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让人寂寞的事件(1 / 2)

大城小爱 诺言 4932 字 5个月前

雁归进入大学后开始了寄宿生活,四个人一间房间,她没过过这种亲密友爱的群居生活,一切都觉得新鲜有趣。

靠窗下铺的崔成英是一个北方女孩儿,高大健美、爽直泼辣,说话清脆动听,一开口便像放连珠炮。雁归很少认识这么直率的女孩儿,在成英面前她的个子显得很娇小,崔成英说话非常喜欢用大幅度的夸张手势,甚至有时一激动会伸手把她搂到面前说:“嘿,你听我说……”

雁归每每这时便会汗颜:“我在你面前像只鸟似的。”

成英咯咯笑着问:“那么小鸟儿似的雁归有没有男朋友?”

雁归是腼腆惯了的性格,实在不习惯这么直接的问话,不由得有些张目结舌,但还是含羞点头。

成英很神往:“什么样的男孩儿才配得起你?说来听听。”

雁归笑着不肯说,她的感情世界只有一个男人,幸福满满,不需要与其他人分享。

成英看着她的神情心裏有了底:“嗯!那小子太有福了,如果他以后敢对你不好,我咬死他!”

雁归看着她眨眨眼睛,她心裏由衷地喜欢这个干脆利落的女孩。

另外还有个女孩儿叫锺爱,也是个很抢眼的女孩儿。

“锺爱。”雁归刚进宿舍的时候对着自己上铺贴着的名字标签好奇地念了好几遍,名字都这么锺爱,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家里的宝贝了。

正思忖着,几个家长模样的人提着大包小包簇拥着一个漂亮得像洋娃娃般的女孩儿走进宿舍,其中一个衣着富态的妇女看到锺爱的床铺马上喧哗起来:“怎么会是上铺哦?还是靠门的上铺!多不方便,小爱晚上最喜欢翻身,掉下来怎么办?”

那女孩儿皱了皱眉头,拉拉自己的白色公主蓬蓬裙不做声,她的面颊略带一点点婴儿肥,皮肤吹弹可破,皱眉的同时小小的嘴唇会撅起来,可爱得不得了。

锺爱妈妈不肯善罢甘休,又问旁边的中年男子:“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不是给学校说好了吗?”

她那带有明显南方腔调的尖细嗓音像锐利的锯齿,让周遭的空气支离破碎,也让她身边的人替她感到尴尬,连锺爱都不自在地拉了拉裙子。

雁归只当做没听见,低头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拿出床单准备把床铺铺好。

“哎,小姑娘,你是我家小爱的下铺哦?”

“嗯。”雁归点点头。

“这样啊,同学,我跟你商量个事情啊。”锺妈妈马上凑过来,“同学之间是要互相友爱的,是不是啊?我们家小爱身体呢不是很好,晚上经常要起身的,她睡上铺不方便哦……”

雁归不等她说完,马上主动说:“我跟她换吧。”

“不用不用。”锺爱觉得不好意思,着急得直摇头。

锺妈妈连忙抢到她前面:“哎呀,那就太谢谢你啦,到底是大学生啦,素质很高的哦。”

后来成英很不屑锺爱的妈妈,悄悄骂雁归:“你怎么这么笨,别人说什么你就是什么,凭什么跟她换。”

雁归笑了笑:“又不是吃什么大亏,算了。”

成英拿手指尖戳雁归的额头:“你这个人啊……”

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住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她们经常会在一盏绿色的玻璃台灯下彻夜长谈。成英总是活泼的,她特别爱笑,笑起来嘴边会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宿舍里因为有了她气氛也欢乐了很多。成英说话时手上也静不下来,台灯上那个透明的开关被她捻开关上捻开关上,有时候又把脸搁到台灯上吐出舌头扮女鬼吓人,橘色的光线一明一灭晃到对面锺爱的眼睛上,让她睡不好觉,锺爱只好郁闷地从床上爬起来加入到大家的谈话中。成英还会故意就着这么诡异的光线说鬼故事,弄得整个寝室发出哀鸿遍野的惨叫声,又或者竟然说两个荤段子出来,听得女生们一个个面红耳赤。

雁归静静地看着她们嬉闹,嘴角泛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小小的宿舍里竟然有一种比家还要自在友爱的感觉,这种难得的感觉让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的珍之重之!她明白这样的好光阴只会有短短的四年,在她的一辈子里只能占上一个角落,但不管时间的长短,她都希望让这裏成为她最美好的回忆。

师范学校里女生多,男生少,偶尔有几个出类拔萃的男生自然是所有女生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在夜晚的女生秘密谈心时间里,体育系的李政是被谈论次数最多的。

“哇,身材多漂亮。”

“别的篮球队员一高就显傻,一脸痴獃木讷,只有他个子高还那么灵活,篮球不知打得多漂亮。”

“嗯,而且他的脸也很英俊。”

男人的话题是女人,女人的话题也是男人。雁归笑一笑,她的思维和封建社会妇女差不多,有了男朋友就觉得自己已经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所以这个问题她不参加讨论。

崔成英说:“你不觉得他很帅?”

雁归说:“我觉得他运气很好,很多女孩儿爱慕他。”

“你说他最后会选谁?”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会选我。”

“为什么呀?雁归,其实你挺好看的,人品又这么好,就是太不爱打扮,南方女孩儿很少你这样的,你要打扮起来,不比锺爱差。”

“我没时间也没钱,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得了……我把化妆品给你用,啊,等等啊,雁归……”

雁归并不是开玩笑,她的确既没时间也没钱。大伟在大学选的科目是国际贸易,成绩优异,不久又进了学生会,在一次英语辩论赛里勇夺第一,很快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雁归喜悦地分享着他的成功的同时也分担了柳家的经济负担,大伟没时间去打工,她默默地做了两份家教,帮柳家贴补家用。除此之外,她还要努力学习,大伟那么优秀,她不敢让自己有丝毫倦怠,也不允许自己丢大伟的脸。为了他,辛苦也是一种快乐。

李政最后的选择是锺爱,大二那年,他们公开走到了一起。这个结果并不让大家意外,锺爱本来就是系里最漂亮的女生,也最会打扮,说起话来像她妈妈一样带着软软的南方口音,娇得像个洋娃娃,男人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总是有一种特别的被依赖的虚荣感。她和李政在学校里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男的高大英挺,女的娇小美丽,每当锺爱撒娇发嗲时李政便手忙脚乱,让女孩儿们羡慕不已。

锺爱因为家境富裕,从小娇生惯养,本来在宿舍里就娇气,现在交了出色的男朋友,越发故作矜持起来。甚至到了吃饭的时间,雁归若叫上她一起,她会说:“你们去吧,食堂人太多,我才不耐烦排队——待会儿李政会给我送过来的。”

成英有些不服气:“她有什么?李政眼神不好。”

雁归说:“你喜欢他?”

成英不屑一顾:“我才不喜欢眼神不好的男人。”

成英后来也加入了学校的女子篮球队,她个子高挑修长,穿起篮球短裤露出两条小麦色的长腿,令所有的女生妒忌也让所有男生的眼光跟着她转。

雁归问她:“这么多人追求你,你挑哪个?”

成英笑笑说:“最起码要高大、帅气,会打篮球的。”

雁归也笑了:“那放眼望去岂不是只有一个,可是你又说了他眼神不好。”

成英神秘地冲雁归眨眼睛:“他如果换个女朋友,我就不会说他眼神不好了。”

过了没多久,李政真换了女朋友,成英做了让雁归和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她把李政抢了过来。

成英的行为让雁归又震惊又恼火,虽然说爱情是无罪的,但是没有什么爱情可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不能制止她,但是起码可以不再理她。

成英追着向她解释:“我知道不该瞒着你,可是你若知道一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雁归说:“你不必向我解释,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成英犹自挣扎:“雁归,学校裏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雁归淡淡回答:“是吗?所以你抢别人男朋友需要向我汇报?不,我不用知道,我也宁愿不知道。”

成英很沮丧:“雁归,你没必要抱有这么强烈古板的正义感,李政和我更加合适,我们有一样的爱好,彼此了解。”

“但是他们盟约在先。”

“可那是个错误。”

“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誓言负责,这不是一句错误一声抱歉就可以偿还的。”雁归的思维几乎要混乱,她不清楚为什么成英放着那么多追求她的男孩儿不要,偏偏要去抢朋友的男朋友,而且还是同一个寝室里朝夕相处的朋友。

雁归和成英的友情淡了下去,她有些心灰,觉得朋友这个词真的很令人怀疑它的真实意义,又因为觉得被难得的友谊背叛,她开始过起独来独往的日子。但是她同情锺爱,时常会去安慰她。她认为像锺爱那种在完美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受到这种打击会一蹶不振、痛不欲生,可奇怪的是除开最初的震惊后,锺爱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雁归原以为她必须要一年半载才能恢复,但是锺爱落落大方地对大家说:“他选别人是他的损失,大把比李政好的男生追求我,我可以尽情挑选。而且我也不会怀恨他们,没有这个必要,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她的口气里充满遗撼,却没有任何怨恨。

虽然以前锺爱不讨人喜欢,很多人都觉得她有些“假”,但弱者总是让人同情的,何况她这次这么落落大方,很有大将之风,大家都开始对她刮目相看,由衷地敬佩起来。成英本来觉得抢人家男朋友并不丢人,现在也觉得自己不磊落,宿舍里见到锺爱总是讪讪的。

只有雁归敏锐地发现事情不那么简单,她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觉得事情总是有些蹊跷。锺爱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其实经常在梦里啜泣,有次甚至哭出声来,一向浅眠的雁归从床上爬下来递给她一张纸巾,锺爱终于忍不住搂住她的肩膀饮泣。

她咬着牙轻声说:“我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不管锺爱如何悲伤,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大学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很快她们迈入了大学三年级。李政与成英恋爱大过天,依旧甜甜蜜蜜、卿卿我我,他们甚至开始商量毕业以后是留在南方还是去北方发展。

锺爱似乎也终于恢复了过来,她重新交了个男朋友,是家里介绍的,条件很好,据说是市教育局局长的公子。那个男孩儿叫俞家明,虽然外表没有李政出色,但是态度从容淡定,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雁归私下认为比李政好多了。

雁归欣慰地想:“还好,一切总算归于正常了。”

事情的剧变发生在一个夏日的午后,那是个非常普通的午后,跟以往每一天一样没有什么区别。雁归上完课回到寝室,寝室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成英一个人在。她坐在床边发呆,轻微的门响让她浑身一震。

雁归望了她一眼,没吱声,径自走到自己的桌子面前坐下来。

成英站起来把宿舍门紧紧关上,转身在房里踱来踱去,她平常总是大大咧咧的,现在神色间却显得很彷徨。

她挣扎了半天,终于咬紧牙关走到雁归面前,轻声说:“雁归,我跟你说件事。”

雁归抬起头看她。

“我知道你还是不愿意理我,可我一直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这么几年同窗,你迁就我一回,帮帮我。”她的嘴唇有些神经质地颤抖,“你得帮我。”

她这么惶恐,雁归有点紧张:“你说。”

“我怀孕了。”

雁归大吃一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师范学校对这事抓得有多严你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除开李政和你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根本连我也不该告诉。”

成英噎了一下,有些哽咽:“我星期六去做手术,可是我很害怕,我妈妈就是做这种手术过世的,当时流了好多血,褥子都被血染透了,可怕极了……你能不能陪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我旁边的话我会安心很多。”

雁归恨恨地看她一眼,想要责备终于还是不忍心,安慰道:“你们那边是农村,医疗条件差,这裏不会的。”

成英愁眉苦脸地说:“那你和李政一起陪我?”

雁归叹了口气,点点头。

星期四的上午,雁归和锺爱被系主任叫进了办公室。

系里的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多岁胖胖的中年妇女,看见她们进来,指指前边的凳子示意她们坐下。

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们和崔成英是一个宿舍的好同学好朋友,可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包庇自己的同学做有违校规的事情……有人匿名给系里送了封信,说崔成英的生活作风有问题,你们对此了解吗?”

雁归想了想,谨慎地回答:“校方并没有明令禁止不许恋爱。”

教导主任重重拍了下桌子:“可这不代表我们允许学生乱搞男女关系,那封信上说崔成英竟然怀孕了!连去医院的时间都注明得一清二楚!”

雁归心中暗惊,低头不语,脑子开始飞速地运转该怎么为成英开脱。

还没等她想好,锺爱开口了:“老师,没有这回事!上星期体育课考试一千米,成英说她来月经肚子疼,所以没有参加,不过她说要参加今天下午的补考,跑完一千米。”

雁归望着锺爱,她穿着雪白的裙子,面孔也是雪白的,前额留着一排整齐的刘海,像白雪公主一样甜美可爱,可是这么甜美的她说出的话像锐器划在玻璃上一样让雁归心惊。

教导主任将信将疑:“是这样吗?崔成英自己也是一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