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梳洗,左边耳朵隐隐作痛,仔细一看,原来是发炎了,连忙取下耳钉,让江风给我找药,他边给我上药边撺掇我:“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耳钉,要不再去打一个算了。”
我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行,等会儿我就去莱迪再打一个,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他笑道:“你又油嘴滑舌的没个正经了,哭完了以为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是吧?睡一觉醒来仿佛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摇摇头:“不是,我没开玩笑,不管结局如何,我是真心地想扎一个耳洞。”
江风无奈:“你扎就扎去吧,别再搞发炎了,原来那个黄金的戴得不是挺好的,怎么昨天换了一个银的,就发炎了?”
我苦笑,扯扯嘴角:“天意吧。”
下午去学校转了一圈,碰见李楠师兄刚从院办回来,他看到我立刻就把我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韩晨阳辞职了,你晓得不?”
我心裏“咯噔”跳了一下,忽然想起他跟我提起过这件事,就点点头:“记得听他说过,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意外。”李楠师兄有些感慨:“感觉大家都要散了一样,各奔前程,然后就空留下回忆,以后说起来就是我读博的时候,有一个很厉害的师兄,可是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好像那段时光是梦境一般。”
我“嗯”了一声,有些走神,李楠师兄“嘿嘿”笑了两声,凑过来低声问我:“我现在很好奇韩晨阳辞职的内幕,是不是因为你?”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白他一眼:“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好像是他家有什么事。”
“我还以为他害怕师生恋的压力呢。”李楠师兄哈哈大笑,结果遭来我狠狠的一瞪:“我跟他才不是师生恋呢,他又不是我老师,只是我师兄,你和朱佳乐才算是正牌的师生恋!”
李楠师兄乖乖地闭嘴:“不说了,我要去教务处了,不过他辞职了也不请我们吃顿饭,连人都不晓得跑哪边去了,一个电话就轻描淡写地辞职了,真够甩的。”
“他没回来?”
“你不晓得他没回来?我以为他什么话都跟你说呢。”李楠师兄很惊讶的样子,随即他手机就响了,他手忙脚乱地跟我道别:“教务处那边找我,我得赶快走了,你要是有他的消息,记得跟他说我们的传统是请吃饭,记得请吃饭!”
地上还残留着昨晚的雨水,不断飘落的落叶在水坑里慢慢腐败。我走在去新街口的路上,手里把玩着手机,我很想打电话给韩晨阳,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很怕那种无言的沉默,以及他淡然的冷漠。
随便找了一家穿耳洞的店铺,没有一丝的犹豫指着自己的右耳:“打一个耳洞。”
可是过程却不那么痛快,我这次只觉得疼,转向镜子裏面一看,一滴小血珠颤巍巍地挂在耳垂上,店主拿来酒精棉签,我摆摆手:“不要碰,我怕疼。”
我只想用这一次的痛,去忏悔我的任性,若是疼痛可以让人记住一生一世,那么是不是这样的疼痛会是心如死灰之后的转机?
韩晨阳,这个耳洞是为你打的,我终于肯对自己诚实,你给我的镜花水月,良辰美景,我用印记刻在身体发肤之上,永生永世不会忘却。
左右两个耳洞,两段时光交错,两个人的挽歌,为的不过是纪念和赎罪。
一天都没有江风的消息,而李楠师兄的话更加深了我的不安,我忐忑地不知道去哪里,不知不觉地就走到总统府后面的酒吧街。
要了一杯冰水,坐在角落里,我需要喧嚣驱赶自己的恐慌。
烟雾缭绕,重金属摇滚,舞台上有穿着暴露的女孩子在跳舞,名副其实的混乱酒吧。酒色男女调情咒骂或者昏睡沉默。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还混杂着强烈刺鼻的香水和汗水味。让人联想到原始丛林的气息。
高台下面一片涌动的人头,四处充斥着倦怠、淫|荡、颓废和荒芜。
为什么会有人流连这样虚幻的地方,也许是心灵没有着落。
耳旁有低低的手机响声,看到是江风的,我心都悬起来了,接起来只听到很长时间的沉默,江风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小妹,对不起。”
一口气彻底地崩溃,心裏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垮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风在一旁叫住我:“你在哪里,怎么那么吵杂,我告诉你,你可别做什么傻事,长江大桥、二桥可不是建给你跳的。”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好勉勉强强地应了:“我哪里是会做傻事的人?没事,我都知道结果了,只不过让自己更死心罢了,没事我就先挂了。”
旁边有一口南京话的本地人在一旁打电话絮絮叨叨,兴许有几句蹿到了江风的耳朵里,他立刻反应过来:“你个臭丫头,居然跑去那么乱的酒吧,想死呀!你快给我出来,别等我待会儿逮了你出来一顿暴打……”
我咂咂嘴:“真吵。”便挂断了电话,我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然后,我掉下了眼泪,一颗、两颗,豆大又饱满的泪水,不是那种一点点顺着脸流下来的,真的是等到已经变成一颗颗的眼泪,才突然掉下来。
那个泪,是不舍,是后悔,还有很多没有说出来的话,以及绝望。
我完全以第三者的角度去看,是这样的心情。
那个人是过去的我,这么的让我无法想象的过去,当回想过去的时候,一幕幕又跑在我眼前。年少的时候,一直觉得来日方长,从来不觉得丢掉的东西可惜,所以很容易铁石心肠,也是不断地告诉自己,等等,再等等,可是等到最后,都是无望。
如今醒来,才惊觉淡漠和冷情。
正在我偷偷抹眼泪的时候,有人从我身后走过,我原本没当成一回事,只是觉得那个影子在我身后待得太久让我有些不自在,回头一看,真的呆在那里,更诡异的是,眼泪居然没了,两行泪痕挂在眼帘下,来不及抹去。
我却不晓得是哭还是笑,我只知道兴许是着了韩晨阳的道。
还有江风的,也许还有李楠师兄的。
黑黑的短发闪闪发亮,有那么几缕湿湿的垂落额头,晶莹的水珠顺流而下,滴落至眉间,双眼在薄薄的雨帘之后,淡如烟雾里的湖泊,水汽纵横。
我居然还有心思地撇撇嘴饶有兴致地询问:“外面下雨了?”
明黄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侧,几乎可以看见他微垂的轻轻颤动的睫毛,可是那双眼睛被隐藏在暗影之下,没有表情的表情,但是只一瞬间我的手腕就被牢牢地抓住,我脑子里立刻警笛长鸣,伸出另一只手来想挡回去。岂料,他只是把头埋在我的臂弯间,然后抬起来:“我们还是出去吧,这个地方吵死了,而且你要是哭了会很多人看着你的,太奇怪了。”
外套上立刻沾了水渍,我一脸哀怨地看着他,韩晨阳白了我一眼:“看什么!我故意的。”
仿佛连血液的流动都缓慢下来,连声音都变得艰涩:“什么都是你故意的?”
好像是我变脸太快,他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看着我,嘴唇仿佛动了动,半天才叹气:“水水,你别哭,我知道逼你不好,可是我实在没办法,你别哭了。”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晓得要说什么,可是哽咽着只能说得断续:“我讨厌你,你骗我,你耍我觉得好玩还是什么,我以为……我以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