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恢复往日的宁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时序卸下了那对钻石耳环,走到了蒋魏承书房前。
门没关,洞开的大门足够让她看清楚裏面的景象。
蒋魏承倚在窗边,嘴角挂着时序从未见过的柔和笑意,似乎正在和谁打着电话。
时序不是有意偷听,但也着实好奇电话那头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历来面色淡淡的蒋魏承看起来这样温和。
这犹疑之间,她就被蒋魏承发现了。
“到时候你有机会见到她的。”
他朝那头说完这一句,收了线,随着电话挂断,蒋魏承又变回了平日常见的淡漠脸。
时序弯了弯唇角,扬着手上的盒子示意:“我来还你耳环。”
蒋魏承已经走到了书桌前坐下,期间他看了一眼时序。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窗外月光打了进来,小半洒在她的裙摆之上。
他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和刚才相比她只是摘了一对耳环,却在这月光之下平添几分清纯。
“那我……放这儿了?”时序指指他的书桌。
蒋魏承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冷声道:“放你那里。”
突如其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时序微怔,拿着盒子走出了书房。
以冷漠自防的蒋魏承在时序离开之后长舒一口气,目光牢牢盯着地上缓缓挪动的月光,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走回卧室,时序觉得有些烦,正想把耳坠连盒子丢进抽屉却突然想起来,这个房间里很多她常用的东西在上午就被唐婶和阿茹收拾去了二楼的婚房。
想到合约婚姻却还要被迫共居一室,这下时序当真是婚前焦虑了。
带着这样的焦虑,她一晚上没睡安稳,第二天被早早挖起来化新娘妆的人此时正对着镜子走神。
化妆师资历深,也见过百来个新娘了,像时序这样满脸困倦,毫无新婚的紧张与期待的新娘还是第一次看见,整个人的反应还比不上伴娘生动。
赵恬恬确然是兴奋的,兴奋之中还有一丝丝伤感,时序透过镜子看见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开口调侃她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这是打算等等在我的婚礼上表演变脸?”
赵恬恬说得煞有介事:“实不相瞒,我此刻有一种嫁女儿的苍凉感。”
时序隔着镜子就瞪了她一眼,化妆师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虽然分神去听新娘和伴娘玩笑,但手上技艺一丝不苟。两个小时后,化妆室就响起了赵恬恬的惊叹。
时序的婚纱繁复,相对而言的妆容与发型就选择了简约的风格,虽说简约但花的功夫可一点不少,皇冠在她头顶一固定,头纱一罩,让赵恬恬想起了以前看画展时见过的中世纪女王。
华丽,优雅且从容。
或许是服装加持,时序这时候才真正有了一点结婚的感觉了。但也只是感觉而已,别人的婚礼新娘休息室来客络绎不绝,但她这裏却安静得多。无人打扰,时序乐得清净,斜靠在沙发上补觉。
还没睡熟呢,就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时序开门一看,是笑得像朵喇叭花的杜忱。
有些意外他会过来,时序将人请了进去,看着裏面如此安静,杜忱笑着说了一声:“现在我是有点相信说你不喜欢交际的传闻了。”
他说得很委婉,时序却直白得多,脸上并无不满,而是扬着唇回他:“你还不如直接说传闻里我没几个朋友是真的呢,反正也是事实。”
接触了几次,杜忱对时序先入为主的印象就是她一点都不做作,有时候甚至令人觉得很真诚,像他们这种环境成长起来的人,说得坦率一点,很少有时序这样的,所以更显得她难得一些。
杜忱拿出额外备好的礼物,递给时序:“给你和魏承的新婚贺礼,准备的仓促你别介意,我是真没想到他说结婚就结婚了。”
时序收了礼物,静静等着杜忱的后话。今天他可是伴郎,这个时候出现在这裏,显然是有话想单独和她说。
时序这一副静候佳音的表情让本还在组织措辞的杜忱轻松了一些,他咧了咧嘴,开口:“其实这几年他过得也挺难的,如今有你在他身边和他互相扶持,我也就放心了。你也知道他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个注孤生的性格,但你自己接触了就知道,他不是这样的。虽然那臭脾气有时候让人觉得没有心,但也就只是他一种自我保护的伪装罢了。”
时序必须承认,蒋魏承有杜忱这么个朋友应当是幸运的,她清楚杜忱话里话外的意思了,是怕她因为蒋魏承那冰冷的性子和他有误会,提前来把蒋魏承托付给她。
说起来她对蒋魏承的过去有些好奇,顺着杜忱的话,时序开始套他:“他性子确实让人觉得冷。”
刚结婚就让时序有这种感受那怎么行,杜忱连忙替蒋魏承解释起来:“变成这样真不怪他,你知道的,整个蒋家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他总得有威信才能镇得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是。”
时序适时面露疑惑,继续套话:“是啊,有时候总觉得他心裏藏了许多事情,让人有点……心疼。”
一个随口胡诌,另一个却真的上了当。杜忱心想蒋魏承连这一面都被时序见过了,可见是开始对她交了心,丝毫不知时序小心机的杜忱立马就继续道:“嗐,你们都听过许多传闻,你也知道他这一路是单枪匹马闯过来的,打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是一个人,身边会为他考虑的也就一个林郃。他自己背地里咽下了多少苦闷和孤独,谁又知道呢。我托大,叫你一声弟妹,既然你们是一家人了,我便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也让他往后能有个人时时记挂着。”
本来是存着去探究蒋魏承的心情,但杜忱说得这么真情实感,反倒是时序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妥当起来。若杜忱不说,她还真不能想象到看起来刀枪不侵的蒋魏承居然也会有苦闷和孤独。杜忱的嘱托,时序应下了却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毕竟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要去真正了解蒋魏承这个人。
杜忱走后没多久,外面便有争执传来,听声音是赵恬恬拦着时玥不让她进来。
时玥语气很鄙夷,对着赵恬恬就道:“赵总这是看时序嫁得好,迫不及待就要抱大腿了,可我和她好歹也是堂姐妹,你这样拦着我,未免有些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吧。”
赵家在时家面前,确实很不够看。赵恬恬能有今日的社会地位,靠得也大多是她自己的本事,在时玥眼中,她这种根基不深的姑且只能算是暴发户,历来都不放在眼里。
赵恬恬自然是站在时序这边的,面对时玥的挑衅,看在今天是时序婚礼的份上也忍了。
可时序没那么有好的脾气,她走出去看了时玥一眼,反讽:“时玥小姐忘了不久前时家对外发布的正式声明了?我和你,现在算哪门子的堂姐妹。”
时玥被讽刺到了,嘴上却仍逞强:“你真是,很令人刮目相看。”
时序头顶的钻石闪着光,连带着她整个人都显得高傲,她只是轻轻的眨了眨眼:“过奖。”
时玥最讨厌她这种油盐不进的样子,捏着裙子逼问道:“你明明不喜欢蒋魏承,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时序笑了,意味深长地反问:“我不喜欢他,那谁喜欢,你吗?少操些心吧,妹妹,好不容易和季许言归于好,怎么还有精力去费心别人的事情。你可得好好把住他才好,不然你猜你父亲会不会又求到我这裏来?”
时玥成功被气得发抖,满脸愤愤道:“我就知道这是你故意的,你想用这种方法重回时家,你心裏从来都不舍得放弃时家大小姐的身份。”
被她的天真打败,时序笑出了声,接着气她:“哎呀,被你发现了,毕竟有我在的场合别人介绍你都只会说那是时家大小姐时序的妹妹。”说完,也不想和她纠缠了,时序继续道,“今日是我的婚礼,你愿意来,我没什么意见,可如果你想挑事,我未必会顾忌季许的颜面。”
想到季许,时玥带着一肚子气走了,之前在时序面前逞过一次威风让她有些忘形,居然不记得对上时序的时候她就没有几次讨着过便宜。
全程围观的赵恬恬朝她比了个大拇指以示赞许,而后笑出了声:“还是搬出季许有用,他还真有本事,把时家这不可一世的小公主拿捏住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他们的爱情,何尝不是变相的交易。”时序摇头笑道。
话音刚落,今日格外意气风发的蒋魏承就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显然刚刚他都听到了,看了时序一眼,他评价道:“气人的本事不错。”
时序没和他客气,应道:“还行吧。”
“你这妹妹好像嫉妒你?”他又补了一句。
“很可笑,对吧?”
时序说着就笑了起来,有时候她真不懂时玥嫉妒她什么。时家对她一言难尽,却给时玥和时宴撑起了一顶近乎完美的保护伞。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出席的每个场合,何尝不是按照时家的要求,以自己去给时玥和时宴铺路呢。
但时玥仿佛看不到这些,她只看到了时序那些所谓的人前风光。
蒋魏承没接话了,意味深长地看了时序一样,而后向她支起了臂弯。
原来已经到了新郎新娘出场的环节,时序没有可以挽着出场的男性长辈,所以蒋魏承陪她一起出场。
她对这场婚礼没什么别的情愫,反正也就是一场表演,只不过整个婚礼现场一切布置得挑不出瑕疵,成双成对的摆件还有随处可见的两个人名字的缩写,让时序恍惚觉得这确实是一场属于两个相爱的人的特殊时刻。
直到脚下一个踉跄,教堂的气氛因新娘热闹起来。蒋魏承偏头看了看她,低声道:“专心。”
但时序仍旧没能专心起来,在说完“我愿意”之后继续恍惚,直到无名指被冰凉的戒指牢牢套住,时序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结婚。
站在她面前的蒋魏承一身黑色暗纹礼服,头发似乎还做了个造型,看起来不再像以往那么严肃板正,年轻了不少。
他神情专注,目光深邃。时序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睛,盯着他衬衫上一丝不苟的温莎结,企图缓解尴尬。
哪怕到了现在,她和蒋魏承其实都还算不上熟。近距离接触时,总会让她觉得不太自在。
外人看来只会以为是新娘紧张,是以在牧师表示蒋魏承可以亲吻新娘的时候,起哄的声音叫得很大。
季年坐在前排,面上虽然含笑,可笑意不达眼底。而当他看到蒋魏承凑到时序面前,时序本能往后躲了躲的时候,季年捏紧的手松了松,再看向两人的目光里便带上了探究。
时序感受到一股温热的呼吸凑了上来,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蒋魏承醉酒那天晚上,两人也是靠的这么近。注意到她的避让,蒋魏承轻笑一声,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阻挡了她后仰的姿势,而后迅速贴近,在她脸颊印上一枚蜻蜓点水的吻。
专业度极高的摄影师抓拍下这一幕,从镜头里看,画面居然格外唯美。
伴郎杜忱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这种时候还亲什么脸啊!这样的人,究竟为什么会有老婆?”
赵恬恬没忍住笑出了声,这要是不亲脸亲别的地方,怕是时序要被吓得提裙子逃婚了吧,瞅瞅时序那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时序在蒋魏承的脸后退之后缓缓呼出一口气,换衣服的间隙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不敢去看镜子中的自己。
朝来宾致谢时,季许带着时玥走上前来。
人前的时玥落落大方,和方才在新娘休息室的判若两人,乖巧地在季许身边当个花瓶。
季许朝时序扬了扬杯子,口气颇为遗憾:“之前还想着要把时小姐挖来季氏,没成想蒋总捷足先登,直接把人娶回了家。”
季许果然还是那个季许,一番话说得看似没毛病,但就是让人觉得他想搞事。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婚礼,蒋魏承全程带着淡淡的笑意,他道:“幸好季总已有佳人在侧,不然我好像会有些危机感。”
时序尚且不知两个男人间简单的对话其实暗藏机锋,她客套地寒暄了句:“期待季总的好消息。”
闻言,季许亲昵地拉了拉时玥的手,含笑应道:“当然,还想向蒋太太讨个捧花的彩头。”
若非自己今天是主角还需注意一下形象,时序很想挑眉,她快速分析季许话里的意思,这是意味着,季许和时玥的关系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看着季许,时序扬唇笑了笑:“抱歉,捧花一早就送给伴娘了。”
季许面露些许惋惜,看向时玥:“这样,我只能自己给你一捧了。”
时玥惊讶的扬起了头,时序到底没忍住挑了眉,季许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
婚礼落幕后,林郃发了几张婚礼中的照片供蒋魏承和时序挑选,用以对外发布。
当了一天演员的时序彼时刚舒舒服服泡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蒋魏承就在不远处的玄关等她。
“你来选吧。”他把手机递给时序。
映入眼帘第一张就是蒋魏承吻她脸的照片,快速划过,挑了几张中规中矩的,递还给蒋魏承。
以为没什么事了,时序习惯性走回常住的房间,看见阿茹已经陪着时冬冬睡熟了,才想起来她还有个婚房要去。
时序迟疑着步子踏进蒋魏承的私人领域,不是想象中的黑白灰,红色喜庆的床上用品眼熟极了,一看就是唐婶的杰作。
蒋魏承仿佛很疲惫的样子,对满目暧昧的颜色毫无感觉,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背对着时序很快平缓了呼吸。
时序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想得太多。总不至于站着等天亮,时序咬咬牙,轻手轻脚地跟着躺进被窝,缩在床边。
豪华大床上的两个人背对而眠,中间的距离大得足够躺进三个时冬冬。
因前一天没好好休息,这一晚时序睡得很沉。早上意识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她还在想,这场合约婚姻到目前为止,好像比想象中要轻松。
直到身后的人坐了起来,感受到床铺微微震动的时序屏住呼吸,不敢动了。
自动解除勿扰模式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好几声,时序再没有办法装睡,摸着手机坐了起来,佯装自然地和身边人说了声“早”。
蒋魏承带着他的金框眼镜正捧着一本书在读,他分神看了一眼时序,回了句:“早。”
时序想,这大概就是平平无奇的婚后日常。她骤然轻松,起身去了起居室洗漱,丝毫不知和她同盖了一床棉被的男人整整十分钟都没翻动过手里的书页。
不同于以往,蒋魏承的生活节奏仿佛突然慢了下来。时序慢吞吞走进餐厅的时候,蒋魏承正在细品唐婶炖的汤。
“你今天不去公司?”时序看着时间已经八点过半,诧异问道。
“婚假。”他轻描淡写。
时序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忙给自己挽尊:“我还以为你不经常休假。”
蒋魏承看了她一眼,嘴角噙了一抹笑:“确实不经常,这是第一次休婚假。”
您这话让人怎么接?
时序哽住了,忙打开电视缓解尴尬,刚好停在了财经频道。这个点基本都是早间新闻,此时正在复盘昨天的一线信息。
她随意扫了两眼,正在报道蒋氏宣布构建智能医疗领域新蓝图。
时序“咦”了一声,问蒋魏承:“你不是打算过几天再公布?”
蒋魏承擦了擦嘴角,告诉她:“季家已经有动作了,宜早不宜晚,且昨天大众的关注度都在我们身上。”
时序看着蒋魏承的目光瞬间有些钦佩,他果然是天生的生意人,藉着婚礼的热度去宣布这样的消息,倒给蒋氏宣传部省了不少力气。
既然合作伙伴都这么给力了,时序也不想拖后腿。
“你可以让林郃安排了,我随时可以去研发组就职。我前几天询问了进度,二代智能舱在预人体试验阶段似乎出了一点小问题。”
她在提及工作的时候神采飞扬,这股斗志昂扬的气势让蒋魏承觉得颇为熟悉。
“不着急。”他说。
“诶?”时序不解。
他十分顺手地盛了碗汤递至时序面前,缓缓开口:“今天还是新婚第一天。”
时序猝不及防感受到了蒋魏承的亲和力,整个人都呆愣起来。
看她在发呆,蒋魏承屈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吃过饭去收拾行李,我们去度蜜月。”
还要度蜜月?
时序忙站起身,委婉拒绝:“不用吧,现在这种时候,你走的开吗?”
连续加班了很长一段时间,就为了空出蜜月期的蒋魏承看了看时序一眼,反问:“那不然我之前为什么那么忙?”
时序无言以对时,又听他补了一句:“就当提前给自己放假吧,往后,有你忙的。”
收拾行李的时候,阿茹拿了个文件袋进来给时序,说是有人送来指名给她的。外包装上什么也没写,时序拆开才发现裏面是几张薄薄的纸。细细看完上面的所有内容,时序整个人都分外安静。
阿茹担心她,问了一嘴:“是什么?”
时序浅笑一声,看起来却不知道算不算开心:“是我爷爷很多年前给我备的一份嫁妆,这件事……我们知道就好了,不用告诉蒋魏承。”
时序把文件塞回文件袋中,锁到了抽屉的最里层。而后她一边收拾着东西,却一边回想起了很多往事。
爷爷这个词,真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从她记事起,爷爷的身体就很差,早早把位置让给了时仲明,后来的几年,都在病房或是时家那扇沉重的木门后度过。
他走的时候,时序不到六岁。
如今互联网上依旧还有许多老人的照片,但若非刻意搜索,她已经很难想起老人的模样。记忆里他躺在病床上的身影倒是尚算清晰,还有每次她受了委屈躲到老人房间里时,那只枯槁的手摸自己头顶的触感也还没有忘记。
起码他是真心疼爱他们一家的吧,只可惜疼爱的时间太短了。也或许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所以偷偷备下一份这样的东西,用以弥补他心中的亏欠。
在时序坐落头等舱的同时,季许走进了季年的实验室。
实验室内摆放着时序留下的第一代智能舱,彼时季年正安静地躺在裏面。
季许敲敲门板,沉思中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从小到大兄弟二人都按照不同的人生轨迹各自成长,不如外界所说的那般亲密无间,但季年无法否认,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是季许。
季许知道他对时序的心思,更知道他心裏不痛快,不然也不至于在没事的时候泡在实验室内。
季许把玩着桌面上的笔,开口:“昨天蒋氏宣布正式开发智能医疗,我让人查了查他们注资的研发公司,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季年情绪不高,对这些更是没有兴趣,淡淡道:“这些你应该告诉父亲。”
季许面露玩味,继续道:“这家公司早在一年前就出资成立,三个月前有一支成熟的研发团队带着一件你并不陌生的产品加入,对,就是时序和时家决裂的那个月。说起来也很凑巧,时序和时家决裂那天我也在,依稀记得,是因为她不满时家逼她和蒋魏承结婚。”
季年一点就通,找回些精神:“你是说,时序和蒋魏承结婚,也许有内情?”
季许笑笑:“也只是猜测,不过时家的打算,我们都清楚。这个时间点,发生的这一切事情,都过分凑巧了,不是吗?”
季年听完,苦笑一下:“如果她是想和时家对抗,这样赔了自己进去多少有些傻。”
季许突然又抛出个消息:“我和父亲商量过了,打算和时玥订婚。”
季年猛然抬头看向季许,对他的这个决定意外至极。
这些年在季许身边的人太多了,比时玥更优秀的并不少见,可季许永远一副游戏花丛的样子,迟迟不肯安定下来的原因季年非常清楚。
“你……如今家中一切稳定,其实没有需要你牺牲什么的地方。”季年说得委婉。
季许却笑了,他拍了拍季年的肩膀,说:“很多时候,身处的环境会逼着人做选择,我是这样,也许时序也是。”
原来他绕了这么一大圈是为了安慰自己,季年终于牵起了嘴角,说:“时玥其实很不适合你,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这一点季许却早就看明白了,反倒说服起季年来:“但不可否认,目前她最合适。”
时序的婚礼时家的人除了时玥都没有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不想给时序面子,可也有人觉得时家后面做的这么绝,现在玩这一出多少有点给脸不要脸。
说什么的声音都有,气急败坏的时仲明在家骂骂咧咧了一整天,时序的做法就像是狠狠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打落了他所有的面子,但他还要装着体面的样子。
看着发怒的儿子,杜云英叹了口气:“早该想到的,你弟弟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安分守己,她能有这一招是叫人不敢小看了。事已至此,你还是盯紧时玥和季许吧。”
这就又是时仲明的一桩心事,正烦着,却没想到季家的电话打了过来。
几句交谈后,放下电话的时仲明终于觉得自己心情舒坦了许多,他笑眯眯地看着刚从家门口进来的时玥,道:“季许父亲打来了电话,想两家约着吃个饭,定一定你和季许的事情。”
时玥愣在当场,小半天才反应过来要定的是什么事情,她欣喜非常,可欣喜过后却又有些失落,心想季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在时序的婚礼上确实有所暗示,可订婚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不是她这个当事人最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