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刚才是有些话想说的,被他们打断了,现在我想再说一下。”说这话,葛有龄面露疲态。老态隆钟的样子,让人看了眼睛发酸,特别是在经过了刚才的一系列的事后。“我们葛氏一族从迁来的不到百人,发展到如今的七百多口人,人多心杂,也不好管理。”此话一出,似乎是有不好的预感,全场俱静。葛有龄环顾四周,“俗话说,树大分枝,族大分宗,过几天,咱们也挑个日子分一下宗。”此话一出,好多人都急了,“不,四太公,不能这么做!”“是啊,四太公,我们都听你的不闹了还不行吗?”这是妥协哀求的声音。此时的人,宗族归属感很强,自主性不强,他们习惯了跟在众人后面做事,葛有龄的话在他们听来,如同被抛弃了一般。葛有龄抬手,制止了情急的众人七嘴八舌的发言,“你们听我说......”岂料他才开个话头,就被打断了。“四太公,你是不是因为他们几个才决定分宗的?”葛贵海一脸凶狠地指着葛有遐父子和葛满金,“来呀,将这几个灾星给我打出去!”说着,就上前推搡。另有几个冲动的汉子也脑门一热,跟着上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哎呀,别推!”“我的鞋!”“别动我的头发!!”“都给我住手!”葛有龄大喝一声,手中的拐杖往地上狠狠一点。“分宗这个想法早两年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现在既然在今日有了这个契机,那分宗也是无妨的。由一个大宗,分成几个小宗......”“契机!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几个灾星!”葛贵海狠狠地说道,“不然好好的,四太公怎么会提分宗!”态度如此惊天大逆转,真是看得众人瞠目结舌。恐怕连葛有遐和葛满金都没料到,刚才被他们所煽动的人竟成了最先驱赶他们的人,连坐在一旁的葛如玺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在他们看来,葛有龄有那么重要吗?不就是分宗而已,他们也并没有迁出族地,还是在原来的地方生活,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倒是在知识大爆炸时代呆了二三十年的葛如沫看出了一点端倪。人们都有安于现状的心理,对于改变都有种本能的畏怯。纵然葛有遐葛满金说得再好,兴奋过后深想,会让他们产生一种无所适从的心理,孩子可以上学,那他们呢,还是在土地里刨食,如何对待上学的孩子?家里的积蓄又能供孩子读几年?如果跟着葛有遐他们走,这些问题接踵而至。一个家庭,如果想送孩子上学的话早就有计划了,如果没有计划,都是有原因的。建个私塾对他们的家庭收入并没有改善多少。反而是葛有龄后面说的话,让他们更有真实感一些,如果有机会能到医馆里干活,或者医馆名声再大一些,更多外人来村里,他们就能多卖些钱,有了钱,孩子里头要是有读书种子,再送到学堂里去,就很不错。其实葛如玺提的几件事,说起来都是举族欢腾的大事,当然,前提是葛如玺没有那么层傅家大小姐的身份。这举族欢腾的大事,如果全部人都同意,那么能弄成一个庆典也不一定。但有人反对,味道就不一样了。这三件事往本质上讲,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但答应了,会让葛如沫出嫁倒是其次,会让青囊医馆消失,光这一点就让他们浑身不得劲,如果再加上四太公所提的分宗一事,生活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就足以让他们感觉到恐惧了。葛建业看着不发一语的葛有遐,小心地问了一句,“爹,我们该怎么办?”葛有遐低垂着眼眸,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儿子,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来之前就知道事情难办,但没想到葛有龄能将族人的心向他凝聚。想要将人劝服,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这几项,能用的他都用了,他离开族里几十年,也没什么根基,还能怎么办?“行了,分宗的事改日再议,你们回去也好好想一想这事,该有个怎么样的章程。这一大早的闹了这么一场,大伙儿都累,差不多就散了罢。”葛有龄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某处。葛水生自打他爹来了后,就老鼠见了猫一样,缩在那不敢冒头。见他那样,葛有龄皱了皱眉头,“水生,来,扶我家去。”葛水生听到他爹召唤,忙不迭地上前。事情到了这步,大家都觉得结束了,准备散了,唯独葛如玺等人还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进行到了这里也该结束了的时候,吴官媒热情爽朗的声音从门外就传了开来,“咦,一大早的,大家都在啊?那正好做个见证,我们孟府来向葛家提亲来了。来来来,麻烦让让,让让啊。”葛如沫就知道为了这天葛如玺他们准备了那么多,没那么轻易结束,一直严阵以待。听到吴官媒的声音,她就知道她所料不差。来了,葛如玺从被葛有龄指着她鼻子骂开始就一直冷若寒星,此时却有了一丝笑模样,极淡极浅,稍纵即逝。有意瞥了葛有龄一眼,老东西,你以为你一心维护的人是什么货色?一会就让你功亏一篑!还有葛如沫,敬酒不吃吃罚酒!“咦,这个媒婆我见过,前阵子来过的。”葛七斤家旁边的邻居大娘一眼就认出吴官媒来了,自来熟地问吴官媒,“大姐,你这回是替谁给谁提亲啊?”上回这位大姐就是给小五提亲的,如今葛七斤一家即将前往京城,独剩下小五,不会还是给小五提亲吧?要知道为了带几个女儿进京,周氏连如玉订好的亲事都作废了呢。越想她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可是他们这些人才刚刚被四太公打消了逼小五出嫁的念头,并打算跟着小五好好干,这位大姐就来这一出,四太公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吗?“爹,你干嘛?”人群中,葛建业正听得津津有味,不料衣角被他爹狠狠扯了两下。“走,情况有变!”说完,葛有遐不再管他,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出去了。啊?葛建业还闹不明白,见他爹走了,也忙跟上,反正他爹那人就没吃过亏,跟着他走就对了。果然,他们在拐道上遇到了两波人,一波明显是官老爷,另一波虽然只有两个人,但那浑身迫人的气势一瞧就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