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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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但是他的目光一瞬间变了。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戾气,如暴风雨前漫天奔腾疾驰的乌云,倾盆压顶而下,让人难以呼吸。

我几乎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想要躲开他的视线。这种感觉太令人心惊了,他整个人蓄势待发,锋利得像一把磨得雪亮的刀,或者是破云而来的闪电,光是被他的目光扫到,都会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我一下六神无主,简直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冲上来,毫不留情的把我们杀光。

胖子也被逼得退了一步,手臂无意间撞了我一下。伤口顿时一阵剧痛。

但就是这阵剧痛,把我的神智拉了回来。

这是为了救闷油瓶受的伤,为什么要救闷油瓶呢?因为他想用自己来堵子弹,让我和胖子逃出去。

我还没有见过杀人犯牺牲自己去救被害者的。

凭着闷油瓶的身手,杀我们还不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即使什么也不做,放着不管,我们也不知道被阿宁和黑眼镜弄死多少几回了,他又何必多花那么大力气欺骗我们?

我不认为我和胖子有什么值得他费尽心力去利用的地方。

这么一想,顿时茅塞顿开:我靠,老谢这家伙想玩离间计?

我转头看胖子,他显然是信了老谢的话了,一脸戒备的盯着闷油瓶,恐怕只要他一动,他也会跟着冲上去和他拼命了。

不信任、怀疑、猜测,在压抑的情绪下,这些恶毒的想法像滋生的霉菌,不知不觉中,很快就会蔓延开来。

我急得一把拍掉老谢指着闷油瓶的手,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少来这套!”

老谢理都没有理我,目光呆滞,一直对着闷油瓶喃喃:“我不想说,是他们非要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

闷油瓶并不回答,只是杀气更重了。

我气得没法儿,老谢这个家伙真是不碰南墙心不死,那么嘴硬做什么,再卖力的陷害闷油瓶,也没有谁给他发工资!

现在我最怕的事,就是胖子盲目相信——他要是发飙和闷油瓶要是打起来,无论谁我都拉不住。

我又一次狠狠拍下老谢的手,威胁道:“再胡说,小心我抽你!”

可惜这家伙已经有点神经不正常了,忽然抬起手指着我,低声对闷油瓶说:“你看到了吗?是他非要我说的,杀了我以后,不要忘了他。把肚肠子挖出来,脑子摊在地上,我想看看是什么颜色的。”说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恶毒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仿佛附合他恶毒的笑声似的,窗外的天忽然阴沉下来,刚刚还阳光明媚,现在一下全部消失了。

遥远的地方,隐隐的,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一开始那声音极小,谁也没有在意,但过了一会儿逐渐开始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我们终于发现不对。仔细一听,竟然是连绵不绝的妖异的哭泣声。

一股寒意蓦地从我心底里升起。

以前在农村老家的时候赶上过出殡,半夜里就听过类似的声音。好像是死者的寡妇趴在灵堂上哀嚎,那声音凄惨至极、绝望至极,听起来简直不像人声。

冬天的农村十分萧瑟,半夜一片死寂,只有这一个哭声萦绕不绝。渐渐的,整个村子里的狗都醒了,一只也跟着尖啸起来,所有的狗都一起哭起来,长啸声此起彼伏,凄厉无比,寒冷的夜里,宛若群魔乱舞。

那时候人小,好奇心重。尽管家长不允许,子夜时分我还是偷偷的拉开窗帘,从窗子里望出去。就见白纸漫天,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全身惨白的女人跪在地上,抱着黑色的小盒子,撕心裂肺的嚎啕,尖锐的声音勾魂动魄,百转千回,萦绕不去。

那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我吓得一连发了好几天的高烧,三舅公说,是被鬼勾去了魂魄。后来好像又是招魂,又是找神婆,怎么好的已经记不清了,但是至今还记得那种渗入骨髓的恐怖,想起来就浑身战栗。

现在听到同样的声音,我不由心头一紧。

那声音一阵大过一阵,越来越响,像是无数魔鬼都在荒原里活了过来。

“那、那是什么?”我颤抖的问胖子。

胖子皱紧了眉头,一滴汗从他的额头上滑了下来,说:“可能是风声。”

荒原上的风是和别的地方不同。戈壁一马平川,狂风无阻,徘徊尖啸,的确会发出各种可怕的声音。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过有哪一次,像这样逼真,这样妖异。

只能说,死亡的戈壁上,一切的现象都不能用常识来解释。

远方的风声越来越响,像滚雷一样,一路尖啸着直扑而来。窗外一片昏天暗地,飞沙走石。玻璃被吹得咯吱咯吱直响,好像有人在用指甲奋力挠抓一样。

地板、墙壁、天花板,所有的一切,整个疗养院,都在这阵狂风里簌簌发抖。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太惊人,虽然来戈壁以前我已经做过功课,知道这个时候,天气最会多变。但像这样一眨眼间,人间就成地狱的变化,还是第一次看到。

遇到复活的尸体、甚至鬼的时候,还有可能竭力逃跑,但是面对这样可怕的自然现象,人就显得格外的渺小。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旁边的老谢还在对闷油瓶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让人更加心烦意乱。

我稳了稳神,拼命想,这种时候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妖风对于疗养院里的人来说是公平的,谁都害怕。这种时候只有镇定,才能度过危机,否则才是真的等死了。

心里暗示十分有用。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安定下来。

就听见在一片狂风中,老谢喋喋不休的对闷油瓶说:“我知道你来了,我看见你了,你就在那里。”

他娘的真够敬业!这种时候还在锲而不舍的挑拨离间!

和这种神经病根本难以沟通,打也不行,骂也不行,说道理也不行,只希望胖子千万要把握住立场,不要被他忽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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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一脸紧张,拳头握得非常紧,浑身的肌肉都在抖动,看样子,八成是对老谢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我心里骂:个死胖子还说我天真,他自己这么轻易就被离间计忽悠了,才他娘的该叫天真呢!想着就伸手去拉胖子:“不要中了敌人的诡计!你要明辨是非,分清敌我啊!”

胖子就势一把抓住我,什么话也没说,眼睛还死死的盯着闷油瓶。

我慌忙回头,就见闷油瓶目光一闪,猛地站了起来。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向我们这里冲过来!

凌厉的杀气终于如暴雨席卷而来。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闪电横空劈下。在那炽烈的惨白里,闷油瓶的瞳孔黑得透明,如阳光下尖锐的冰棱,耀眼却彻骨。

我根本不敢相信,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只感到浑身一寒。

难道真如老谢所说,他是凶手?他要来灭口了吗?

外面风声大作,鬼哭狼嚎,房间里暗的像晚上六七点。我几乎看不清前方,只知道闷油瓶来势汹汹,而且令人惊叹的是,他的整个动作依旧非常轻、非常快,一点声音也没有,简直像被狂风吹起来的一粒尘土。我来不及躲开,只能本能的往后缩。但是手却被胖子死死的抓住了!

胖子的手汗津津的,抓得极紧,像个铁箍。

我挣脱不了,也逃不开,眼看闷油瓶挟着可怕的煞气迎面冲来。

连胖子也不是好人?那一瞬间,我心里一下冒出了这样绝望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