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刘安凤那个小婊子突然醒了,那我们岂不是要腹背受敌?”熊耳搓起肥手,对现在的复杂形势束手无策。那使者赶紧补充道:“熊将军放心,刚才在田雄军营里,李德辉李大人悄悄告诉我——田雄派去给刘安凤小婊子治伤的郎中,碰巧是李大人的同乡!李大人会尽全力买通那个同乡,借他的手让刘安凤小婊子永远开不了口。而且那个小婊子伤得极重,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清醒。”
“老东西,又在吹牛,他有把握吗?”熊耳不满的嘀咕道。王鹗却扬眉说道:“本相觉得李大人这个保证可以相信——不要忘了,如果刘安凤开口,田雄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所以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和用什么手段,他都会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赌上一赌了。”王鹗轻拂花白胡鬚,咬牙说道:“立即渡河攻城,留一支军队监视田雄。不管李德辉能否得手,只要我们在刘安凤苏醒之前攻破绵州,不管田雄将来是友是敌,我们都将稳操胜券!”
“可要是没攻破绵州,刘安凤那个小婊子忽然苏醒过来怎么办?”熊耳还是有些担心,畏首畏尾地问道。不曾想这次唐笑和汪惟正二人同时喝道:“没时间再迟疑了,我们还有退路吗?再错过这个最后的机会,不仅我们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宋蛮子军队和贾似道老贼也会玩命的向我们报复!”
想到宋军主力的全力报复,熊耳打了个寒战,也是把牙齿一咬,疯狂咆哮道:“吹进军号,过河!”
……
“呜——!”蒙古叛军的进军号角吹响,三万余蒙古叛军和大理军队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匆匆搭建出来的浮桥渡过龙安河,迅速在绵州西门之外摆开进攻阵形;同时又有一支为数大约五千的军队涌向北面,在田雄军搭建的浮桥处摆开防御阵形,预防田雄军突然发难。而田雄军则仅仅是牢牢控制涪水北岸和抢搭的浮桥,摆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架势。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熊耳叛军和大理军队全数渡河完毕,稍做布置后,熊耳立即下令攻城。上百面战鼓疯狂敲动声中,为数超过五千的叛军步兵抬着云梯,推着云台、投石机和撞车等攻城武器呐喊向前,潮水一般涌向绵州西门。贾老贼则亲自指挥绵州军民严阵以待,直到蒙古叛军冲到弓箭射程之内,贾老贼才将大手一挥,大喝道:“放箭!”
“飕飕飕飕——!”一波蝗虫般密集的箭雨从城头升起,在夜空中划出无数道美妙的弧线,铺天盖地的落到冲锋的蒙古叛军步兵头上,无数道血色的浪花也翻腾起来……
……
激烈攻防战从九月三十晚上一直持续到十月初一上午,在这期间,孤注一掷的熊耳叛军和趁火打劫的大理军队都拿出了极为罕见的决心,向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绵州城头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宋军士兵也在贾老贼的亲自指挥下奋起抵抗,与蒙古叛军展开连番血战,双方都是损失惨重。还没有打到清晨,城下的护城河就已经被尸体、沙包和残枪断剑填平,使得蒙古军的冲车能够直接冲到城下,用撞锤疯狂撞击绵州城墙和城门。而在涪水以北,田雄的剑阁军却纹丝不动,并没有加入任何一方,始终保持中立态度。
这场战斗基本上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宋军擅长防御,蒙古军擅长进攻,双方都是打最拿手的战斗,但绵州平均仅有三丈高的城墙却给宋军带去了许多麻烦。战斗刚开始时,宋军靠着火器优势,以很小的人员代价就给蒙古叛军制造了巨大伤亡,可是随着以手雷为主的火器逐渐消耗殆尽和蒙古叛军不惜代价的增兵,宋军的伤亡也开始逐渐增大,城墙低矮这个弱点也开始暴露——没办法,蒙古军重攻不重守,对城墙的修砌并不怎么上心,绵州空有三面环水的地理优势,城墙却不够高和也不够牢固,远不如南宋修建的城池那么坚固可靠。而蒙古士兵在攀爬时不仅更快更容易,老奸巨猾的王鹗和阴险狡诈的汪惟正也看出这个弱点,在强攻牵制守军的同时不断派出步兵搬运沙袋到绵州城墙低矮处,试图抢搭一道直上城墙的缓坡。不过贾老贼和子聪这对搭档在阴险方面也毫不逊色,开始故意假做不知,直到蒙古士兵在搬运沙包大量集中时,宋军才抛下集中大量火油壶和火把,烧死数百名叛军士兵,还引燃冲天大火,阻拦蒙古士兵接近。
绵州战事被贾老贼如愿以偿的拖入了消耗战,田雄军的重要性也显得更加突出,田雄军驻扎在涪水以北按兵不动,不仅是熊耳叛军的肘腋之患,同时也堵住了熊耳叛军分兵北上摩天岭的道路。虽说王鹗并不愿意去接应阿里不哥,可随着兵力的不断消耗,熊耳和汪惟正两个亲阿里不哥派逐渐就坐不住了,一再建议派出骑兵分兵北上,攻打宋军的江油大营,迎接阿里不哥军入川以立于不败之地。王鹗却一口拒绝,“不行,我大理军队不接应阿里不哥——这是我们同盟的前提条件。何况田雄正挡着你们北上的道路,你们如果想把田雄拉到我们的对立面,那你们就去冲他的大营试试。”
王鹗态度如此坚决,熊耳也没胆子向他发怒,只能哭丧着脸向唐笑低声说道:“夫人,麻烦了,田雄这家伙说什么都不肯帮我们打宋蛮子,大理这边又说什么都不许我们去接应阿里不哥大汗,我们同时被两家牵制,干什么都没办法自己做主,难道真要逼着把我们的军队在绵州城下耗光?”
“才死了四五千士兵,你急什么?”唐笑没好气地瞪熊耳一眼,低声说道:“再说了,损失最惨重的汪惟正的嫡系,大理第二,我们损失最少,你还有什么怕的?”
“可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啊。”熊耳又低声说道:“如果绵州城迟迟打不下来,夫人你的表哥在那边又失手,田雄向我们开战,我们两面受敌,那麻烦就大了。”
“别怕,天塌下来自然有个子高的顶着,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我自有办法。”唐笑狞笑回答一句,又向绵州城一努嘴,低声说道:“看到没有,绵州城里的蛮子军队放箭速度慢多了,证明他们的兵力也差不多到了极限。绵州城墙又比较矮,只要继续这么打下去,我估计到天黑就有希望攻破这座城。”
向来首鼠两端的熊耳本还想说话,唐笑抢先不耐烦地说道:“别啰唆了,亏你还是蒙古万户——打仗就是一种赌博,这个道理你都不懂?现在的关键是田雄究竟会向那一方开战,我们兵力占绝对优势,就算田雄向我们开战,我们两线作战也未必会输。可如果田雄帮我们打宋蛮子,那我们就绝对稳操胜券了!等,再等等看!”
城墙上的激战还在持续,熊耳叛军和大理军的联军看准了宋军兵力不足和城墙相对低矮的弱点,除了派五千军队监视田雄军外,将剩余的军队编为数队轮流攻城,想要用消耗战耗光已经尽数上阵的宋军士兵体力,继而攻破绵州擒杀贾老贼,一战扭转天下干坤。而贾老贼虽然也很明白这点,但苦于兵力不助和援军遥遥无期,便只能把赌注押在田雄军一边——如果刘安凤能及时苏醒,田雄军必然向已经露出疲态的熊耳叛军发动进攻,那么贾老贼又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尽管杨晨焕和高鸣等将领多次要求保护贾老贼突围,贾老贼都严词拒绝——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突围成功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血与火的咆哮中,太阳从东方升起,又逐渐从西方落下,就在最后一丝阳光无力的从西面山峦之间照耀到绵州城楼的时候,巨大的转机出现了,而且是接二连三的出现……
“田雄军!田雄军动了!”绵州城头和熊耳叛军队伍中同时爆发出惊叫,无数人忘记了喊杀正烈的绵州城墙,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北方。而在涪水以北,田雄军的队伍已经倾巢出动,排着整齐的队列,杀气腾腾扑向涪水桥梁——但具体田雄军是来给刘黑马报仇?还是顺天行事帮熊耳诛灭罪行累累的贾老贼,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南面,南面又有军队来了!”就在宋军和熊耳叛军提心吊胆等待田雄军表态时,两支军队中又同时爆发出一阵惊叫。熊耳惊讶地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南面灰尘滚滚,一支大军正在向绵州飞奔而来。熊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兀良哈台大王亲自来了,看来他也不放心绵州,想要亲自干掉贾似道老贼啊!”
熊耳是凭直觉南方来的军队是兀良哈台军——因为刘元兴军已经在两天前被兀良哈台的象兵击败,逃回了简州,不可能再有余力北上绵州。而贾老贼却是用望远镜看到南面来的军队打的是蒙古旗号,所以贾老贼立即气得狠狠一拳砸在城楼扶栏上,心说,“完蛋了!想不到兀良哈台会又领兵来打绵州,这回就算田雄是来攻打熊耳,也没办法再扭转干坤了。——不行,突围!立即得突围,否则老子今天搞不好就得去陪忽必烈了!”
想到这裏,贾老贼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东面——绵州的东面水门处藏有部分船只,可以让贾老贼带着少许军队从水路突围。可一看之下,贾老贼又傻了眼睛——不知何时,东面也是尘土飞扬,也有一支庞大的军队在向绵州挺进!惊讶之下,贾老贼赶紧举起望远镜细看,只看了一眼,贾老贼就蹦了起来,大喊大叫道:“我们的主力!我们的主力军队也来了!我不是做梦吧,王坚不是刚刚才吃了一个败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绵州?”
贾老贼没有在做梦,正在由东向西往绵州挺进的确实是宋军主力队伍,不过这次的帅旗并不再是王坚的旗帜——而是四川转运使咎万寿的大旗!
风遗尘整理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