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的妻子是个小巧玲珑的女人,可能因为过于操心丈夫的病情了,她看起来比她的年龄要老很多。
我将她丈夫的病情给她分析了一遍,小声告诉她说道:“现在最好的方案就是换肾。透析越多,对患者身体伤害越大。”
我没说明白,其实我想告诉她,透析不能挽救生命,只能起到缓解患者痛苦的作用。而且透析的最大后果会破坏人体的免疫组织,一旦有一丝半点的感染,患者死亡的几率将提高几倍。
她垂下头去,半天不出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患者戴九,患病前一直在沿海地区打工。起初发现有肾炎的时候并没引起重视,并非他不想治疗,而是考虑到经济紧张,他需要承担一个家庭的重担,没有时间和金钱来治疗他日渐衰退的身体。
戴九的老婆张小英,就是坐在我对面垂泪的女人。
我看到张小英在伤心,也没再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换肾对于她这样的家庭来说,几乎就是天方夜谭。就算有合适的肾源,他们也无法支付得起昂贵的医疗费用。现在像他这样的病情,社会上出现了明码标价。换个肾至少需要五十万。这还必须保证是在正规渠道取得的肾源,在正规医院施行的手术。倘若是黑市上获得肾源,价格至少在百万以上。
“医生,我老公还有多少时间?”张小英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不好直接告诉她。戴九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全身出现了浮肿。他从过去的每个星期透析一次已经发展到三天透析一次。如果不及时手术,戴九的透析时间间隔将越来越短,最后发展到随时透析,生命之光在透析中逐渐熄灭。
我安慰她道:“时间很难确定。不过,保守治疗终究不是办法。”
戴九一家的积蓄在附一医院已经花得精光,现在他们一家全靠借钱维持生计。张小英说,所有亲戚全部都借遍了,现在亲戚看到她去,都会吓得赶紧关门。
就连周围邻居也没落下一个,该借的,她都借过了。不该借的,她也去借了。她不知道为借钱下跪过几百次了,有时候为了借一百块钱,她也会毫不犹豫跪下去。
她不想让丈夫就这样走了,丈夫还太年轻。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是父母的儿子,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
我听着她的诉说,心里跟着难受不已。
别说她这样的农村家庭,即便是城市一个中产家庭,只要家里出现一个重病患者,一夜之间可以让一个中产家庭沦为赤贫。
我在岳城中心医院就见过这样的一件事,一个患脑梗的患者在icu病房呆了七天,就花去了七万多的医疗费。平均一天一万多的治疗费用,试问有多少家庭能够承受得起。
毓和虽然在减半收取医疗费用,但即便减半,戴九家也无法承受得住。
我闪烁其词的话让张小英感觉出来了其中的含义,她紧紧咬着下唇说道:“医生,我要带我老公回家。”
我提醒她道:“会有危险。”
她苦笑道:“我知道有危险。可是我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谢谢你!”
看着她起身离去的孤独背影,我的心里涌起来一股难以说得清的复杂情绪。我知道,戴九离开医院,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我能看着一条生命走向死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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