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盎闻言欣慰的点点头,“我儿考虑周全”。
这中年人正是冯盎的三子冯智戣,官拜高州刺史。
父亲是高州总管,儿子是高州刺史,父子同辖一地,这是极其罕见的,不过这也是对俚人特殊的羁縻政策,换做他人来做高州刺史也是要被架空,还不如干脆大方一些。
“阿耶放心,大哥和二哥的援军不日就到,谈贼嚣张不了多久”,见冯盎愁容满面,冯智戣立即说道。
冯智戣口中的大哥便是冯盎的长子冯智戴,官拜春州刺史。二哥便是冯盎的次子冯智彧,官拜东合州刺史。
冯盎停住脚步,见左右没有他人,便是看着城下收拾战场的士卒,忧心忡忡的慨叹道:“我非是担忧谈贼,往年常常与其交锋,我知道他的底细,只要坚守数日,必定退去,我是在担心北边啊”。
冯智戣并非庸人,闻言立即问道:“阿耶你是说朝廷?”
“是啊”,冯盎点点头,“月前已经接到入朝旨意,只是这谈贼围我城池,绝我道路,使我不得通信,现在太子应该已经登基了,而我……”。
说到这里,冯盎满脸苦涩,“而我并不还朝,罪同谋逆啊”。
冯智戣闻言劝解道:“谈贼反叛,将我等围在城中,实是不得进出,非是阿耶不愿还朝啊”。
冯盎闻言只是摇摇头,历经沧桑的冯盎早已经两鬓微白,他很清楚,有时候罪过便是罪过,原因其实并不重要,尤其是信息不通的情况下,他百口莫辩。
冯智戣排行老三,向来孝顺,不然冯盎也不会留他在麾下任职,见父亲一脸忧愁,再看城下惨烈的战场,冯智戣恨得咬牙切齿。
“都怪伯父狼子野心,若是曾祖母在世,一定大义灭亲,除了这个逆贼”。
“闭嘴”,冯盎闻言顿时眉头一皱,“他终究是你的长辈,他的罪过自有朝廷法度处置,轮不到你来指责”。
冯智戣闻言嗫嗫无语,不敢反驳。
冯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幽幽叹道:“他这是要把我冯家带入深渊啊……”。
现在的冯盎可以说非常无奈,反叛的人里面竟然有他的嫡亲兄长。
现在他还困在高凉城,不能还朝,已经跟中原失去联系一个多月了,到时候朝廷听闻叛乱消息,他真是百口莫辩啊。
最重要的是冯盎在担心朝廷压根不知道岭南发生的巨大变故,这才是冯盎最担心的,一旦岭南再次大乱,他真是愧对祖母冼夫人。
说起来还要提到几个月前李世民登储的时候,李世民登储的旨意通传天下后,钦州都督宁长真为表恭敬之意,特意进献南海大珠,李世民那个时候刚刚登储,正是求稳求名,未免远道进贡,劳民伤财,李世民便是婉言拒绝,并没有接受赠礼。
恰好这个时候,宁长真的侄子,也就是宁长真的弟弟宁uan(上面一个虤,下面一个贝)的儿子,越州刺史宁道明来到钦州。
听闻这事后,便是愤愤不平的说道:“听闻象州、融州进贡的筒布朝廷已经接受了,为何单单不接受我钦州进贡?朝廷莫不是要对我钦州俚僚下手了?”
听得这话,老迈昏聩的宁长真惊惶万分,竟是听从宁道明的建议,固境自守,直白一点来说就是造反了,不听朝廷的旨意了。
高州东南部,也有一部俚人,其酋长名叫谈殿,虽是同为俚人,但是多年以来,谈氏和冯氏始终不合,互相攻伐,谈殿对于冯盎很不服气。
见钦州宁氏反叛,谈殿立即起兵响应,攻伐高州。
如果说宁道明反叛是因为野心,宁长真反叛是因为年老昏聩,谈殿反叛是因为跟冯盎素有仇怨,那接下来这一个人的反叛,那纯粹就是脑袋有问题了。
眼见宁长真、谈殿等人反叛,冯暄,也就是冯盎的嫡亲兄长、冯氏俚人的首领之一,他竟然起兵响应,参与反唐,率领麾下俚人攻打南合州刺史宁纯开拓的姜州。
冯暄可是冯盎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岭南圣母冼夫人的嫡长孙,冯暄的反叛使得高州冯氏极为被动,一时间,岭南大乱,冯盎只得发兵讨伐,以表明立场。
这时,位于东南海边的俚人首领谈殿趁机发兵,直接围困高凉城。
实际上冯盎之兄冯暄脑袋有问题也不是这一次了。
前隋开皇十年,番禺的俚人酋长王仲宣起兵反隋,攻打广州。
开皇十年,正值大隋鼎盛时期,广州总管韦洸出城迎击,身中流矢而死。
隋文帝随即任命韦洸的副将慕容三藏检校广州道行军总管,固守广州。
并任命给事郎裴矩巡抚岭南,裴矩颇有谋略,辅佐大将鹿愿在东衡州(治今广东韶关)大胜,击杀王仲宣部将周师举,进抵广州。
这个时候,王仲宣尚未攻破广州,前有坚城,后有大军,王仲宣进退不得,眼见即将兵败身死。
高州的冼夫人审时度势,立即派遣长孙冯暄领兵驰援广州,以图平叛立功。
然而冯暄这厮真是脑袋有问题,眼看王仲宣即将兵败,他不仅没有积极平叛,以争取立功,反而因为他跟王仲宣的部将陈佛智关系亲近,竟然按兵不动,坐视叛军攻城。
冼夫人收到消息后,怫然大怒,将冯暄问罪下牢,派另一孙子冯盎讨伐叛军,跟裴矩鹿愿所部会师,一举擒杀王仲宣。
隋文帝感叹冼夫人派兵平叛的义举,特降敕书慰劳。
冯盎因协助隋军平叛有功,拜为高州刺史,并且隋文帝为表示大度,不仅赦免冯暄的罪过,还将其封为罗州刺史。
由此可见,冯暄这厮肯定是脑袋有问题,完全带不动,当年因为私情按兵不动,放弃立功的机会,坐视叛军攻打广州,差点将冼夫人给坑了。
现在竟然毫无征兆的起兵反唐,攻打姜州,神一般的操作着实让人看不懂,对此,冯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