一句疼。
想当初,行骋在身边的时候,他磕着一下腿,行骋都要替他喊疼。
宁玺向经理请了假,没去酒吧,折返回到寝室里,发现室友还在,流了一胳膊的汗,又手忙脚乱地把药给换了。
但宁玺半个字都不敢跟行骋说。
教练还在那边拿着哨子吹,行骋把他的老年机宝贝似的揣进外套衣兜里,把外套折叠起来放到休息凳上,托人看好。
这简直是他的命|根|子。
行骋把篮球抱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将自己轮廓越发有棱角的下巴垫在球面,抹了把汗水。
也不知道为什么,行骋竟然觉得怀里的篮球有些滚烫,想想又觉得应该是自己的体温高了,训练太累,他整个人都在发热。
这会儿是真累,累也是是幸福的。
他还记得,以前在公交车上他靠着宁玺,两个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只是一起看着窗外的飞鸟,以及远处天边高挂的乌云。
这个画面至今还留在行骋的记忆深处。
“你别挂电话!你就跟我说你到底哪儿去了?不在学校是吧?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你不说我让人去海淀区的酒吧挨个逮你……”
应与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宁玺正在寝室写论文,另外三个室友的键盘敲得很轻,他的耳朵都快被应与臣吼疼了,不方便大声说话,便拿着手机拎了根烟,去阳台上站着。
北京深秋,夜来露重,风吹得他身形飘飘欲坠,越显单薄。
宁玺酷得很,偏着头把烟点上,指尖似是被火星烫了一下,微微皱眉,“嘶”了一声,朝电话那头轻声安慰道:“我没去了,真的,我还在寝室写论文。”
“最好是,”应与臣真的火了,“哪有大一开学就跑去兼职的,你真不怕落下学业,那边酒吧我门清!行骋不知道是吧?他知道了非得坐飞机过来……”
宁玺头都痛了:“你别跟他讲。”
“你弟你弟你弟,你就知道你弟!”
那边应与臣才从大学门口出来,跟一群朋友勾肩搭背地要去蹦迪,正寻思着哪儿玩乐比较潇洒,一听宁玺这状态就觉得他在北京过得不舒坦,作为所谓的“东道主”,应与臣心裏闷闷的,更难受了。
宁玺也知道应与臣是为了他好,调整了一下语气,劝慰道:“我就是有点累,你放心。”
挂了电话宁玺又点了根烟叼上,鼻腔里弥漫着一股橘子味,国烟焦油太重,他渐渐将常抽的换成了外国烟,味道倒也还淡甜。
宁玺怕行骋闻不惯,可是现在想使坏……想呛弟弟满脸的烟。
风吹得他浑身发冷,进屋披了件夹克出来,趴在阳台上,宁玺又去看夜里星光点点的校园,这个让无数人为之向往的地方。
国庆节宁玺没有回去,在北京找了几个初中补习的班,加班加点,教案都做了好高一摞,胳膊上的伤口结了痂,一动,衣服料子就蹭着,蹭得他有些疼。
宁玺看着屋内各自忙碌的室友,把手机摸出来,几乎是习惯性地打开航空APP(软件),页面直接跳转到首都机场到双流机场的航班信息,价格仍然是那个价格,时长仍然是那个时长。
宁玺吸烟的力度很轻,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又灭了下去,他就那么叼着它,看那端在冒一缕缕的细烟。
飞机飞得这么快,可是成都到北京都要两个多小时。
——行骋,我们这是有多远?
为了使时间快一些,宁玺开始让自己忙碌起来,哪怕是多看点书,多看几场NBA的球赛,也比闲下来要好,闲下来他就落不着好,满脑子都是行骋。
这座城市这么大,一二三四五环,一圈圈地把他箍得好紧,在哪里都找不到归属感。
宁玺正在努力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每天晚饭多加一瓶红石榴汽水,比如去校内篮球队打打比赛争点光,再比如,每天睡前坚持给行骋发一句“晚安”。
宁玺偶尔会想起毕业“喊楼”的时候,行骋站在教学楼上领着一群兄弟在哪儿吼他的名字,汗水和男孩青涩而雄浑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传了好远好远。
行骋祝他金榜题名,祝他锦绣前程……
那张扬恣意的模样,是那一天宁玺眼中最亮的星。
高中真好,青春也真好。
转眼,北京步入了十一月。
十一月中旬的第一天,是周末,宁玺起了一个大早,跑到篮球场去找了颗球。
宁玺在校园里凭着高超的球技已经领了一小队人马,说平时没课的时候,大家凑一块儿,五打五,单挑,斗牛,都成,怎么猛怎么来,这憋得久了,冬天就该放松放松!
宁玺手上的伤,一小片面积已落痂了,还有些地方长了些新生的肉,袖子一捋起来,本该白皙的胳膊上留了红痕,分外惹眼。
队里有那么两三个男生,看着宁玺长得这么俊,成绩又好,不免爱跟他搭几句话,看他不顺眼的也有,他从来不多说什么,依照他初高中驰骋球场的作风,一颗球玩得队友人仰马翻,通通甘拜下风。
宁玺现在的比赛是三打三,因为身高不算特别高,打了最得心应手的得分后衞,在三个人一队的比赛中,同时也掌握了控球后衞的发球权。
这电光石火之间,宁玺手上抄了颗球正准备突围进三秒区,不料裤兜里揣着的手机响了,连忙跟队友说了句抱歉,要了暂停,掏出手机来看,果然是行骋。
宁玺现在早就养成了手机不离身的习惯,打球也不能放着,不然没安全感,他心裏发慌。
身边的队友正蹲着拴鞋带,仰头笑着问他:“嗨,宁玺,打球还接电话呢?”
“急事,”宁玺笑了,晃了晃手机,“家里的。”
宁玺一接起来,那边行骋像是早上起来出了小区正在赶去学校,说话的声都有些喘:“哥!今天几号啊?”
“你又不是没手机,”宁玺一皱眉,嫌弟弟好不容易打个电话过来还讲废话,随即语气又软了下来,“十一号。”
行骋像是在跑步:“哥,明天你生日怎么过?”
“别破费了,攒着。”宁玺扫了一圈周围的队友,都在等他打完这个电话。
行骋忽然蛮横起来:“我给你买了礼物,你必须得收。”
宁玺问他:“贵重物品?”
“对你来说,是的。”
宁玺想了一会儿,心裏还是隐隐约约抱了期待,咬着嘴唇妥协道:“好吧。”
宁玺手上的篮球转了又转,补充道:“你寄个保价的,丢了就可惜了。”
行骋在电话那头拿着他的小破旧老人机,笑弯了眼:“丢不了。”
电话一结束,宁玺在原地愣了会儿,队友开始跑区域联防,招呼他:“快,打完了就看这边!”
宁玺一点头,带着球突进去。
一场球打完,到了晚上,初冬的北京温度降到了零度左右,迎来了第一场雪。
北方的初雪,雪量并不大,再加上北京雾霾严重,漫天的小雪不但成不了皑皑雪景,反倒湿润了满地,人的脚印踏上去,还化成了脏脏的雪水。
但是这裏红墙砖瓦,古木参天,偶有细雪飘飘而下,连古建筑物上的重檐歇山顶边,都积上了一簇簇伶仃的白。
宁玺的室友都比较宅,四个人凑一块儿煮了羊肉粉,宁玺吃得辣,另外三个吃得不辣,都看他一个人拿着辣椒罐在往碗里倒辣椒,全在佩服他,牛!
“你们四川那边,吃辣都这么猛?”
宁玺辣得白净的脸颊泛了红:“还行,看个人口味。”
有一个从江南来的男生伸手去拉寝室的窗帘,惊道:“下雪了!初雪!”
宁玺站起身来,也侧过脸去看,又听那个江南的男生说:“我得跟我女朋友说一声,看雪去!”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抱着碗坐下来,翻个白眼:“大惊小怪,你们这些南方人,雪都没见过。”
“见过,”宁玺淡淡地道,“去年成都也下雪了。”
去年的雪特别温柔,落了他和行骋满肩,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没命地跑,跑得面色带红,一路都是脚印。
戴眼镜的男生三下五除二把羊肉粉吃完了,扯过纸巾擦嘴:“成都还下雪啊……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我们学校的姑娘估计都出来了,我得捞一个!”
两个人都穿着羽绒服,着急地往脖子上捆围巾,另外一个倒是慢条斯理地收拾桌上的碗,抬起眼皮问宁玺:“你不去看看?”
宁玺喜欢下雪,但是行骋不在,他也没有出门的兴致,摇摇头说:“不了。”
“那行,我也去看看,”室友也去拎外套,揣了钥匙在兜里,“你要是想去就把钥匙带好,要下楼跟我打个电话就成,我在学校里转转……”
三个人瞬间都离开了寝室,宁玺看着雪,没由来觉得冷,添了件衣服,靠在桌边去看全英文的书,摘抄了一句下来打到手机上,发给行骋。
宁玺想看看弟弟最近英文有没有进步。
宁玺还“威胁”行骋不许翻书不许百度,不然回成都得挨收拾。
这条短信发过去,整整半小时,行骋都没有回复,宁玺看了看时间,八点,大概在从教室回家的路上。
宁玺一口气看了几十页,等隔壁陆陆续续有男生回了寝室,才想起来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三个室友在群里发消息,一个陪女朋友出校了,一个泡了妞带去酒吧,一个在校园湖畔边,让宁玺过去,给他带包兰州。
宿舍楼下安安静静的,乐呵着下来看雪的人群都已散去,校园里路灯显得如此寂寥,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路过,差点儿被积雪绊了一跤。
宁玺想起他们从滨江东路骑车去校门口宣誓的那一晚,街灯亮得通透,辉映着夜渚月明,行人过往。
骑到最后,行骋下了自行车,一步步地走着,一言不发。大概是刚好有夜里无处可藏的晚风从行骋的方向吹来。
那会儿,他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
没一会儿,宁玺的手机就振动起来了,他几乎秒接。
“哥,快递到了,下去拿。”
宁玺站起身,揉了揉自己凉凉的脸,低声应了句“好”。
两分钟后,宁玺穿着短袖跑下楼,天寒地冻,一张口能哈出一朵雾气。
宁玺看到,行骋站在宿舍楼下。
就好像当年等他放学一样。
宁玺还听到,行骋举着电话,笑着说:“你再来晚点,快递员要冻死了。”
这一年京城的雪下得不大,却好像模糊了宁玺的眼,模糊了那上千公里的距离。
而行骋,穿着黑色羽绒服,终于站在这个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地方,等得连睫毛上都落了冰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