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秀女(1 / 2)

大宫·雏菊曲 秋姬 6769 字 27天前

三天后秀女们陆续而至。

看见她们穿着样式色彩各异的衣裳,拿着惊奇和憧憬的眼神望着宫中的雄伟殿宇和种植的珍奇花草树木,我不免摇头叹息。

许是她们一定做着类似于“宠冠后宫”的美梦吧。

不过最后获得恩宠的只是寥寥几人罢了,更多女子会在这冷漠而残酷的后宫郁郁过完一生,甚至连龙颜也不得一见。

我问善善:“皇后和二妃的赏礼都分下去了吗?”

善善点了点头。

“皇后的如何?”

“皇后分给各小主的赏礼大致无二,只是有几位身份高贵的小主多一些。”

我暗忖,皇后贵为后宫之主,总要大方公平些,不失偏颇才能让人无话可说。

若是要知道皇后的真正心意,倒可以看看妍淑妃的赏赐。

“那么妍淑妃的呢?”

“好似国子祭酒(从三品)家的小姐戚氏和吏部侍郎(正四品)家的小姐秦氏稍多了一些。”

我了然,果然都是朝中大品官员家的女儿。

我又相继问了姝贤妃、景昭仪和丽修媛等人的赏礼。丽修媛乃是继姒充仪之后比较得宠的妃嫔,我们之间虽不相熟但彼此之间还算客气。

“丽修媛给中书舍人家的小姐的赏赐尤其的多,引得不少小主惊羡……”

我挑眉,刚进宫便让那位小主如此出风头,谁知道是在提拔她还是在害她呢?

善善又说:“今年比较不寻常的是太后竟也赏赐了一位小主,赏下的是一对儿龙凤镯子。”

众所周知太后很久不过问此类事,一向交与皇后处理,今日竟有赏赐难免让我有意外之感。

善善接着禀道:“是大夫人娘家那边的人呢……算起来应该是大小姐的表姊。太后下了赏礼后,皇后和宫中各妃也随着赏赐了许多……”

我有些惊愕,虽知道太后一向喜欢像姊那样温婉乖巧的女子,可是却没想到她喜爱姊至此能给她如此面子。

我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天逛沁春媛无意中看见一群女孩子围着一名身着新禾绿衣裙的女孩在气势汹汹地声讨什么。

有一名身穿藕色绣朱槿花纱裙的女孩口气最是傲慢,只听见她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踩脏我娘送我的绣帕……”

那名被围在中间的女孩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会赔你的……”

“赔?”那女孩冷笑了一声,“你可知道那是苏州的冰蚕丝织造的……就是你这一身行头全搭起来也不够的!你赔得起么……”

周围的女孩全都恶意地哄笑起来。

新禾绿衣服女孩的脸因窘迫愈发得红了,可以看见眼泪正在她眼圈打转。

可是那群女孩却丝毫没有因此放过她的架势,反而变本加厉,奚落得更加厉害了。

我在一旁听出了大概,原来是这些小主一起来沁春媛赏花,有一位小主不小心掉了绣帕,偏偏让这位新禾绿衣服的小主踩到了,结果脏了一个脚印,她们这才争吵起来。

每次秀女进宫此类争吵也屡见不鲜,我倒见怪不怪了。

谁知道她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姐是真的在乎这些小饰件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我正要无趣转身离开,却听见有个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姐姐也莫生气……我看挽霞也知错了,下不再犯,便饶了她吧……”

我微微挑眉,哦?还真有善心人呢。

“这哪有你说话的身份!身份低贱的人果然都是臭味相投的。她父亲不过七品小吏,而你呢虽然有个谏议大夫的父亲但却是庶出呢……听说你娘亲是官妓出身,是么?”随之又是一阵嘲笑之声。

庶出。我冷笑了一声。又是所谓的嫡女的自以为是吗。

她觉得那身份低微的两名女子触了她的霉头,殊不知她也触了我的霉头。

“庶出怎么了?”我听了这话笑着走到她们面前。

她们都纷纷回头看我。

那位藕衣小主上下打量我,目光有些警惕,口气却硬着挖苦说:“怎么,又来了个庶出?”

感觉她看我的戒备眼神,我暗中可笑,许是把我也当成新入宫的秀女了吧。

我也不回答她,只是走到那新禾绿裙的秀女面前,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说道:“怎么,一方冰蚕丝的手帕就值得小主哭哭啼啼的么?日后若小主有了恩宠,区区一条冰蚕丝手帕算得了什么?”

听了我的话,那秀女抬起核桃般红肿的眼睛吃惊地望着我。

众秀女听了也都一愣,继而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纷纷吵闹说:“你凭什么说她能得到圣上的恩宠?也轮不到她吧!”

我也不想都得罪她们,只是故作轻松地说:“众小主当然日后都有望受到圣上的青睐……这位小主也不排除可能吧……”

众人听清了我的意思,原来是“可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而那位秀女的脸色又黯然下来。

我又继续说:“众位小主来宫中时间不长,可能一些宫中的规矩也不大懂。我只得多嘴一句,皇上现在身边的宠妃丽修媛就据说不是嫡出呢……各位小主们成天把庶出挂在嘴边总归不妥当吧……”

那些秀女骤然变了脸色,一时间有些讪讪的。

这时人群中不知有谁提议道:“哎呀,你们看,那边有只蝴蝶,多好看啊……”

众人纷纷附和,一眨眼便一哄而散。

刚才那位劝架的秀女上前施了一个见面礼,声音得体利落,“我叫皎月,她叫挽霞。今日幸得这位小姐解围,委实感激不尽。”

我摆了摆手,“我也不是在替你们说话,只是说了些实话罢了。”

我打量那位叫挽霞的秀女,只见她身材娇小可爱,脸蛋也是小巧可人的,微卷的睫毛,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微微翘起的鼻子和薄薄淡红色的嘴唇配合起来流露出一种少女的俏皮玲珑。

旁边那位自称是皎月的小主则长得更加熟韵些,像是秋风中盛开的白菊,清秀美丽,高挑端庄。

皎月附和着笑了笑,犹豫着问:“冒昧地问,小姐刚才为我们出头,是因为同出身庶女么?”

我轻描淡写地说:“我自幼失怙。”

挽霞欢快地拍手叫道:“我们同是苦命人,今日有这样缘分,不若就在此拜为姐妹吧!”

说完她还热情地拉着我的手问:“我以前都没见过你……不过也是,秀女那么多,许是见过一次忘了。小姐住在哪间秀房,我有时间也好找你玩呀。”

她的手热腾腾的,这样握住我让我极不习惯。我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

还是那位叫皎月的心思缜密些,她问:“刚才小姐言语间似乎感觉已经在宫中住有些时日了。小姐举止高雅,想必是宫中身份尊贵之人;再看这般年岁,难道是昭娇帝姬殿下或是乌姬殿下吗?”

我摇了摇头,回答说:“我不是什么帝姬,不过是寄养在宫中罢了。我叫奴兮。”现今隐瞒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她们早晚是会知道的。

挽霞吃惊地掩住了嘴,惊道:“天呐,你就是奴兮!”

“你知道我?”我问。

挽霞似乎有些激动,忙着点了点头,“怎么会不知道。都说你虽然不是圣上的女儿却宠爱胜过女儿……”

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直白,淡淡地回道:“我也并无什么的。不过是皇上仁爱罢了……”

挽霞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语气间满是恳求,“小姐,今日难得与你相识,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能不能在皇上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若是凭我的身分,排着侍寝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了。我临走时口口声声答应爹娘一定会光耀门楣,小姐你帮帮我,日后我得势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有些惊异,心想她怎么赤|裸裸说出这番话来,继而一想这也许便是大部分秀女心中所想,只是她过于迫切,渴望抓住机会罢。

我离她略略远些,语气恭谨地回答:“小主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小主日后是服侍皇上的人,奴兮怎么担当起‘小姐’之名呢。小主貌美如花,奴兮想即便没有外人左右,小主也必定会脱颖而出,受圣上恩泽。”

她听了我敷衍的场面话有些失望,皎月咳了咳,对挽霞说:“挽霞我们便不要为难奴兮小姐了。就是今日从奴兮小姐替我们解围,也可以看出是热心肠之人,妹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完笑着对我说:“我们姐妹俩以后还望奴兮小姐多多提携呢。”

我点头回礼,心中暗叹此女子真真长了一张巧嘴。

我指着在远处那群赏桃花秀女中落在最后、身着素底马蹄莲花裙袍,肩披同色纱帛的女子问:“那是哪家的小主?”

我注意到刚才吵架时只有她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既不附和也不劝架,一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模样,重要的是那些高傲的秀女却并不排斥她甚至是对她有些敬畏,刚才那句提议也说得极好极合时候的。

我偷偷地观察她,发现她的容貌娇艳美丽,身段高雅端庄,一举一动都显得极有涵养。

皎月顺着我的指向看去,“啊”了一声,回答说:“奴兮小姐说的是国子祭酒家的小姐呀……”

我在通往凤仪宫的长廊上看见姊和一名女子挽着手有说有笑着迎面走来。

我们彼此都微微一愣。

姊旁边的女子正是那天穿藕色朱槿纱裙的秀女,再看她腕上佩带着的龙凤镯,我心知她便就是善善所说的那个表姊了。

我后来打听了她的身世,她是上府折冲都尉(正四品)家的嫡小姐,闺名叫扶柳。

扶柳的长相不可谓不漂亮。其实若单论五官并不怎样出色,但是凑在一起就让人感觉十分有韵味。她本身也极会穿衣打扮,掩饰了下肢略短的不足并把身上其他的优点彰显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在美女如云的这届秀女中她依然能夺目出众的原因。

扶柳笑着冲姊说:“这就是你那个庶出的妹妹么?”

姊点了点头,“她是爹爹的二房夫人生的。”

扶柳笑得妩媚,“哦?那也算是我的妹妹了。那日我还以为她是新进宫的秀女呢。”

姊装作意外,“原来你之前见过她了?”

扶柳“嗯”了一声,依然笑着说:“贵妹的心肠实在是好得不得了呢。那日挺身而出为一位同是庶出的小主打抱不平。其实我也不是小器量之人,那日本来也就没打算计较什么,贵妹便冲出来了……不过我看到贵妹的行为倒让我想一句话,嗯,叫什么来的……”

姊掩嘴浅笑,“表姊可是想说同命相怜,惺惺相惜?”

扶柳叫了一声,与姊相视而笑,“正是!嗯,同命相怜……”

我听了在一旁冷笑,莫非真以为仗着太后的一对龙凤镯子便可以在宫中横行么?什么话都可以说出口的?

这种小人竟是吃不起尊敬的。

即使你不去得罪她,她反而偏偏要主动招惹你。

我只是微微一笑,说:“小主说得不错。因为我总是被人欺负,所以那日看到挽霞小主她们的情况总是不免激动些。”

扶柳挑眉,“哎呀,你这样的脾气可不好。身份低微的人总该懂得隐忍些,否则得罪了人可是要吃大亏的……”

我恭谨地回答道:“多谢小主关心。不过那样的情况恐怕不会在我身上发生吧。”

扶柳不解,“什么?”

“因为想欺负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扶柳明显一惊,“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

我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不可能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凭什么你说出那么自大的话呢?”扶柳不屑地一哼。

我笑,“谁让我是庶出呢?谁让我有个好娘亲呢?”

扶柳想必也耳闻过皇上对我的娘的事,脸色微微一变。

我的语气变得有些冷了,“最后只能说那些人太不知天高地厚,小主你说呢?”

扶柳没有说话。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对姊说:“小主即便是小主但却是服侍皇上的女人,姊不会连这点尊卑都分不清吧?以后还是不要公然地叫‘表姊’的好。太后一向重礼,姊这么做恐怕不能向太后讨喜吧?”

姊的脸上露出的尴尬表情,默默松开了扶柳的手。

我得意地一笑,向扶柳略略欠身,款款离开。

我来到皇后的凤仪宫时,看见已经有两名女子端坐在椅子上喝茶了。

其中一名是见过的,便是那位国子祭酒家的小姐戚氏。

今天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绣青竹的衣裳,梳着雅致整齐的斜云髻,插有质地很好的一支白玉簪子,小巧的耳垂上坠有一对儿皎皎的珍珠耳环,给人一种精致的感觉。

那么另一位便一定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秦氏了。

秦氏穿着通体白纱衣,袖子和衣角末端绣着几只翩翩飞舞的紫蓝色蝴蝶。她头上只随意插了一支古色的木簪,却并不显寒酸反衬得极有情趣。她通常都是略低着头微微蹙眉的模样,眼波盈盈,显示出了一种苍白凄素之美,极易惹人怜爱。

我们坐下说话,我发现她们的话都不多,大多数都是皇后问什么便认真地作答几句。

可是给我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在我看来,秦氏不语是因为她生性内向羞涩,无话可说;而戚氏却是肚有经纶,满腹城府,却善于内敛自律,不愿多答。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说说话,然后一同向皇后告辞。

走到门口时,戚氏竟险些晕倒在地。

我眼明手快,上前扶住了她,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甚是虚弱地说:“谢谢奴兮小姐了。”

皇后此时也一脸担忧从上面走下来了,要宣太医。

戚氏慌忙婉拒说:“妾身怎么敢劳师动众……不过是这几日刚进宫还不大习惯,睡眠不实罢了……回去歇歇便好了。”

这样的事情倒也时有发生,皇后最后也没有再坚持,只是临走时送了戚氏一支滋补养颜参百般叮嘱方才让她离去。

一个月,小主们经过后宫年长资深的姑姑们教习后,便可以正式侍寝了。

小主们皆有了美人才人等封号,于是从秀房中搬离出来被分别安排到各宫中。

我以为第一个侍寝的一定是那才貌家世皆数一数二的戚氏。

可是没想到竟是扶柳。

我虽知道她一定也会早些受到皇上的召见,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是第一个。

听说是因为戚氏病了,据太医说她的身体孱弱以致不能承恩,于是敬事房暂时把她的名字鈎掉了,每日的银盘上也不会放她的绿头牌子。

第二天,扶柳被封为柳婕妤,皇上一时恩宠无比。

柳婕妤的优势在于她很会伪善,懂得如何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出来,她也许不是最聪慧的,但是她善于讨乖卖巧赢得男人的欢心。

有一阵子皇上迷上了水墨丹青,柳婕妤便下了苦心学习,虽然只是略懂些皮毛但是她摆出的这种姿态着实让皇上喜爱了一番。

得了势的柳婕妤一方面更加紧讨好太后,另一方面便是压制下面的小主。

她虽日后必不与我相善,但是现在还没有精力和时间对付我的。

她最先压制的是那位中书舍人家的小姐。

那小主真可谓是一名让人惊为天人的貌美女子,是柳婕妤远不及的。

可是若不是主动请愿去匈奴,连王昭君那样沉鱼落雁的女子尚且要在掖庭默默一生,一位正隆宠的妃子想要埋没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主又是何难事呢。

其实手法也很简单。

不过是对敬事房的太监恩威并施,在银盘上绿牌子的顺序上做了手脚。

那么多牌子总是有几个放在孤僻的地方不容易引人注意的,例如第一二位例如倒数最后的三四位。有时候更甚的是干脆以各种理由压下了她的牌子。

最后再把她赶到离皇上寝宫最远的宫殿去,那么那位小主真的可能是永无天日了。

皇上习惯性挑中间靠前的牌子,柳婕妤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便把一些依附于她、姿色不及她的小主们的牌子安排在那里。

对于这样的事皇后怎么会不明了呢,但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因为她也不希望那些娇艳如花的小主们引起皇上的注意,打乱了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后宫秩序。

但是她也不可能任由柳婕妤骄纵独宠,戚氏无法承宠,她便安排了秦氏在皇帝身边服侍。

皇上很偏爱楚楚动人的秦氏,这由封号上便能看出来。

虽然柳婕妤与秦氏家世相当,但是秦氏却被封为莞充媛,位列九嫔比柳婕妤要高上一级。

无奈莞充媛愚笨,不懂周旋心计,有时候也不免吃亏于柳婕妤,所以大体来说两人势力相当并宠。

我这时不免为那个戚氏惋惜了,若不是身体孱弱,以她的家世以她的美貌聪慧定会深受皇帝青睐且远非莞充媛柳婕妤所能及的。

我恐怕莞充媛终非柳婕妤的对手,也许终有一天皇上会厌倦了她一味娇柔的样子。

虽然看起来后宫妃嫔的事牵扯不到我的身上,但是在这势力随时微妙变化的后宫,我也需要自己人,我也需要有人能出面与柳婕妤抗衡。

但扶持谁呢?中书舍人家的小姐是万万不能考虑的,只因皇后和丽修媛似乎都对她有所忌惮,我也不能碰触这个霉头。其他小主容貌才智皆高于柳婕妤的也不过寥寥可数……

我斜靠在矮几上正这样冥思苦想着,婷仪进来说:“小姐,外面有个叫挽霞的才人想见您呢。”

挽霞?我挑眉,哦,她来做什么呢?

“让她进来吧。”我起身整理好刚才坐乱的衣袍。

挽霞略带拘谨地走了进来,我大大方方地与她招呼,她小心地回礼。

她坐下环视四周,倒吸了一口气,样子越发得小心谨慎了。

婷仪麻利地端上了茶品和水果点心,挽霞起身忙不迭地向婷仪点头感谢。

婷仪见了她的样子走时低头吃吃地笑了。

我见了略略皱眉,挽霞再不济也是个主子呢,婷仪只是个奴才却敢嘲笑于她,不过是仗着我的权势罢了。

不过我略略一想,自己不也是仰仗着皇上的宠爱才能在这宫中这般得意么?看来人都是一样的呀。

我微笑着问:“才人到我这儿有何贵事呢?”

挽霞红了脸,小声地说道:“上次多亏奴兮小姐解围……所以我特意绣了几个荷包送给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奴兮小姐若不嫌弃……”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只颜色各异的荷包。

我走到她面前接了过去,做工精细倒也是上品。

我冲她笑了笑,说:“我很喜欢呢。谢谢你。”

她松了一口气,也冲我甜甜地笑了。

之后挽霞便常常以各种借口到我的小雅斋来。

我又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呢,只因皇上常常到小雅斋来,她这么做也无非是抱着能在这裏一遇皇上的愿望罢了。

她长得也算漂亮,获得皇上的恩宠也并非不可能。但是她却不是那种能维持长久宠爱的女人,最起码她的实力是万万不能和柳婕妤对抗的,因此我没兴趣帮她,所以我也只当做不懂她的心思看她每日傻傻地到我这儿等皇上了。

但是看到她却让我想到那名叫皎月的小主。

我曾托人私下打听过她的家世:她的父亲谏议大夫刚正不阿,敢言直谏,皇上虽有时恼怒此人但言语间也有流露出赞赏之意。她虽庶出,但是她的娘亲却是最受宠爱的小妾,她也是谏议大夫十分疼爱的孩子,自幼她父亲便请了许多老师教习她琴棋书画。她的娘亲身出官妓,那么她想必也是略懂歌舞风情的。

那天我看见挽霞身着一袭带有墨竹图案的白衣,十分漂亮。最新颖的是那竹子不是绣的反而是直接拿墨汁画上去的,显得越发新奇。

我颇有兴趣着问:“这衣服上的竹叶是小主画的么?很好看呢。”

挽霞略有迟疑地回答说:“不是……是托皎……是托朋友画的呢。”

我笑了笑,竟存了这样的小心思,是怕被别人抢了风头吧。

我装作无意,“我记得那时还有个叫皎月的小主,她现在可好?”

挽霞有些紧张,回答道:“也是被封了才人的,现在和我住一个宫呢。”

“总是才人来拜访我,于理我怎么也要回访的。”

挽霞有些局促,连忙回道:“只怕我那儿简陋……”

我笑了笑,“才人过谦了。”

次日早我让形单携了几份精致实用的小礼物拜访浣清宫。

与挽霞寒暄了好些时候,之后我便找借口到皎月的住所去了。

再次见到皎月时,愈加感觉她的气质委实很好。

只见她穿着粉泽的裙袍,上面的花纹是用彩墨画上的梅花。

我暗暗赞叹,若是想要在丝绸上作画,必定需要一些笔力的,何况她画得如此形象逼真呢。

我明知故问:“才人懂作画?”

皎月知道我指得是她裙子上的图案,回答说:“并不精通的。只是闲着打发时间罢了,让奴兮小姐见笑了。”

我掩扇而笑,道:“皎月才人真真谦虚呢。不过我着实喜欢,不知道皎月才人能不能也为我画一件?”

“承蒙奴兮小姐看得起。只怕画得不好……”

“才人说哪儿的话。那么便这么定了,我这就叫宫人把我的袍子送过来。”

不一会儿,形单捧着我的衣服过来了。

皎月问我需要什么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