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却幽幽道:“他女儿,应该也有股份吧?”
“你要不要这么阴暗啊?”余白一怔,还是觉得不至于。
那个小女孩儿名下有乐欧的股份的确是事实,但夫妻离婚,孩子抚养权的归属一定会成为两人之间的争议焦点,未必是因为赤|裸裸的利益吧。
她以为唐宁肯定还有话讲,因为此人只要碰上吴东元的事情,一向就是讽刺值拉满的。
但这一次却是例外,唐宁只是说:“这件事,且看着吧……”
余白不以为然,拉灯睡觉,背身过去说:“什么时间线啊,什么计划啊都说出来了,搞得好像吴东元早就想好了,而且你也知道内情似的……”
黑暗中,唐宁那边却静了一静 ,片刻才道:“我觉得吧,我好像想起他是谁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余白回过头去等着他解释,脑中已经想到了那一句未解的话:我欠唐宁一分情,事情过去很久了,大概只有我记得了吧。
的确,事情过去很久了。
那是 1997 年,唐宁九岁,一个深秋的傍晚,正坐在车里等着父亲办完事带他回家。马路对面是检察院的大门,门衞室的窗口外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材料,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唐嘉恒从裏面出来的时候,和几个人一路说这话,经过门衞室,看了一眼那个少年,等到穿过马路,上了车,又朝那里望了许久,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笔和一本便笺,在上面草草写了两行字,对折起来交给唐宁,说:“你拿过去,给那边门口的那个孩子。”
唐宁记得自己点点头,替唐律师跑腿这种事,他做得多了。他拿着那张折起来的纸下了车,出于好奇,趁着过等绿灯的机会打开看了一眼。纸上有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名字——锺占飞律师。
许多年之后,当他坐在法庭旁听席上听着锺律师操一口浙普宏辩,以及后来自己死乞白赖地要给人家做助手的时候,也曾经想起过那一天的往事。但在当时,他只是觉得自己和师父有缘,不曾想到过其他。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记起事情完整的经过——深秋阴霾的天空,干涩的冷风,梧桐凋落的树叶,以及自己走到那个少年面前,把纸条递过去的动作,还有少年眼中一闪即逝的困惑。
“打这个电话,找锺占飞律师。”人家比他大几岁,他反倒比人家老练,说完就转身跑回车上去了。
但直到现在,他才算是串起了后来的结局——正是因为锺占飞的介入,使得那个名叫梁卓的注册会计师结束了一年多的羁押,先是存疑不捕取保候审,又过了一年半之后终于拿到不予起诉的决定。唐律师无意间提过,梁卓因为这一次牢狱之灾离了婚,妻子带着孩子移民出去了。
也是直到现在,他终于想通了其中所有的因果。
全部故事讲完,唐宁调侃:“从前我还一直酸他,现在算是见识到了,人家才是真正的高手,隐秘而伟大,简直要谢他不杀之恩。”
余白却是细思恐极,吴东元很可能真的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从认识林飞扬,到和她结婚,从加入乐欧,到林旭辉案发,从协助谢简书,到一步步上位,甚至连韩昆仑被抓进去强制戒毒,以及后来黄方被捕,都不一定全是意外。
至于她,也是一样。迷宫里的那一幕,唐宁当时就说吴东元是有意为之,存心带她进去的。现在看起来,莫非真的叫他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