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噩梦(1 / 2)

灯花笑 千山茶客 2421 字 5天前

第152章 噩梦

清明过后,雨水越发多了起来。

一夜涨水,落月桥栏系的牛角灯被淹了一半,连日阴雨,春堤满是泥泞,马车从路上驶过,带起阵阵泥水。

司礼府堂厅里,金显荣正坐在椅子上看户部籍册。

金显荣的心情很是不错。

自打医官院的换了那位陆医官来为他行诊后,金显荣的情绪平稳了许多。

肾囊痈表症已好得七七八八了,他按陆曈给他的方子抓药吃,每日勤勤恳恳敷药,加之隔三差五陆曈来为他施针,不知是不是金显荣的错觉,他那处也渐渐有了起色,不至于一潭死水,总算有些知觉。

想来再过几个月,自有再展雄风之时。

戚玉台走进厅堂,对着金显荣拱手,十分的有礼:“金侍郎。”

看着那些纸卷,戚玉台有些烦躁。

戚清最重声名,若此事交由官府闹大,父亲必然饶不了他。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用价钱衡量的。

他根本不记得对方相貌,只知道自己在管家寻来时迷迷瞪瞪睁开眼,瞧见的一地狼藉。那妇人在榻上躺着,他没心思看,阁楼门口摔碎了一地汤水,一只红木食篮被踩得面目全非,和死去丫鬟的裙摆混在一处,格外脏污邋遢。

那是对旁人背后讽刺他“乖巧”的发泄。

戚玉台并不喜这差事。

她去御药院向何秀要了些残剩的红芳絮碎枝叶,何秀一听说她要用,问也没问做什么去,就连夜给她送了半捆来。

戚玉台也是其中之一。

她将那些残枝稍稍处理,放在银罐中浸泡、捣碎,连同别的药材熬煮,最后一并揉进了金显荣递给她的香丸中。

香炉里渐渐冒出青烟,熟悉幽香钻进鼻尖,舒缓了方才躁郁。

金显荣从椅子上站起来,勾住戚玉台肩往里走,亲昵道:“前几日你府上人说你受凉了,老哥我还很是担忧了一阵,这司礼府没了你,独我一人,公务都看不过来,下人也不晓事,茶罐里没茶了也不添点,你回来就好……”

椅子上的戚玉台闭着眼睛,嘴里低声喃喃什么,像是睡着,只有靠近,才能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他曾向父亲表达过不满,希望父亲能为他安排更体面的官职,以陛下对父亲的倚重,这根本不难。

戚玉台还在喃喃:“不是我……我没有……”

倒不是怕梁朝律法,亦或是对方恨意。

门口那扇紫檀嵌宝石屏风上,璀璨的红宝石把香炉里的青烟也沁出一层惨淡的艳红。那些缭绕的烟雾隐隐绰绰像是灰蒙蒙的影子,模糊地存在着,又很快消散,留不下半点痕迹。

“戚公子。”

戚玉台僵住。

每年戚玉台总要寻出几次机会,背着戚清服用寒食散。

戚玉台本能地觉出危险,想要大叫,想要支起身子,惊觉浑身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绑缚,没有一丝力气挣扎,就连说出口的话语也是软绵绵的,他说:“……你是谁?”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与他何干?

那声音温温柔柔,如一根淬着毒汁的细针,骤然插入他心底隐秘的深处。

戚玉台便生出一种莫名快意,仿佛是为了故意报复那种光鲜的刻板。他高喝着在雅室内走来走去,心头宛如腾腾的生出一团火,这火憋在他腹中难以驱散,心头的舒畅和身体的窒闷难以调和,在那种癫狂的状态下,他蓦地打开雅室大门。

桌上摆着些散乱公文。

他只是怕父亲知道。

戚玉台脱下外裳,浑身赤裸在屋中走来走去。

针尖抵住肌肤,缓缓往里推去。

是做梦么?

陆曈伸手。

“戚公子,”那人又问了一遍,“还记得丰乐楼吗?”

他拎起酒壶,倒了满满一碗酒酿,酒还是热的,香气馥郁浓烈,他再打开放在一边的油纸包,就着热酒将油纸包中之物仰头服下,火辣辣的热酒淌过他喉间,在他腹中渐渐蔓延出一片灼热。

身后管家跟上来,有些为难:“公子,那女子是良家妇。”

他脑子一热,一把将妇人拖进屋中。

戚玉台想要睁眼,却发现自己眼皮沉沉,怎么也抬不起来。

“你支开下人,去丰乐楼就是为了杀人……”

闲职、无趣,一眼望得到头,没有任何前程可言。

冰凉的触感在他脖颈游走,对方没有回答。

身体渐渐变得燥热起来,寒食散开始起效。

父亲还是知道了。

这叹息悠长响亮,让人魂飞魄散,戚玉台骤然回神。

是他对父亲无声的反抗。

他便忽而记起,今日是他第一次来丰乐楼的日子。

那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美梦成噩梦。

门前传来一声惊呼。

“不……我没有……”戚玉台辩解:“我只是……”

……

至于哭泣与眼泪,挣扎与痛苦……

他便整整衣裳回府去了。

当今太师戚清一共育有一子一女,嫡女戚华楹是盛京出了名的闺秀,容貌美丽,才情出众。长子戚玉台虽然不如戚华楹容色脱俗,却也通晓诗书礼仪,人品端正,尤其写得一手好字,在盛京人人称道,浑身上下亦无那些贵族子弟的坏脾气,乖巧得像个女儿家。

寒食散神奇,服用之后神采奕奕,面色飞扬,亦能体会寻常体会不到之快感,令人飘飘欲仙。

真正让他生出恐慌的是妇人的弟弟。

“你杀了她啊……”

戚玉台愣了愣,下意识道:“不,我只是不想父亲知道我在服散……是她自己闯进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顿感心平气和,索性往背后一靠,闭上眼蓄起神来。

这男子生得中等身材,个子不算高,一张白净的脸,乍一眼看起来很斯文,只是颧骨处有些青白,眼泛红丝,仔细瞧去有几分疲态。

戚玉台痉挛起来。

御药院红芳园中的红芳絮,本为柔妃娘娘专治不寐之症的药材,可原料有毒,久闻之下头晕脑胀,口鼻流血。

但瘾这回事,断得了头断不了根。

一辆马车在司礼府门口停了下来。

那声音慢慢地说道:“永昌三十七年的惊蛰,你在丰乐楼享乐,遇见一妇人。”

过了一会儿,戚玉台听见她开口,她说:“戚公子,你不记得了吗?”

耳边似乎有人说话。

他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别开眼,绕过地上蜿蜒的血水,免得打湿脚上丝履。

“妇人去给他夫君送醒酒汤,你见她容色美丽,就强行将她占有……”

周遭静了一静。

丰乐楼一事,从未被他放在心上,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妇人,他甚至无须知道名字。

审刑院那头传来消息,说妇人弟弟不知从哪得来真相,状子都递到详断官手中,戚玉台这才怕起来。

“你杀了她。”

是个穿着桃花云雾烟罗衫的女子,梳着个飞仙髻,打扮得格外妩媚,伸手来挽他的胳膊,一面笑道:“公子是第一次来丰乐楼吧?好生的面孔,今夜定要玩得高兴……”

只是什么呢?

他并不在意,这种事他做过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