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密布,森林死寂阴沉,少水沿线的战场上,长达四年的晋国六卿内战终于迎来了终点。年轻气盛的知瑶驾着车奔向他的命运,在阵前,魏驹信誓旦旦地承诺会守好侧翼,在清晨的突然攻击中一起击败赵氏。
然而在进攻的鼓点敲响后,他却喊出了“义在东军”,选择倒戈!
无数知军在惊慌失措中被杀死,赵魏韩赢得了长平之战的胜利。
可还不等魏驹享受胜利,死者却复苏了,像是挥舞干戚与天帝战斗不休的刑天一般,知瑶被斩掉头颅的尸体站了起来,他的胸部变成了眼睛,血红无比,他的肚脐化作嘴巴,长满尖锐的牙齿,不断朝魏驹靠近,质问道:“竖子,为何叛我!”
魏驹亡命逃窜,战场上的尸体攫住他的脚,寒冷的雨点抽打他的脸,身后的知瑶挥舞武器在他背上留下猩红的细长血条。他害怕不已,跌撞前行,一直进退维谷,这才直面知瑶的复雠,看着他愤恨的样子,只觉恐惧和愧疚交加,几乎无法呼吸。
“我并非存心背叛……只是,只是……”
他啜泣不已,身前却撞上了一具高大的身躯。
伟岸高大,衣冠博带,杀人不用剑,用心眼。
是他的父亲,魏曼多。
“高尚的君子全都死了,活下的都是卑鄙无耻之徒,宁可万夫所指而活,也不愿坦荡荡地灭族亡家,这就是魏氏在晋国这么多年学到的东西。吾等不为忠君,不为兴国,只为了魏氏全族,无论做了何事,都是正当的。”
父亲的训导就在耳旁,再定睛一看,知瑶的鬼魂消失了,魏驹才舒了口气,却不料天空中刺目的白光传来,是白虹贯日……
随即,洋洋得意说出这一切的魏曼多,就被一个看不见脸的刺客割了喉,一脚踹下粪坑,这是对血口未干却食言而肥者最大的惩罚么?
无头的知瑶又出现了,这次是和刺客,还有那从粪坑里爬出来的父亲亡魂一起追杀魏驹,蠕动的白蛆爬满他周身,从眼角鼻孔嘴巴里涌出来,空气里满是血腥与腐败的恶臭,充斥魏驹的鼻腔。
魏驹急速躲避,呼救,却不慎跌倒,跌落之中慌忙抓住一直放在床边的剑,朝那些挥之不去的亡魂猛地斩去!
“堂兄,堂兄!”
他一剑挥空,滚下了榻,却见堂弟吕行飞快闪开,满脸惊惧,身后是几名同样害怕的甲士,高举的灯烛映得脸庞闪闪发光。
魏驹心头一紧:“出了何事?难道是秦军……”
“秦军前锋已出现在河西,但主力尚未到来。”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魏驹擦了擦满头的汗,近来他所有的梦都离奇无比,而且一个比一个恐怖。大前日梦到小时候在泮宫斗殴,变成了赵无恤和知瑶的对手戏,他们其他人却只能在哦旁边充当配角,干看着。
前日他梦见那个刺杀了父亲的刺客又来了,魏驹撕扯下他的蒙面后,却发现那人长着一张赵无恤的脸……
至于昨晚,更是被各路亡魂纠缠不休。
他瞥瞥窗外,黎明的第一束蒙胧曙光正扫过少梁城的城头,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又是难熬的一天罢,所谓的左右为难,再恰当不过了。
“打一盆冷水来。”不能让少梁魏军瞧见他这副衣冠不整、浑身是汗的模样,否则肯定会军心大乱的,寒冷彻骨的冷水有利于他从噩梦里清醒过来。
看着铜鉴里憔悴的自己,魏驹拍了拍自己的脸,说道:“是时候打起精神来了,父亲已然不在,吾现在是魏氏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