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终是不忍(2 / 2)

大宫·玉兰曲 秋姬 8225 字 28天前

“这……皇上劳累过度,血气不足。皇上平时要注意龙体,万勿过于操劳。”

“只是劳累过度吗?”在场的人对太医如此浅薄的解释明显不满,“劳累过度怎么会不省人事?以前陛下为亲王时政务繁忙,却也不见如此。太医说法遮掩,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让我们知道?还是你根本诊断不出来想敷衍我们?”

皇后最为担心也最为生气,沉声说:“太医,你若诊断错误,耽误陛下医治,小心人头不保!”

面对后宫妃嫔们咄咄逼人的质疑,李太医招架不住,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冬天竟然抹着汗,“这,这……”

我见李太医言辞支吾,也觉得病情不会那么简单,难道另有隐情……

“娘娘们饶了臣吧,臣不是诊断不出,只是……”李太医想了想,转向我跪着说:“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臣只向太后禀告,请太后为下臣作主!”

李太医提到了我,皇后等人一时不好再说什么,只拿期盼着急的眼神看向我。

“好吧。”我心中急切听到实情,只希望不要是什么太坏的结果。

“李太医,现在没什么人了,你放心说出来吧。”我们来到别室,我望着跪在下面的李太医说道。

太医依旧面色为难,终于一副下定决心豁出去的样子,痛心疾首地奏道:“老臣行医多年,怎么可能诊治不出来呢!皇上他恐怕是房事过度、肾精亏损才四肢无力,头晕目眩。皇上本已处盛年之末,实在不宜太过……”

我的脸上一阵发烫,也终于明白李太医为何如此为难了。因为权禹王对外宣称潜心修行,不近女色,现在又因房事过纵病倒,太医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禀明呢。

“这件事事关皇上的脸面,太后乃后宫之长,老臣只敢在太后面前提明。这件事情实在太过蹊跷,臣怎么敢随便说呢?望太后能体谅臣的苦衷,庇护下臣啊。”

我心中羞愧,心想最近权禹王常夜宿尔玉宫,自己竟然没注意这些,又暗责权禹王不顾身体过于放纵。

“哀家知道了,李太医,你这件事做得很好,不要再与任何人说。你放心退下吧,哀家会给后宫妃嫔们交代。”

等我出来时,后宫妃嫔围住了我,纷纷问道:“太后娘娘,太医他怎么说?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明白,皇帝的生死关系着天地干坤,关系着改朝换代,关系着她们的命运,也难怪她们如此着急。

我安抚她们,“大家不要惊慌,哀家跟你们保证皇帝好好的,没有什么大碍。大家先散去吧,让皇帝清静休息,一会儿皇帝醒来大家再看他也不迟。”

众妃嫔面面相觑,但见我言语肯定,唯有半信半疑地散去了。

我更没有理由留在权禹王身边侍候,唯有交代太医和宫人好生照看,有什么意外马上向我汇报,方才离去。

我刚到尔玉宫,娜木朵儿就跟来了,她脸色不大好,向我请安后聊了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吞吞吐吐地问道:“太后,皇帝是不是真无大碍了?臣妾真是很担心。”

我想这才是她来的目的,不动声色地回道:“哀家不是已经说了么,皇帝没有什么大病。”

“可是……”娜木朵儿转换了语风道,“臣妾当然信任太后,不过后宫好多人议论说,若真没什么,太医何必遮遮掩掩呢。”

“她们乱嚼什么舌头,等皇帝醒来大家自然释疑。”

“真的?太后您敢保证?”

“放肆!”我本心中一直担忧权禹王,而娜木朵儿屡屡试探,让我心中烦不胜烦,呵斥道:“昭容,你是越来越放肆了,谁准许你跟哀家如此说话?竟然质问哀家!”

娜木朵儿见我发怒,一下子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息怒,但是臣妾真的……”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止住了,“臣妾知错了。”

“你该知道我们现在应是敌对关系,之前不是说好了暂不相见,你这次过来实在太莽撞了。但是哀家理解你的心情,不想责备你,你退下吧。”我挥了挥手对娜木朵儿吩咐道。

娜木朵儿也不再纠缠什么,匆匆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没有权禹王醒来的消息,最终决定还是去看看他,太后关心皇帝的病情应该不会太让人生疑。我着年欢带上刚熬好的养身补汤,跟我去勤政殿。

在快到勤政殿的路上,我看见戈敏在一名年龄相仿男孩的陪侍下迎面走来,他穿着墨蓝色的皇子蟒袍,干净整齐,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他远远看见我便携伴读退到一边,待我走近了紧忙跪下给我拜安道:“太后娘娘吉祥。”

“哦,三皇子啊,你是刚从勤政殿那边过来吗?”

戈敏躬身回答:“是的,刚刚听说父皇病倒,孩臣禀明师父,下了学堂就急忙过来。刚刚见过父皇,正巧昭容娘娘也在,她告诉孩臣父皇病情无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末了他又有些孩子气地自言自语道:“可是看见父皇躺在那里,还是觉得有点担心。”

我看着眼前小大人般的戈敏,心想他真是个好孩子,举止端庄,说话有条有理。他平日也愿意与我亲近,唉,如果不是姊的孩子,我该多么喜爱他啊。

“孩臣正要去找母妃,她一定很担心父皇,孩臣要宽慰她。一会儿孩臣会和母妃一起来探望父皇。”

“行了,那么你就快点过去吧。”

戈敏再次向我躬身一拜,恭敬地退在一边让我先行。

我不再看他,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勤政殿的方向走去。然而我走了不远,就听见后面有人惊叫道:“皇子,您怎么了?!”

我回过头去,只见戈敏弯腰捂着肚子,一副不适的样子。

我心中疑惑,带着侍女们折返回去,他的伴读如同见到救星般,紧忙奏道:“太后娘娘,皇子他突然说肚子疼!”

是吃坏东西了吗?我带着疑问,拉起戈敏说:“戈敏,你怎么了?来,让哀家看看。”

戈敏很艰难才直起身来,而看到他的脸时我大吃一惊,他的肤色已经不太正常,隐隐泛着青色,额头上密密麻麻沁着细汗。

皮肤已经变色……这样的情况我再熟悉不过,戈敏十有八九是中毒了!

戈敏抓住我的手臂,他的手小而细嫩,艰难地说:“太后,孩臣肚子痛……呼吸也难受……”

我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飞快而混沌地想着什么,突然蹦出的是娜木朵儿的一张脸。

那大不了臣妾死……那是她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如果臣妾儿子可以登上皇位的话,臣妾死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便皇上知道是臣妾杀了戈敏,但那时也只有翰儿一个中用的儿子了吧?他即便恨臣妾,最后不还得让臣妾的儿子登基为帝?那臣妾死便也是值得了。臣妾早有这样的觉悟。”是的,她曾经这样说过。

再联想到她今天急匆匆地找我和急匆匆地离开,再和权禹王生病的事联系在一起……还有谁最有理由要害戈敏呢?

我顿时明白了,面对太医的讳莫如深,她以为权禹王大势将去,所以才有今天的行为。唉!娜木朵儿,你真是太鲁莽了!可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她早就存有这样的心思,权禹王生病的事终于使惊乱的她孤注一掷!

这时戈敏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青色开始逐渐显现,连旁边的伴读都看出不好,惊叫道:“太后娘娘,您看!皇子的脸色似乎很不好!”

我就那样看着戈敏,感受到他抓住我的手臂隐隐生痛,他一定很痛苦吧……可怜还是个孩子,可能连自己到底怎么了都不清楚,旁边的伴读也明显没有经验,手足无措,只一味惊慌地看着我。

这岂不是很好吗?最令我头疼的、对我最大的威胁就这么去了,看姊还怎么嚣张得起来。更妙的是这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也不用对权禹王有什么愧疚,毕竟不是我杀了他的儿子。

“啊!”戈敏大叫了一声,手滑了下来,直接滚到了地上。

我被他的叫声惊醒,再看他,一时睁大眼睛,他长得多么像权禹王啊……仿佛一个活脱脱的小权禹王在我面前痛苦地打滚呻|吟着。

“翰儿做事鲁莽,欠缺稳重,为人粗暴,这样的性格实在不是当皇帝的人选……朕如果把皇位交给他岂不相当于将大胤江山交给外族,百姓也会因此受苦……”耳边不知怎么就响起昨天权禹王对我说的话。

如果戈敏死了,那么只有戈翰继承皇位……我脑中浮现出权禹王那沉痛无奈的表情,娜木朵儿得意的笑声,还有戈翰那张意气风发的粗犷脸庞。将大胤江山交给外族……不,不,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我一把拽起戈敏的衣领,将他拉了起来,厉声命令说:“将汤给哀家!快,把汤给我!”

如意慌忙把汤木桶给我,我直接放到戈敏嘴边,不客气地命令:“听着,这能救你的命,喝下去,必须喝下去!”

戈敏已经难受得睁不开眼睛,但他还是很艰难地张开那皲裂的嘴唇,我直接将汤灌了下去,很多溢了出来,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我见戈敏喝得差不多了,放下汤桶,直接命令道:“快,吐出来!”

戈敏明显什么也不懂,我将手直接塞到他的嘴裏,“快,吐出来!”

我边这么让戈敏催吐,边对侍者吩咐说:“立刻叫苗医女过来,让她带大量的水和牛乳!还要带各种解毒的草药……呃,多带几种可以解蛇毒的!”我之所以这么说,因为隐约记起娜木朵儿与我聊他们回纥风情时,提到过萃取的大漠蛇毒,娜木朵儿下毒很可能选这种她最熟悉而中原人不擅解治的毒药。

戈敏哇的一声从嘴裏吐出了一小摊浑浊的绿色液体,气味腐臭难闻。

这时苗医女带着不少东西急匆匆赶过来,我终于心裏有点底气。苗医女仔细观察了一下,郑重说道:“太后判断得没错,十有八九是蛇毒。看三皇子已经吐了不少东西,应该还有救。快,先给三皇子喂牛乳!”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了苗医女,我退到一边,精神一松懈,我脚下就软得站不起来了。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在一旁忙乱的人群,又低头看到自己沾满污秽的双手,天,我都干了什么……

我救了姊的儿子!

如果我根本狠不下心杀死姊的儿子,那么我算计姊又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她的儿子登上皇位!

巨大的绝望一下子笼罩住我,眼泪如雨般簇簇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苗医女终于舒了一口气,到我面前禀道:“三皇子应该没什么性命之攸了。蛇毒本来很难解,不过幸好他碰见的是太后,太后身边带了汤水,而这养身汤调制时加了最解蛇毒的牛乳,三皇子真是富大命大,已初见帝王之贵。”最后苗医女加了一句完全是讨好我的话,然而她不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时感觉多么的讽刺。

此时如意派出的两名宫娥返回来了,禀告道:“刚才奴婢们守着走廊两端,并未见人来往,应该不会有人看到什么。”

此的泪痕已经擦干,神情恢复了常态。我来到面色苍白的戈敏面前,虽然我刚刚救了他的命,但是我并不能因此就对他亲热起来。我居高临下地说:“戈敏,你听好,也许你已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哀家救了你的命,但是哀家希望你先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包括你的母亲。当然,你也可以不这么做。”

我并不希望这件事闹出去,即便娜木朵儿做得很过分,但我依旧想留下她的命,无论如何也希望留下一丝能牵制姊的力量。

没想到戈敏竟虚弱而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用微弱的声音回道:“孩臣的命是太后捡回来的,孩臣不会说出去……”

见他如此懂事,我在心底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

我来到勤政殿时,已经不见娜木朵儿的身影,权禹王还是睡着的,我来到他的它前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小声哭泣起来。

也许是我的哭泣声吵到了他,权禹王竟然醒来了,一双大手轻覆上我的发,问:“奴兮,你怎么了?”

在他温柔的注视下我更是控制不住,最后泣不成声地说:“如果,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就跟你一起死……”

那是在我救戈敏之后就打定的主意。姊的儿子一定会登上皇位,为了避免受辱,我还不如早早随了权禹王一块死了好。虽然舍不得女儿,但是有端豫王在她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权禹王只以为我因为担心他的病情而哭,安慰我说:“别哭,朕之前就是有点累,应该不是什么大病,你看朕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什么一起死,朕不允许你说这样的傻话。即便哪一天朕出了意外,你记住朕要你好好活着……”

我使劲地摇头,不,如果你不在,我也不打算活下去。

我哭得非常伤心,内心充满着委屈与绝望,不知情的权禹王劝慰着我,却使我哭得更加厉害,直至最后泣不成声,头晕无力,甚至俯身干呕起来。

权禹王轻拍我的背,责备道:“你看你,怎么哭成这样……”

我刚觉得好些,不想又是一阵不舒服,待我再直起身来,迎上的是权禹王怔怔的脸。

权禹王犹豫地说:“奴兮,也许……你……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也怔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否认他的想法,却又想到自己上个月确实没来月信。因为之前服用避孕的汤药月信时而不准,加之权禹王一向很注意这点,竟然丝毫没往这方面想过。

也许真的是……我的心一沉,几近厌恶地将权禹王推开。

权禹王依旧陷于震惊之中,我毫不犹豫地说:“放心吧,我会悄悄处理掉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权禹王有孩子,对于这个意外下意识就是让它消失掉。

“处理掉?不,生下来!”权禹王激动地说。

我惊异地看着他,“你疯啦?这孩子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世上!”

“朕从来没想过和你会有孩子,但他确实出现了,这是朕的孩子,是帝国未来的太子。”

我看着权禹王仿佛陌生人般。

“朕没有称心的孩子,大皇子忠无子嗣,二皇子翰为异族血脉,三皇子敏生母非朕之所爱。我们明明一向小心,所以他的出现定是上天的恩旨。奴兮,你想想我们的孩子,像你也像朕,那会怎样的聪明漂亮……”

我没有权禹王想得那么多,只是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么姊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她的儿子不再是继承人,我轻而易举就可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多奇怪啊,刚才我是那样的绝望,而现在我却拥有了足以摧毁姊的砝码。

只是与权禹王在一起本已使我感到罪恶,更何况是再生一个孩子。

我有些心痛地说:“即便想,但怎么可能生下来呢,我们的孩子根本是见不得人的……一个国家的太后和皇帝生孩子,这是多么大的丑闻啊。”

“那么朕立你为朕的皇后,让我们的孩子光明正大地出生。”

“皇后?可你忘了我是你父皇的妻子啊。”

“唐朝的高宗皇帝不也娶了他父皇的妻子吗?朕从登基以来一直循规蹈矩,从未做过逾越祖制之事,现在为了我们的孩子,就这么一件事朝臣不应该责难朕。也许刚开始会有非议,但以后总会慢慢平息。”

一向理智的权禹王竟然肯为孩子这么做?我忘了,他喜欢孩子。

心中虽然感动,但是我知道我是不可能答应做皇后的。武则天虽然贵为一代女皇,但她嫁给高宗一事一直为后人诟病,野史上更将她描绘成放浪的女人,我怎么可以重蹈她的覆辙呢?更何况我还有九珍,她一定会以此为辱,我该以什么脸面面对我的女儿。而我自己也不想再成为谁的妻子,那样的身份让我没有一点安全感。

我几近恐惧地回道:“不,我们不能这样……我会把孩子生下来,但我不能当什么皇后,你该知道这件事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我们不能那么做。让我想想其他办法。”

权禹王将手探到我的腹上,搂住我喜道:“奴兮,你肚子里有了朕的孩子!朕真是意想不到,朕竟然老年得子,而且还是你我的孩子!朕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你是属于朕的……”

我看权禹王高兴得像个孩子,完全不似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子。是的,他真的很喜欢孩子,我想起一直羡慕的宝瑶,想到以后我也将有那样的孩子被他宠着疼着,不知为什么我开始觉得开心。

高兴之余我心思一转,对权禹王说道:“刚才我在路上遇到了戈敏……”

我将戈敏中毒的事情跟权禹王说明,权禹王神色大变,怒言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我想权禹王心中未必无数,亦不会想不到此事与他病倒有关,娜木朵儿定会首当其冲。我之前确实想保住娜木朵儿,但现在我有了孩子,她反而成了我的绊脚石。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说是我救了戈敏……”因为我担心娜木朵儿会恼怒于我,将我们之前的勾当和盘托出,这虽然不至于动摇我的地位,但总不是件好事情。

“怎么了?”权禹王明显对我救活戈敏心存感激,但听到我不居功反而刻意掩饰大惑不解。

“我之前也这样嘱咐过戈敏,因为我不想让姊以为欠我什么,她本来就认为我是个恶毒的女人。而现在……”我顿了顿说,“我更不想让凶手怨恨我,伤了我们的孩子。”

权禹王对我的解释深信不疑,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件事还是不要将你牵扯进去比较好。对外就说是路过的太医救了敏儿吧。”

在权禹王下旨调查之后,很快就查到了娜木朵儿身上,是她在戈敏探望权禹王时在一杯热茶里下了毒。因为下手仓促,所以很多细节处理得并不干净,可能娜木朵儿本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吧。可令她痛不欲生的是戈敏并没有因此死去,听说她悔不当初地跪在权禹王脚下求他原谅,但试图杀害皇子的罪怎么可能被饶恕呢。

在娜木朵儿被关到死牢后我去看过她一次,只是刚刚靠近就听见她哭天抢地的声音。

本来身体就有些发福的娜木朵儿没有了华贵衣饰的装扮,苍老得如同乡下老妪般。不过我并未感到吃惊,因为已经见到过太多这样的人,以前的皇后、花溅泪都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她们是否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我来到囚牢边,娜木朵儿见到我如同见到活着的希望,她的手伸出来想要抓住我,哭着说:“太后,太后娘娘您来了,求您救臣妾出去,臣妾知错了,知错了……”

我心中有些厌恶地离她远了点,嘴上却是痛心疾首的语气,“昭容,哀家为你求过皇上,求他饶你一死,但无奈皇上护子心切,根本不听哀家的劝谏。唉!你也是的,为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情不跟哀家商量!哀家不是说跟你承诺过皇上没事吗,连哀家你也不相信吗?”

“真的……活不了了吗?”娜木朵儿失魂落魄地跌坐下去,“皇上病得突然,臣妾以为这只是您稳定后宫的说辞,所以才匆匆下手,否则就没有机会了……臣妾不敢跟您商量,因为知道您一定会反对……”

“昭容,你根本就是一直不相信哀家,如果你找哀家商量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下场!”

娜木朵儿没有回答,只自言自语地说:“虽然现在知道真相很后悔,但是……如果不是那么碰巧太医救了戈敏的命,即便皇上真没重病也该是臣妾赢啊……可怎么能呢,怎么那么巧呢,偏偏那孩子被救活了……不甘心啊,臣妾真不甘心啊,臣妾就白死了吗!”

说完娜木朵儿又拿那双猩红的眼睛看向我,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太后!”娜木朵儿长啸道:“太后,臣妾是没活路了,但是求您,求您看在臣妾的面上不要让此事牵扯到翰儿,而且这件事臣妾真的没有找他商量,别让臣妾连累了他。臣妾一死,翰儿这孩子是否有出息就靠您了,他一定会把您当成亲生母亲般孝敬的……”

娜木朵儿什么也不知道,还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想靠我助她的儿子登上皇位。可那怎么可能呢?我早就对权禹王隐暗示这件事也许戈翰也牵扯其中,只是娜木朵儿一口咬定此事乃她一人所为,没有证据而已。但权禹王对戈翰一定会心生芥蒂,他注定是与皇位无缘了。

但我却假装悲伤地回道:“昭容,你这件事做得太明显,哀家保不住你,但是你的儿子哀家一定会好好照看。唉,看到你现在这样,哀家却救不了你,实在不忍心……哎!”

我假意悲痛过度被搀扶着回去,身后还传来着娜木朵儿那殷切嘱托的声音。

我怀孕了,我真的怀孕了。

虽然苗医女为我做过很多事,包括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事情,但当她诊出我怀孕时还是吃了一惊。

我平静地对她说:“孩子是皇帝的。”

苗医女平时是非常谨慎少言的,此时竟也多话起来,“啊,太后年纪本来就比皇上小,论相貌和才气,太后和皇上站一起本就是非常般配的一对儿。”

“你不用特意那样说。”我微微笑了,“哀家心知这不容于世俗。你可能不知道,哀家小时候就想着和他在一起。现在有了孩子,因为种种原因哀家想把他生下来。哀家之所以让你知道这事,因为太子的出生还要仰仗你呢。”

苗医女受宠若惊道:“奴婢打从心底里敬佩太后,愿一生忠于太后。能以卑微之身伺候太后,迎接太子,臣妾何德何能又何等荣幸啊。”

“你是哀家信得过的人,太子能否顺利出生哀家并不担心。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为太子寻找一位合适的母亲。”

如何躲避众人的眼睛,如何顺利生出孩子,这对我来说都不是难事。唯一须万分慎重的是找谁当这个孩子的替身母亲。

我手搭在小腹上,头疼地想,首先这个人选一定要经历过夫妻之事。少女和妇人的举止形态太容易分辨了,如果未经人事,长期和后宫妃嫔相处很容易露出马脚;这个人知道天大的秘密,所以一定要是忠于我口风严紧的人,那么这个人的利益最好和我息息相关……那样莫过于南宫氏族;还有这个人是我孩子日后名义上的母亲,那么她的出身最好不要太低,其次容貌、修养、性情、年龄都要过得去。

最后,我不希望她太有野心,因为作为孩子的生母,她以后会有很多机会与权禹王相处,并且定是要受到万千宠爱甚至晋阶为皇后的,我不希望她因此而生出什么非分之想。但我心知这是很难的事情,进了宫哪个女人能不希望自己获恩宠呢,何况是每日面对权禹王那样的帝王。

有了这些想法后,我吩咐善善暗中在南宫氏族里寻找符合条件的寡居的女人。

那天是娜木朵儿被处死后后宫的第一次请安,座位两排已没有娜木朵儿的位置。而众人一如往常地说笑请安,仿佛以前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般。唯一不同的就是姊,平时一向沉默的姊,却与其他妃嫔谈笑风生,格外的意气风发。

她发现我在看她,微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不屑与傲慢。我有些吃惊,虽然我一直觉得姊非善善之辈,但这却是她第一次这样毫不遮掩地在公众场合表露自己。

末了我在心底冷笑,姊以为娜木朵儿处死、戈翰失宠,自己的儿子就会安坐太子之位,所以完全不将我看在眼里,即便这样的态度被皇后等人看到也无所谓。

可是姊你还是算错了一着,你怎么也想不到我也有了权禹王的孩子。虽然他还没有出生,但我坚信这将是个儿子,是上天在我无依无靠时赐予我的礼物。

我对姊表露出一种强颜欢笑的样子,这样做是为了日后假病让她少生疑心,只以为我因娜木朵儿的事上火病倒而已。

在众人面前我依旧表现对姊很好的样子,担忧地问她:“敏儿那孩子现在还好吧?听说有人下毒要害皇子,哀家吓得简直快晕倒了,在后宫怎么会发生这样险恶之事,一想起来到现在哀家还心裏突突跳呢。”

姊不太热情地回道:“劳烦太后念叨。还好敏儿命大,正巧有太医经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我点了点头,别有用心地说:“那样好,淑妃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地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