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并不可怕，只要发现及时，还是有挽救的机会。怕就怕像何芳芳这样的，已经属于病入膏亡的状态，说白一点，癌细胞已经在她身体里面扩散了，就是神仙也回力回天了。

我之所以没反对对她实施手术治疗，是因为我明知已无挽救的必要，但不能让患者和她的家属绝望。

只要心存善念的人家，都不愿眼睁睁看着亲人辞世。尽管他们心里也如我一样的清楚明白，但他们感觉如果不迈出最后这一步，人生就会遗憾，就会生出更多愧疚与悔恨。

我想告诉爸妈，堂嫂的这个病，其实已经没动手术的必要了。但我这句话噎在喉咙里，始终无法吐出来。

我妈满怀希冀地看着我问：“李乔，你说，你堂嫂这个病还能恢复吗？”

我没敢吱声。我不能让我妈绝望，我又不能给她太多希望。

“你无论如何都要救她一条命啊！”我妈感叹说：“你的这个堂嫂，又贤惠，又知书识礼。特别知道尊重老人，爱护孩子。她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还有一个重点，你救是不是一条命，而是两条命。”

“两条命？”我吃了一惊，茫然看着我妈。

“对，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我转回头去看香香，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没在诊断报告上显示出来？这不是严重的意料事故吗？如果我事先不在我妈这里得知这个情况，岂不是要犯一个人生最大的错误？

我沉着脸问香香：“怎么回事？方案上怎么没提示？”

香香有些慌了，她欲言又止，涨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扔下她，径直进去病房。

堂伯他们见我进来，惊惶起身。

我老家亲戚众多，与我家血缘关系最近的就是他们。从我这代往上溯，应该还在三代之内，就是还没出五服。我小时候被我爸妈常常在暑假送往乡下去生活，他们并不是想让我接触更多的乡下生活，而是想通过我在乡下的生活记忆，不会忘了自己的老家在哪。

人生富贵贫贱，最终都得叶落归根。

我与亲戚们逐一打过招呼，在与我的堂哥握手时，我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嘴唇，以及眼眶里盈满的泪水，差一点就跟着黯然泪下了。

都说我们当医生的人没感情，这句话其实是大错特错。并非我们当医生的没感情，相反我们当医生的人，感情特别丰富。只是我们因为职业的需要，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感情。

我弯下身子，开始问询虚弱的堂嫂何芳芳。

患者精神状态很差，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渴盼生命的光芒。她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飘了出来，“医生，你不用管我，你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我的心猛地一颤，这是一个母亲最真诚的盼望，她因为带给孩子不可挽救的绝望，而整个人的精神开始处在极度崩溃的边缘。

知病莫若自己，再好的医生，都没患者对自己身体的了解。

她虚弱地笑了笑，轻声说：“医生，我想单独与你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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