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鼎足之辅 笑笨出招(2 / 2)

二十诸天 云外山 21101 字 3个月前

魏笑笨一看,连忙过来想伸手搀起她,但又突然觉得有些唐突,忙缩回了手道:“萝粲姑娘,你不用多礼,我这位慕容兄不是小器的人,你……”

“原来是慕容少侠……”萝粲倒是转得快,一双妙目在他脸上看了几眼,道:“只不知贵名是哪个字?”

慕容焉没有回答,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还用我们多言么?”

萝粲道:“慕容小兄弟,今夜之事我确看出了几分,但唯一不知道的是我应该如何才能逃过此劫?”

慕容焉道:“你可知道你丈夫身后的人?”

“就是此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她一言未毕,那魏笑笨早哈哈一笑,将慕容焉方才的分析娓娓到来,最后来了个漂亮的总结,至于她以后该如何做,他倒是没有一点头绪,这刻他形态潇洒的负手独立,故作一副深沉地思考的模样,将他自以为最帅的鼻上那缕最长的头发故意侧对了她,自顾仰脸想着,象是置了一个宝贝般,满怀憧憬地等待着她来发现。

萝粲听了他的一番话,颇被骇了一跳,顿时花容失色,朱唇惨白,缓缓后退了两步,却再未看那魏笑笨一眼,转向慕容焉深深一礼道:“慕容兄弟,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会被他们杀了灭口?”

魏笑笨正在那边睥睨自雄,闻言犹如当头挨了一大榔头,心道我分析得如此精妙,她却去向慕容焉求办法,猛回头向她一望,但一触及她的容色,又没了半分脾气。萝粲双眸凝视着慕容焉,又复幽幽的道:“难道慕容兄弟不肯帮我这个小女子?”她话犹未毕,那魏笑笨早看不过去,有些气愤地抢过来道:“慕容焉,你有办法就说,没有也不要在那儿强撑?”

慕容焉淡淡地道:“不是我不帮你,但此法一行,你虽然能保性命,但你难免会得罪段末杯,而且以后你的景况可能会更差,所以……”

萝粲打断他道:“焉兄弟尽管说,可不可行我们再决定不迟。”那魏笑笨看她求人的模样,大是不忍,也在旁边搭腔。慕容焉摇了摇手,道:“如今段末杯早晚要杀你,你唯一的活路在他的对头,辅武王涉复辰王身上。”

魏笑笨闻言,顿时恍然大悟。但萝粲却一直玉面隐含忧郁,道:“话虽如此,但涉复辰生性猜忌,我这么去投他,他绝不会轻易收留。”

慕容焉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们正是利用他的猜忌,否则还不好办了。”

“那萝粲姑娘究竟应该怎么办呢?”魏笑笨急切地问道,萝粲也拿了明亮的眼光凝视着他,等着他道出个中的究竟。

慕容焉道:“涉复辰的府邸在城东,介于王宫与左贤王段匹磾府邸之间……”言及此处,微微顿了一顿。

“那又如何?”魏笑笨急急地道。

“所以段匹磾每次面见国君,必然经过涉复辰的府邸附近。到时萝粲夫人只要借口为丈夫报仇,在涉复辰的府邸附近与薛冷心打上一架,不轻不重地受点伤,到时以夫人的武功,必会被涉复辰看上,从你丈夫身上不难想见,如今他正招揽四方的剑客,加上令夫曾为他效力,他必会趁此机会主动找你,到时何愁他涉复辰不诚心收留你。因为无论你是段末杯还是段匹磾的敌人,对他来说都是有助无碍,正所谓彼消一分我长一分。”

“果然妙绝!”魏笑笨闻言几乎击掌叫好,若非事关机密,他早吼叫几声了。那萝粲闻言也自一惊,一双妙目讶异地注目了他许久,任她想得头浑脑涨,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如此精深的心思,真不敢想象若是有人与他为敌,将会如何。一念及此,不禁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一触及他那双清澈的清水,顿时心中所有的烦躁与不安,都会尘埃落定,心净如鉴。慕容焉一言不发,未再滞留片刻,迳自循着南廊向园外走去,且行且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此事过后,我不认识你萝粲,你也不知道我叫慕容焉,夫人以后就善自珍重,好自为之吧。”

萝粲闻言一愣,这个人实在是个不平凡的人,她虽行走江湖,周游列国,但她第一次感觉他是那么的不同,她也说不出,也可能自己根本就太了解他,一个高深莫测的人,一个第一次来到令支就洞若观火的人,他的心智到底有多深?

“他究竟是什么人,一个怎样的人?”她怔怔地想着,甚至忘了向慕容焉道谢,当她想起来时,嘴唇几次欲启还休,最终没有还是没有启口,毕竟慕容焉已将话说老,独剩下她,默默地拿一双妙目注视着他的背影。倒是魏笑笨待了这么久,犹嫌不足,双脚舍不得挪窝,直到看慕容焉就要出廊,方依依不舍地望了萝粲一眼,这刻见她正抬起头,望定了他嫣然一笑,裣衽一礼,盈盈地道:“笑兄,多谢你了。”

魏笑笨几乎被她一笑,笑走了三魂七魄,愣了半晌,放转过神儿,连道了“不必客气”,方依依不舍地去追慕容焉,边追边回头低声道:“萝粲姑娘,我叫魏笑笨,大笑的笑,笨蛋的笨——”言毕方匆匆而去。

※※※

又过了几日无事,其间,魏笑笨几乎日日来他处天南地北神侃瞎拜,他越发对慕容焉敬佩不已,倒是慕容焉与他契阔交谈,发现此人虽不谙武功,不列剑中三流高手之列,但端的是聪明绝顶,见识不凡,尤其是他诙谐滑稽,常常一言出口,几乎令闻者厥然笑倒,与他交谈起来饶有风趣。

这日,两人谈了一会,因段末杯府中无事,此院中几个幕客相约到酒肆饮酒,那赵万里与‘断虹一剑’刘九州几人跑进来,约他们一起出府游饮,却被魏笑笨一口拒绝,托辞说自己与慕容焉另有要事。那赵万里邀他不至,暗叹与高人深缘未至,迳自怏怏地去了。待他走后,慕容焉疑惑不解,问道:“笑兄,你为何要骗他们?”

魏笑笨“嗤!”地一笑,洋洋得意地道:“还以为我不知道,那几个家伙分明把我当傻瓜耍,摆明了是要狠狠宰我一顿?”

“宰你一顿?”慕容焉一怔,道:“原来如此,不过笑兄也太多虑了……”

魏笑笨不待他言毕,打断他的话,道:“什么多虑,其实你想说我小家子气,是不是?”

慕容焉又是一怔,魏笑笨不待他反驳,早接着继续道:“那群白痴早认定我是那个三剑打败七剑十三鹰的魏千里,对我奉若神明。既然是老大,吃饭当然是我请了……”说着他突然不好意思地脸上一红,又道:“其实更重要的是,我初次来到了段国,当然身无分文。你看他们几人个个五大三粗的像个饭桶,一吃起来还不吃死我,若然到时我没钱付账,往后我还怎么在段国混啊。”

慕容焉闻言一笑,道:“你还说,但这又能怪谁啊,要不是当日你胡吹大气,又怎么会有今日的麻烦了。”

魏笑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哺喃地道:“但要是一点江湖地位都没有,我早到街上当乞丐了,如今有吃有喝,打死我也不想离开。”

“你既然武功不济,但右贤王段末杯又怎么会将你纳入幕中呢?”

“什么武功不济,我是根本不会一点武功,说来事有凑巧,我初到辽西时身无分文,几乎饿了个半死,有一天在令支城外实在饿坏了,这时正好见一个打猎的,我本来要借他的弓箭打只鸟烤了吃,谁知那人叽哩呱啦地乱说一通,我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结果我们就扯到了一起,扭打之中弓上的箭竟被射出,更巧的是那支箭竟一下射死了一只受伤的大鸢。那个猎人一把夺过他的弓跑去寻那只大鸢,这时正在打猎的右贤王段末杯突然骑马和几个人行过来,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找茬的,我拔腿就跑,段末杯却狠命追上我,我还以为他要跟我打架。一说话才知他会汉语,而且他本来正追那只大鸢。原来段末杯那天到城郊狩猎,他的爱犬被那只大鸢啄瞎了一只眼,正追不上它,可巧被我一箭打死,还被他瞧了个正着,他还以为我的箭术不错,就将我带到府中了,还赏了十两银子。”

他言简意赅,一口气很快说完了前后的梗概,长长喘了口气道:“要是他知道我根本不懂武功,不气死也一定会被噎死,我也混不下去了。”

慕容焉又几乎笑倒,任他想破脑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经历竟也如此可笑,言下早已忍俊不禁,笑道:“这也难怪,换了我是你,说不定早玩完了,不过你不懂剑术,这件事恐怕早晚……”

魏笑笨突然站了起来,使劲甩了甩头,像是要将心中的烦恼悉数甩去,截口道:“什么早晚,难道我还怕了那个右贤王咬我不成,惹毛了我,老子再给他一箭……”他口出此言,甚至自己也突然觉得很渺茫,忙口气一缓,复道:“再不然老子顶多一溜烟跑他个万二八千里的,想逮我,哼哼……”他哼哼了两句,到底如何他自己也一时想不起来,但他却丝毫没有放弃,一直拧着眉头想了半晌。

慕容焉正要笑上一笑,却不料那魏笑笨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振吭大叫着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了?”

“我突然想到了我们也应该出去逛逛,正所谓不逛白不逛……”一说到此,他双眼突然放亮,想是倏然想到了什么,放低了声音兴奋地道:“其实,段国的美女还真不少,前些日我来王府时,一路上见了很多妙龄少女,样子打扮得虽然奇怪了些,但还是比臭男人好看得多……”说到此,却突然一叹,道:“但那日因为饿得头晕眼花的没来得及看,说来真是一大损失,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弥补过来。”

慕容焉道:“你明知我看不见,怎么逛?”

魏笑笨道:“不要这么扫兴么,看不见却可以听见,大不了今天我作东,如何?”

慕容焉见拗他不过,铁定他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只得应了。闲话不说,却道慕容焉二人收拾停当,魏笑笨和他手扯着手出了右贤王的府邸,上了大街。

这日街上的人特别多,也不知是什么节日,街上薰风拂拂,游人攘攘,到处车马成行,竟非常热闹,有玩旋丝傀儡的,有耍掉刀的,还有小儿相扑,扑旗子,实在热闹非凡——这也难怪,如今中原因为汉、晋两国大战,早已田园荒芜,流民四散,往往百里湮绝无民,反而是这燕代之地,竟非常繁荣起来,而且繁荣得很快。

魏笑笨一路到处看,嘴裏为慕容焉解说个不停,像从未到过燕、代一般,对街上的一物一件,满怀好奇之心。甚至对街上的行人,晋人,匈奴人,高句丽人都讶异地打量个不停。

最近,段国正要选什么剑主,所以街上有不少的江湖人物,有的负剑,有的挟刀,这些人完全不能融入令支城的京邑之中,他们三五成群,少言寡语,有江南的晋国人,西蜀的成国人,匈奴人,与段国百姓迥然不同,格格不入。由此可见段股国君奢剑成性,甚至连整个京城都洋溢着一股黩武的气氛。倒是魏笑笨完全不为这种气氛所动,一路上说个不停,他手中有几两银子,却不知有多大用途,正重地道:“焉兄弟,五两银子是多少钱,能不能买一斤鹿肉?”

慕容焉笑了笑,道:“当年魏武帝曹操用五铢钱,但因当时已多年未铸钱,铜质不多以至谷稻非常贱,后来魏文帝因此而罢用五铢钱,而百姓之间的交易都以谷帛代替。此法遍行天下诸国直至今日。但后来因为民间好利之徒竟以湿谷薄绢交易,各国都受其害,而实际上,民间还暗中使用着五铢钱,但最受欢迎的还是真金白银。一两银子何止能买一斤鹿肉,买三十斤也没问题。”

“哇,弄了半天我原来是半个富翁……”说着心中一阵懊悔,暗叹自己一早不该拒绝那赵万里。慕容焉似乎看出他的心思,眼前这个聪明绝顶但行为举止幼稚之人,实在让人摸不透到底是何许人,看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魏笑笨一旦知道了这几两银子的价值,顿时心情畅意了许多,脸上焕然有了笑容,东顾西看,购买欲一时大起,不一刻功夫,光吃得就买了一大包,什么鹿肉、虎肉、乌芋、柿子、丹若、榛子和大叶栎等,边走边吃好不快意。但魏笑笨似乎更在意街上的少女,段国的少女大多魁梧高大、自然漂亮,她们见到英俊的少年,会毫无顾忌地盯着看,丝毫没有中原女子害羞的习惯,与别地的女孩子相比很不一样,倒是让魏笑笨大饱了一回眼福,但可惜的是,他们两个都不是英俊的人。

两人逛了一会,那魏笑笨解说得几乎口吐白沫,喘了气正要找个茶寮歇会儿,抬头正看见御道对面有座很大很阔气的酒楼,此楼起地三层,门廊高悬一匾,分别用鲜卑文,汉文,高句丽文写着‘龟兹楼’几个大字。

魏笑笨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迳自拉了慕容焉行了过去。慕容焉的耳力何其灵敏,早听到了‘龟兹楼’内进进出出,呼红喝六之声。忙扯了他一把,道:“慢着,笑兄我们走错了吧,这裏我们怕是进不得。”

“你说的是‘龟兹楼’吧,我们当然不是去这种奢侈的地方了,倒是它的旁边有个面馆,有茶饭供应,我们去喝点茶水叫碗面吃,眼下我的钱只能如此了。”

慕容焉微微一笑,道:“这样甚好。”

当下二人穿过御道,进了那家面馆,进去一看,裏面还挺宽畅,其中摆了十余副坐头,如今早坐去了一半左右的食客,这些人大多身着袍衫,身携刀剑,显见是来自诸国的江湖剑客。这也难怪,有道是江湖多寒士,江湖中人大多身无长物,周游诸国,一顿饱了全家不饿,哪有天天燕窝鱼翅、山珍还味的份儿。

魏笑笨四下扫了几眼,寻了处能看到‘龟兹楼’的座头坐下,这刻早有个堂倌跑来招呼,这次倒难倒了魏笑笨,他初来段国,还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问了一下,若大一个面馆竟连个菜单都没有,当下气恼向其他食客桌上扫了一遍,发现他们所谓的面一种呈饼状,一种象围棋的棋子一般,指点了向那堂倌叩问了一番,方知殿中只有两种面,一种叫汤饼,一种叫碁子面,当下要了两碗汤饼,两碗碁子面,方长长吹了口气,循座坐下。

这刻,面馆旁的‘龟兹楼’热闹非凡,三楼还不时传来一阵舞乐声,和一阵清脆的戏笑声,顿时吸引了他的目光。魏笑笨羡慕了半晌,没头没脑地突然道:“慕容兄,不知这‘龟兹楼’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容焉道:“凉国之北的西域,有数十个国家,其中有一佛国叫龟兹国,中原与天竺的往来皆经过此国……”

慕容焉略略一停,那魏笑笨突然若有所悟地哺喃道:“原来如此,莫非此楼也是信奉礼佛的地方……”哪知他话未说完,早惹慕容焉一场好笑道:“当然不是了,我话尚未说完。龟兹国多有舞娘,他们大多习过胡旋舞,乃是西域胡人艳舞的一种。讲的是心应弦,手应鼓,弦鼓声中转蓬舞,如今听那楼上热闹非凡,舞节叠踏,想来此楼必是有龟兹国的舞|女在此。”

“原来如此……”魏笑笨听他一席话,双眼早瞪得滚圆,兴趣顿炽,贼贼地扫了楼头几眼,看了半天却连个舞娘的人影都没有,心中暗叹自己运气太差。半晌方转过头来,不屑地嗤笑一声,谓慕容焉道:“慕容兄你放心,早晚有一日我会请你到此楼大肆风光一番,亲眼目睹一番外国的玩意儿。”话毕了一会儿,却不见慕容焉有任何反映,回脸看他,发现他正侧耳听那些食客谈话,而面馆中的这些食客却纷纷向外面看,当下不禁讶异地怔了一怔,也不禁向外望去。

这一看,也被唬了一跳,原来这刻‘龟兹楼’前的空地中,正有一个身材适中、短髯的中年人,但见他身着一袭已经洗得有些褪色的蓝色衣袍,手中扶着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拄地静静地瞑目立着。这还不算,更奇怪的是,他身旁还有个健仆,手中抗着一面长幡,幡上书着‘十钱一剑,刺身不避,中者倍还,言不二价’十六个大字。

“这……是什么意思?”魏笑笨看那枯木般立着的剑客,很是不解。

“什么是什么意思?”慕容焉道。

魏笑笨突然想起他看不见,晃然地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记,忙将看到的一切向慕容焉一一说了,慕容焉闻言,大是一愣。他虽然看不见,但凭着魏笑笨的描述,忽然感觉到他描述的人给自己的感觉,颇象一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人,待魏笑笨说出那幡上的字,心下一惊,顿时脸色大变。

魏笑笨尚未觉察到,问道:“焉兄,那条破布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慕容焉道:“此人可能叫陈逝川,是中原晋国人,这句话也就是说他在卖艺,十钱可以刺他一剑,你若是刺中,他给你二十钱,刺不中,须给他十钱。此人剑术高得很,口出此言绝不过分……”

哪知他话未说完,那魏笑笨早气成了爆豆,愤愤不平地道:“这还不过分?!他口气可真大,要不让他知道天下还有个魏笑笨,他还以为所有的剑客都死绝了呢……”他愈说愈加义愤填膺,就差出去跟那个陈逝川恶打一架。但他掳胳膊挽袖子,哼哼了半晌,但脚却始终未迈出半晌。倒是慕容焉,突然聚精会神地听其他人正谈论那个陈逝川。

魏笑笨看他听得如此认真,竟也突然好奇起来。听了一会儿,方知原来陈逝川自两天前便在此地,其间先后有七位剑客看他不过,衝着那十六个字挺身拔剑,大打出手,结果三个死,七个废了武功,只有一个英俊的少年与他过了三十招而不相上下,自昨日之战后,附近的诸国剑客再没有人惹他,一直到现在为止。而那陈逝川也很奇怪,不出手时整个人面对那‘龟兹楼’上,目不转眼,抱剑而立地仰望着,似是在等待一个人,一个在楼上的人。

说话间,二人的面来了,你还别说,魏笑笨还真是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奇怪的面。尤其是那种汤饼,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乃是中原的知名小吃,尤其在晋国民间,颇为流行。魏笑笨“哇!”地笑了一笑,正要开动,那‘龟兹楼’上突然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但却不见人影出现,而且那声音一听便知年纪不大,但闻那个声音道:“你不必再楼下等了,除非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不会见你,你走吧!”

‘龟兹楼’四周看热闹的人不知这楼里究竟是谁,竟然能让陈逝川如此等待,但他显然吃了闭门羹,慕容焉虽然只遇过他一次,却知他是个倔强的人,陈逝川闻言依然没有挪步,似乎决心要等下去,但人们奇怪的是,以他如此高深的剑术,既要找人为何不直接上楼去寻,反而被动地等下去。楼上那人似是决意不见他,忽然不再说话,楼上复又响起了弦鼓杂沓之声,但几十丈外的一角屋宇上一道人影一闪,人踪已杳,只留下一袭馨香,袅袅散开。

这人身法极快,武功低的也难看见,陈逝川却早已知晓,神情黯然地转过身来,继续卖艺……

魏笑笨哪知个中底里,只觉这人一味装酷,实在抢了自己风头。他在这可笑的鸟头中吃完了饭,早将看胡旋女之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伏过银钱拉着慕容焉去逛街,剩得看了陈逝川心烦。热闹的大街上好玩的地方太多,两人一路边说边看,开心得很。不多时行到一片大街,突然似乎听到了一声惨叫,连慕容焉似乎呀听到了。魏笑笨纵目四览,看见前面宽宽的御道旁人声嘈嗷,赫然已聚了很多人,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围到一处,水泄不通。不知裏面有些什么人什么事。

一看到有热闹看,魏笑笨的兴头顿时又恢复了八九分,忙拉着好奇的慕容焉过来。行到近处,但围观的人结实得很,活象一片树林,任魏笑笨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急得他抓耳挠腮,忽然想到书上的一个妙法,当下冲慕容焉一笑,拉住他,向前面的人群高喊道:“诸位诸位,我叫赵万里,裏面的人是我妈,快闪开!!”

慕容焉听到他的话,几乎当场笑倒。魏笑笨还以为此计甚妙,哪知等了半晌却不见一个人让看,弄得他怔了半晌,脸现懊悔之色,哺喃地纳闷道:“怪了,段国人难道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有人喊娘竟连个让路的人都没有。奇怪!扫兴!”

慕容焉实在忍俊不禁,但又恐魏笑笨跟自己过不去,低头暗笑。魏笑笨早觉脸上无光,见状伉声道:“喂,你偷笑个什么劲,你若是真个高明,倒不妨自己试试看,他们若是让开了,我才算真的服了你。”

慕容焉闻言一笑,道了声“好”,当下但见他浑身不动,竟也学着魏笑笨的模样向那人群叽哩咕鲁喊了一句,接着急忙转身望向一旁,完全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哪知这一句竟非常有效,话声方毕,魏笑笨正趑趄观望间,眼前的人群竟突然让开了一条路,而且都怀着奇怪的眼神儿望着魏笑笨。如此一来,倒惹得魏笑笨大是一愣,任他想破脑袋肩上的大东瓜,却也猜不透慕容焉究竟说了句什么,还奇怪地将头扭到一边。不过这刻光景不容他犹豫不决,当下不好意思地拉着慕容焉,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入圈内。

二人挤过人群,早听到了一真希嘘嗟叹之声。慕容焉和魏笑笨立定,顿时吓得浑身机伶一颤,几乎跳起,魏笑笨正想寻原路出去,但回头一看,人群又变成了一片不透风的树林,早已重又将他们圈住,裡外又成了个铁桶,想出去除非你会飞。况且这时四下围观之人都看着他们两个,那慕容焉视而不见,只听得哄哄人语,扰嚷之声,尚不知大祸临头,如今只剩自己一个,象头蔫了的傻鸟一样伫在那儿,不知所措。

你道人群里究竟有些什么,原来裏面正在打群架,而且是六个打一个,六人手里都拿着竹鞭,在这群清一色玄衣打扮的彪形大汉脚下地上,正伏着一个血淋淋的人,一个被鞭苔得血满衣襟遍体鳞伤,辨不清模样的人,地上流了一大滩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这人眼下看来离死也不远了,只留了一口气,孱弱地哼哼不已。

不仅如此,场中还有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但见她身着窄袖的绯绿短衣,脚登长靿靴,头带五花冠,腰间紧紧裹着条佩带,带左佩了两个玉鈎,一个挂了一柄一尺来长的华鞘短剑。右面佩了一个巴掌大的秀囊。一看就知这个女子绝非普通人家的女儿,但见她蛾眉淡扫上扬,瑶鼻樱口,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含着三分决绝之色,人虽然漂亮,但一看就知她脾气倔强,桀傲不逊,端得是不好惹的主儿。这刻,正有一个大汉伏在地上,而她端然坐在他的背上,显然是这群大汉的主人,而她目睹了地下的淋淋鲜血,脸上非但毫无恻隐之色,一双漂亮的眼睛中竟还含着三分不惊不变的笑意,这股笑意,使人相信眼前这种情况在她来说,再稀松平常不过。称得本来一双妙目如今看起人来,都令人头骨发毛。

看来这刻她正看得起兴,不意突然从外面冒出两个家伙,倒是让几个大汉停下了手,纷纷向慕容焉两人注目,就连那个心狠手辣的美人也转了没眸,想审查什么稀世宝贝般将两人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但在魏笑笨看来,她的目光无疑于两把钢刀,将自己从头到脚刮了好几遍,弄得他脊梁骨直冒冷气。

慕容焉似乎也感到了气氛不同,但听旁边人的议论,略微知道了其中的梗概。倒是魏笑笨心虚不已,为了壮壮胆色,他故意将慕容焉拉近,怯怯地问道:“慕容兄,你……你刚才喊了句什么那么有效?”

慕容焉道:“这裏的人多是段国人,不懂汉话。我只是用鲜卑话将你的妙法重说了一遍,只不过找娘的那个人是你,我转过头,别人自然以为是你喊的了。”

“啊,你这次可把我给害惨了……”

哪知他话犹未毕,那女子竟听懂了他们的汉话,竟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道:“喂,你们两个哪个在找娘呢,我在这儿呢,还不过来行礼!”她一言甫毕,早惹得那群大汉和四下懂汉话的人一阵大笑。

魏笑笨看情形,势难轻易揭过,当下蔫蔫地望了慕容焉一眼,但一看他的模样,心下又觉不忍,心道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大难临头岂能让个瞎子出头。一念及此,低喊了声“爷爷的,豁出去了”,昂首挺胸地和慕容焉抱着剑踱出,双肘一抱,摆出个大爷的样,只道我凶一点说不定能唬住他们,当下衝着那个女子故作不屑地道:“老子只不过随便说说,你竟然当真了。象你者个恶婆娘的凶样,将来嫁不嫁得去都是个问题,还想有儿子,真是白日发梦!”

慕容焉闻言,面色大变,大惊失色,他想不到魏笑笨会这么不客气,看来想过这一关,非得动真格的了。甚至四下围观的人闻言都为他们捏了把冷汉。倒是那个女子闻言竟毫无怒色,反而仔细地打量了魏笑笨几眼,目光最终和魏笑笨对上了眼,陡然站了起来,香风袭袭,缓缓踱到两人面前,撇嘴嘟囔,大为不屑地扫了两人一眼,道:“是不得了,本姑娘三天不现世,就有人翘上了天,看你们的样子一定是第一次到令支城了,不知有没有听过‘琥珀’这两个字?”

“什么壶破罐破的,老子没听过!”

那女子见他说话如此自傲,倒是一怔,看了他一眼,冷冷一哂道:“琥珀是本姑娘的名字,在辽西没有人不知道……”说着她指着地上道:“这个人在辽西也是个玩剑的,不过刚才多看了我一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话未说完,故意顿了一顿,那双眼斜看了两人一眼。

魏笑笨闻言早吓得心惊肉跳,但众目睽睽之下,焉容他有丝毫退缩。当下胸膛一挺,道:“真是世道变了,女人凶了。你不看他,又怎么知道他在看你?分明是你垂涎他的美色,又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在此撒泼发蛮,你很有一手呢!”

这句话在场的十个有九个都想说,但只有魏笑笨说出来了,那琥珀闻言,脸都绿了,她强忍了很久,待平缓少许,神情渐趋平静,又上下打量他一回,反而和颜悦色起来,道:“阁下身高不足八尺,臂阔没有三停,手中有剑,却是烂铁,相貌更是低人一筹,但你们两个既然敢冒出来充愣头青,想来不是自以为傲夸红粉,胜压峨眉,就是自傲江湖上略有几分名气,颇有三分自我臭美。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报上你们的名号,让本姑娘听听。”

“名号?”两人早被她骂晕,听到要报名号,同是一愣。说到名号,他们都没有,两个不怕死的,反而惹那个琥珀对他们估计很高。如此一来,反倒提醒了魏笑笨。心道充就充到底,当下睥睨自雄地道:“老子名叫魏千里,这位是我的师弟……‘偏你剑客’慕容焉,我们祖籍晋国江南,几年前三剑杀了七剑十三鹰,后来埋剑归隐,到了段国……”

琥珀听到他说到此,突然打叉,指着他抱着的剑,道:“慢着,你说你已经埋剑归隐了,但为什么手里还抱着把剑……”说到此,她突然“咦!”了一声,道:“原来是把最便宜最贱的剑,你……”

“是!”魏笑笨见胡吹大气不成,竟说漏了底细,急急辩解道:“我又买了一把最便宜的剑,难道你没听说过高手都是用最普通的剑的吗?”言间早惹得几人一片大笑。

“笑什么笑!”魏笑笨突然生气起来,气涌如山地振吭大叫道。这次连慕容焉都摇头叹气了,那女子更是得理不饶人,进一步逼问道:“慕容乃是燕代三大姓之一,祖籍都在此地,又怎么会生在江南晋国,分明是你瞎编。我看你还是自废双目,学那个瞎子师弟好了,省得在这裏丢人现眼。”一言及此,早哈哈娇笑,不屑地瞥着他,四下的又传来一阵嘲笑之声。

魏笑笨被他一激,顿时大气,怒目圆睁瞪了那琥珀一眼,道:“你这个乌鸦婆笑什么笑,我师弟是看不见,所以不知道你有多丑。今天算我三生不幸,遇见你这只母老虎死夜叉,一看便知是个吃饭象恶牛啃草,睡觉象酣猪打呼鲁的人,说不定急起来还会象疯狗乱咬人,要知道有今天,我宁可早上就把自己毒瞎,剩得眼不见心不烦。”

“你……”琥珀被他痛骂了一通,顿时气得美面煞白,双目喷火。浑身上下直哆索,半晌没挤出一句话。旁边的武士还道她有不妥,窃窃地傻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琥珀突然大怒,一跺脚道:“喊什么喊,还不上去揍扁这只臭乌鸦和那个瞪眼瞎!”

几个大汉闻言,顿时丢下了地上那个人,一涌而上,将两人呼地围了起来。四下的观众一看裏面马上就要开打,顿时群情激动,纷纷让开了场子,鼓掌喝彩。只剩下魏笑笨与慕容焉两个,象捆兽般被围在中间。你别看魏笑笨说起来天下第一,但打起架来只会一招——溜之大吉。眼见对方七个一起上,他吓得连剑都拔不出来,忙躲到了慕容焉身后。如此一来,顿时把慕容焉推到了前面,以至他不得不挥剑挡住了几个人。那几个大汉本就没将他们看在眼里,如今只剩一个瞎子独撑大局,更是毫无忌惮,纷纷挥鞭当呕打来。

慕容焉虽看不见,但听力却极高明,眼下只得运了‘太微剑法’中的御剑式‘九星同烁’,这一招乃是凌重九的精妙绝学,以守待敌,兼有攻袭,一招递出,式式相扣连绵,洒出的剑影如同挥成了一道剑幕,泼水难进。眼下对慕容焉来说再适用不过。当日慕容焉曾用此式破了南飞鸿,几次下来已运用得颇为精熟。唯觉遗憾的是,慕容焉剑法虽妙,但力道不足,不能持久。饶是如此,也顿时将几个大汉隔在一处,难以寸进,他们人虽然不少,但完全施展不开,团在一出作茧自缚,打得很窝囊。

倒是魏笑笨躲了半天,却并未见一个人扁到自己,抬头一看,这次反而被慕容焉吓了一跳,任他聪明绝顶,却没想到慕容焉的剑术竟然如此精妙。怔了半晌,突然精神大震,顿时挺直了腰板,正要加入痛打落水狗,不意突然眼前一花,琥珀倏然跳到自己面前,嫣然一笑就要拔剑。

魏笑笨大吃一惊,但自己的剑早已不知掉到何处,他本想向慕容焉求救,但看他打得正紧,自己尚且分身不暇,恐怕一喊他,别扰了他的心神,反而败给对方。转念一想,她只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纵是再厉害又能到哪去。当下心中一坚,道:“不公平,你有兵器但我没有,你不是说你的名气很大么,要是让人知道你和一个没剑的人交手,整个令支笑话你的人只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琥珀闻言颇是一愣,有道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自己虽不是什么君子,但在京师还有点人望,细想起来他说得还有三分道理。再看他也不是什么高手,当下迳自还剑入鞘,不屑地道:“现在行了?”

魏笑笨一看她上了当,顾作自傲,比她愈加不屑地道:“既然你江湖规矩,我也不能不识大体,让江湖上的人笑我欺负女人。”说着向他招了招手,道:“本君就让……”哪知他话未说完,琥珀早团一记粉拳打到,魏笑笨躲之不及,一拳被揍得鼻青脸肿,鼻血长流。他顿时“哇!”了一声,仰脸了半晌,方止住了血。这时那琥珀早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直等到他缓了过来,正要再次出手,哪直那魏笑笨非常机灵,见势不妙,突然如泥鳅般转身溜如人群,琥珀还道他要称乱逃命,哪里肯依。不由分说纵身便追,此处人群一时大乱,魏笑笨一入人群,顿时如瘟神一般,靠近哪个哪个惊惶逃逸,街上一时秩序大乱。

魏笑笨象恶狗一样,被她追得走投无路,最后两人绕定一人转了不下十余圈,魏笑笨武功虽然不济,但身体非常灵活,琥珀正正反反,忽反忽正逮了他半晌也没抓到他,倒是中间那人,被他们两个转得晕头转向,几乎口吐白沫。两人也弄得精疲力竭,直喘大气。魏笑笨看如此绝非长久之计,当下心中一横,主动跳出面对琥珀停了脚步,扶了膝盖喘了几口气,方粗声道:“站住——”

“什么?”琥珀也停了脚步,喘了口气问道。

“刚才我们打了不下十来个回合,算是我让你十招,现在我可要正势发飙了……”说着,他突然迎面向她吐了一口口水。琥珀一个不经意,想不到他会来这么一招,又因为绕了半天,一个躲闪不及,被喷了个正着。她几乎恶心地要吐,哪知正在这当儿,魏笑笨突然抬腿要踢她下裆,但蓦地想到她是个女的,顿时停了脚,运了吃奶的劲儿杀猪似的大叫一声,一拳正打在了琥珀的胸口上,那琥珀顿时“啊!”地一声惊叫,一拳被打倒地上。

魏笑笨见一招得手,心中得意至极,正要痛打落水沟再踹她两脚。地上的琥珀却突然“哇!”地一声,竟哭了起来。这一招魏笑笨倒是没有料到,一时再也下不去手,方才虽然还凶巴巴的,但毕竟还是个女孩,若非如此,还真难见到她有像女人的一面。这边琥珀一哭,那几个大汉听得清楚。还以为她受了重伤,顿时慌了手脚,一念之间被慕容焉得势,辟里啪拉一顿痛打,将几人打得竹鞭脱手,哇哇痛叫,若非他长剑始终未曾出鞘,这刻恐怕早将几个武士的手脚给废了。展眼之功,场中的形势顿时逆转,慕容焉两人占尽了优势,将琥珀和她的手下打得落花流水。慕容焉本不是得寸进尺的人,见那些武士败了,忙收了长剑,连道“承让”。

魏笑笨谓慕容焉道:“什么承让不承让的,我们赢了就是赢了,干吗那么虚伪跟他们客气。”

地上的琥珀闻言,整个人气鼓鼓的像个要爆炸的气弹,一双怒目几乎要瞪出眼框,狠狠地看了魏笑笨两人。那几个武士忙跑过来将她扶起,这刻她已不再哭了,抹了泪狠,一句话也没交待就待离去。魏笑笨却突然上前张臂止住他们,睥睨自雄,冷酷地道:“慢着……”

那几人闻言一惊,还道他还要再打一回,魏笑笨笑了扫了几人一眼,最终注定琥珀,看她眼光凶巴巴却又强抑的模样,心中愈加得意,几乎装出一派宗师的模样,道:“看你瞪得眼珠子要掉下来的样子,想来今日一定输的不服,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个机会。明天此时,你要是有种,我们在城西柳树亭再打一架,到时我们一方仍旧是我们师兄弟两个,你们还是你们几个,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

慕容焉闻言很是吃了一惊,暗怪他自作主张,夸下海口,今日虽然简简单单的一句,但明日出手的恐怕只有自己一个。当下心中暗暗祈祷琥珀不要答应,哪知却闻琥珀撂下话道:“一言为定,谁不去谁就是乌龟王八。”一言已毕,狠道了声“我们走”,摔着几人迳自离去。

“噫,这句话应该我说。输了还这么横,真不知道她是不是个娘儿们!”魏笑笨气愤地挥了挥手,转身拉着慕容焉收拾家伙,回去看地上那个伤者,谁知到这一看,那人竟称着他们打架,不知是自己走了还是被人救走了。两人寻他不着,当下迳自相携直趋公子府,打道回家。

二人回到居处,魏笑笨却一点也不累的样子,嘱咐慕容焉自己等一会儿,自己迳自神秘的出去,不知搞些什么。直到申牌十分方匆匆折回,见慕容焉还坐着品茶,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方长长喘了口气。

慕容焉很是不解,纳闷地道:“笑兄,你这是干什么,好象很累的样子。”

“什么好像,我根本就是很累。”

“你干什么去了,为何……”

魏笑笨缓了口气,嘿嘿一阵难以言喻的傻笑,方道:“说了你准笑死。刚才我去了城西柳树亭一趟,在一棵歪脖小树下挖了个陷阱,裏面放了堆马粪。我还在树上挂了一个木牌,你猜上面写些什么?”

慕容焉愈听愈惊,愣道:“你……挖了个陷阱,想对付琥珀?”

“你可真聪明!”魏笑笨得意地笑道:“我在那个牌上写了‘烂嘴鸟死乌鸦琥珀,你大爷我已经来过了,你个笨蛋上当了’,以她的性格,见了这快牌子,一定会亲自上去砸了它,这一上去,一定会掉到陷阱中,踩一腿的马粪。看她还敢不敢那么嚣张。”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甚至有点欣赏自己的才智不下于慕容焉。一想到明日琥珀中计的模样,心中就暗自鬼笑,连嘴都合不笼了。

慕容焉闻言颇为一怔,呐呐地道:“笑兄,你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份了……”

“过份?”魏笑笨闻言几乎变得生气起来,反问道:“我有她过份,别人看她一眼就把别人打个半死,不给这个地头蛇坐地猫点颜色看看,她永远不知道什么叫英雄好汉,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慕容焉也觉有理,当下不再多说。但心中却暗暗担心,这琥珀蛮横无理,如此修理她,他日难免招她报复,一念及此,复又忧心忡忡起来……

※※※※

自上次一役,魏笑苯似乎变了许多,对那些剑客,不再用“玩铁的”戏称。

一日,他突然心血来潮,自己画了张草图,到了公子府的兵器部要工匠为他打造样东西,说什么要研究一种新兵器。

慕容焉笑道:“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是一种新的弓箭……”魏笑笨道:“自从上次打架,我发现要是没有点玩意儿防身,在街上很容易就会被人莫名其妙地扁上一顿……”一说到此,他突然想起慕容焉当日的剑术颇为高明,疑道:“慕容兄,说到打架,你好象很厉害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学了剑法?”

“说来话长……”

魏笑笨打断他道:“什么说来话长,一听就是要大讲一番的样子,你还是别说了,省得我一会儿听着听着睡着了。”

两人正说话间,门还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帘挑开,走进来一个健仆,两人一看,当即认出此人乃是段末杯身边的帖身仆从,但却不知此人姓名。那健仆见了两人,抱拳一礼,恭身道:“小的般洛,是王爷的帖身仆从。今日前来,是奉了王爷之命请两位到城郊陪同射猎,两位少侠请收拾一下,这就随小的出城。”

“射猎?”魏笑笨吓了一跳,急急问道:“王爷为什么要突然射猎,莫不是要我亲自出马,当场表演箭术么?”

慕容焉也讶异地道:“是啊,王爷如今何在?”

般落道:“主人如今正身在城南,其他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告退,这就去为两位准备马车。”言毕不再多说,抱拳退去。

般落一走,魏笑笨急出了一身冷汗,踱来踱去一个劲地叹气,半晌道:“这次我可麻烦了,段末杯一定是记起了我很会射鸟,但……但弓箭这玩意儿,老子就碰了他妈的那么一次,别说射鸟了,就算在我面前有只大象,我都不一定能射中。况且……况且我自己的兵器还没造出来,我们这次死定了。”

慕容焉拍了拍他的肩头,连声安慰,道:“笑兄你不用太担心,他招我们出去未必是为了射猎,八成是陪同观看他的箭术,饮酒也说不定。事到如今,我们还是去看看的好。”

魏笑笨闻言,也暗自安慰,当下将心一横道:“妈的,这次老子拼了,我们去!”

当下二人草草收拾一番,还特意提了那两柄便宜的长剑做个样子,随着般洛出了公子府,行到大门口,见般洛早在一辆双轮马车旁候着,当下三人迳自蹬车,随着那御夫一声吆喝,驾车辚辚向城南驶去。

马车行了约半个时辰的光景,终于停到一处。一路上马车颠得舒服,几乎令魏笑笨昏昏睡着。慕容焉却愈来愈觉得怪诞,如今天光应该到了巳午之交,段末杯若是有意招两个陪同狩猎,应该早宣两人一同出城,但事实上他并未如此,更何况两人一文不名,真是让人猜不透段末杯到底弄什么玄虚。

“到了!”不知过了许久,般洛知会了两人一声,亲自抱起两人的长剑,迳自率先下了马车。慕容焉推了魏笑笨一把,那魏笑笨还埋怨道:“走了这么长时间才到,我都快睡死了。”

两人下了马车,魏笑笨揉了揉眼睛,纵目四览,发现此刻马车正停到一处竹林内,但见满眼葱翠,在烟霭岚霏之中,昏旦在望,修竹茎茎稀疏相间,空荡荡缈无人迹。魏笑笨扶着慕容焉踱了几步,心怀舒畅地长长吁了口气,叹道:“哇,这地方可真不错,真想不到段国真是处处美境,在此地打猎,段末杯可真会挑地方啊。”

慕容焉却突然叉开话道:“有些不妥,般洛跑哪儿去了?”

魏笑笨闻言,四下望了几眼,突然一愣,原来四下果真连般洛的影子也没见到,甚至那个驾车的御夫如今竟也不见了。

“焉兄弟你说的可真准!”魏笑笨一面笑着,心中正佩服慕容焉高明。慕容焉突道“不好”,哪知他话音未落,四下悉悉簌簌,突然从疏林中涌出一大群人,从四面八方靠笼过来,严严实实地将两人围在了当中。魏笑笨吓了一跳,想不到随随便便在街上溜搭会被人扁,在外面来得更厉害。看如今这副阵仗,这裏最少有六十余号人,这一架不被扁成猪头烂柿饼,恐怕很难离开这裏。一时吓得他拉紧慕容焉,一面低声告他,一面四下乱看。

正在此时,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接着遥空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你在找那两把破剑,是么?”说着,从人群后施然踱出一人,魏笑笨抬头一看,顿时吓得两条腿在原地直打转,若非当着这么多人,他几乎溺到裤裆里了。

慕容焉听了声音,心中早猜到了七、八分,为了确信,复问魏笑笨道:“他们是谁?”

魏笑笨脸色发白,怯怯地瞅着那女子,低声谓慕容焉道:“是……是琥珀……”

“干吗这么小声,干脆本姑娘代你告诉那个瞎子好了,我正是琥珀,今天是专门找你们打架的。至于你们的破剑……”琥珀笑着洒了两人一眼,旁边早有人抱着他们那两柄长剑笑着踱出,魏笑笨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得掉出来,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可恶的般洛。

那琥珀不容他发飙,接着继续道:“你也看到了,我知道两位武功高强,又听说高手打起架来根本用不着兵器,所以那两个铁玩意儿我暂时替你们保存着。今日怕两位打得不够尽兴,所以专门挑了六十个武功不错的剑士伺候两位。想来三十个打一个,两位一定会打得开心的,你们对我的安排尚算满意吧?”说着便待令手下开打。

魏笑笨又怕又气,闻言几乎叉了气,突然喝道:“慢着——”

琥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竟不急着收拾他们。如猫看一只爪下的老鼠一般,颇为容忍地问道:“你有什么遗言快说,本姑娘没功夫和你扯皮,我听着呢!”

事到临头,魏笑笨反而放开了胆量道:“你这只赖蛤蟆,地头蛇,坐地猫,有胆量跟老子单对单,否则我……我死也不瞑目,而且……我们两个乃是段末杯的心腹爱将,今天你敢动我们一根毫毛,老子叫你八辈子倒霉……”

哪知他话犹未毕,琥珀早被他骂得虎跳虎跳的,魏笑笨看来很对她的脾气,一番话下来,激得她一时几乎放弃了群打,气鼓鼓的跳将出来,乾指怒道:“住口,你个死乌鸦,本姑娘就给你一次机会,跟你单打独斗,你要是赢了我,我就放你们走,否则……”她娇哼了两句,一个箭步掠到魏笑笨面前,紧绷着一张俏脸注视着他,完全一副漠然置之的模样,等着他率先出手。

魏笑笨见状暗笑,笨蛋就是笨蛋,给她个梯子她也上不了天。心道自己的名字起得实在高明。当下一笑,心中顿时有了计较,道:“你要是……”哪知他话未说完,突然劈头就是一口口水,原来他又是重弹旧调老一招,先前那半截话乃是吸引她的注意,与此同时,底下又呼地猛出一拳,照样打她的胸口。一边出拳,一边暗笑此计得手,下一步就挟了她当人质,到时不怕这群玩铁的不退避三舍。

哪知这次情况并非如他所料,他一拳出来,这次那琥珀竟早有了准备,突然猛地一个急速大转身,堪堪躲过魏笑笨自信一击,这次他的口水和拳头一并走空,收之不跌,那琥珀早立在他的身后,猛地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魏笑笨岂料她有此着,顿时被一脚踹到五尺开外,一交扑到地上几乎啃了一嘴的泥。没到他爬起来,早惹来四下一片大笑。

琥珀得意洋洋,正要上前狠踹他几脚,哪知魏笑笨机灵得很,没到琥珀跳来出手,突然弹跳而起转头就跑,谁知刚跑了两步,突然发现前面正有几个武士嘿然笑着,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眼看后面琥珀就要追到,被逼无奈之下又开始跟她不停地绕圈子。绕了半晌,他实在累的不行,迳自狠命地爬到一棵高大的脆竹上,不再下来。

琥珀一见,几乎气得半死。正要出口骂他胆小如鼠,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更好的办法修理他。当下顾作又气又恼地道:“胆小鬼,你有种给我下来!”

魏笑笨喘了口气,心道你当我是白痴,抓紧竹子道:“下去?下辈子吧。老子说不下去就不下去,你这只坐地猫就等着吧!”

琥珀闻言,一副气得半死不活的模样,突然拔出了剑从下面戳他。魏笑笨见状,嗤笑一声,四肢并用顺杆使劲往上便爬,顿时爬了很高处,笑道:“想戳我,我担心你的破铁烂剑不够长。”哪知他话未说完,琥珀突然哈哈一笑,道:“你上当了——”不待话毕,倏然一剑将那株高竹齐根斩断,顿时只听吱地一声,那杆高竹斜倒下来,魏笑笨“啊!”地一声,脱竹掉下摔落地上,一交摔了个狗吃屎,四下顿时又响了一片爆笑声。

当此之时,慕容焉却一直立着不动,直到此刻,魏笑笨被几个武士五花大绑,慕容焉方哎叹一声,如今他手中无剑,想反抗那是自取其辱,当下不动手脚,和魏笑笨一样被绑了起来。口中却道:“琥珀姑娘,你既然能用得动段末杯的贴身仆从,想来你的身份当不再段末杯之下,不知……”

琥珀闻言,踱了过来娇笑一声,拿眼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道:“想不到你一个瞎子,竟还有些眼光……”说着斜倪了魏笑笨一眼,复嗤道:“不知道比有些有眼无珠的人强多少倍。”

“你在说我么,死女贼!”魏笑笨突然发怒道。

琥珀不屑地璨齿一笑,小嘴一瞥,双眼注定魏笑笨,道:“我最近发现你也有个最大的优点……”说着故作姿态地顿了一顿,那魏笑笨闻言,颇为好奇,问道:“奇怪,不解,你这个瞪眼儿瞎也能看到本大侠的优点?”

琥珀闻言又是一气,但倏尔有抑了下去顾作沉静地扫了他一眼,道:“你的这个优点就是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也不洒泡尿照照,你这个样子也能有什么优点?”说着他转向慕容焉,道:“你叫慕容焉,是么?”

魏笑笨闻言一惊,慕容焉却不假丝毫颜色,道:“看来你为了对付我们,还真下了功夫。”

琥珀笑道:“这点小事还不容易,以我琥珀郡主的身份,想查你门还不是易如反掌探囊取物。”

“我早料到了,你若是不身份比段末杯高,就是他的亲人,想不到真的……”他一言未毕,旁边的魏笑笨却问道:“郡主是什么官儿,难道在段国还有人比‘三大巨擘’更厉害的,这么牛?”

哪知他一言出口,四下早惹得又是一片嘲笑声。琥珀这次倒是真的对他有点好奇了,踱过来端祥了他半晌,方道:“你究竟是哪国人啊这么奇怪,连郡主是什么都不知道。”

魏笑笨却道:“那郡主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琥珀郡主道:“什么郡主是什么东西,郡主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是个称呼……”哪知他话为说完,魏笑笨突然哈哈大笑,截断他道:“你说对了,郡主本来就不是个东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连郡主都不知道。天下谁不知道你和世子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嗤!”

他一言甫毕,四下的武士闻言,纷纷窃笑,但又怕琥珀郡主看到了拿自己发飙,或掩嘴或转头或望天,一时弄得场内气氛很是奇怪。琥珀郡主何等聪明,扫了四下一眼,顿时大怒,但又找不到一个可以发飙,气得一跺脚道:“一群笨蛋,还不将他们压到那边竹亭下。”说着,愤愤地一甩袖子,迳自走去。不一刻,魏笑笨两人被人推着,压到了一座竹亭之下,这刻那琥珀郡主早在亭下坐了,看二人一眼,吩咐左右给他们在旁边净了座,早有几个将他们按下。这刻,天光已过了午牌三分,这么折腾了半天,魏笑笨早肚中饥恶,斜瞥了那琥珀郡主一眼,发现木桌上早备了几样精美的酒菜。她倾鼻嗅了一回,连叹美味。早惹得魏笑笨连咽了几回口水,琥珀郡主早看在眼里,谓他道:“你看起来好象很饿的样子,是么?”

她见魏笑笨并不回答,复又啧啧叹道:“不过这些东西不堪入目,怎能入两位大侠之口呢,用它们款待佳宾,岂不被天下人笑死。来人……”言毕,早有两个武士提着两个小食盒上前行礼,魏笑笨正不知他买的是哪门子的关子,琥珀郡主却璨齿一笑,吩咐他们将其打开,顿时把他吓了一跳,你道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美酒佳肴,原来裏面满满地装了两盒大小如小指一般、通体殷红的辣椒。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魏笑笨早知她不安好心,见状早猜到了几分,却想不到她会如此恶毒,但心中还抱了万一之冀询问道。

“没意思,本郡主是看你当日铁齿钢牙铜舌头,想来定然耐辣得很,所以专门为你准备了几斤,不成敬意……”她故意顿了一顿,看他早脸色发白,心中舒畅至极,复道:“而且那边正有几个人在为你烧开水,人吃完东西总归是要渴的,这点我也早为你们考虑到了,本郡主对你还算周到吧?”言迄,眉飞色舞又是一阵娇笑,直笑得花枝乱颤,孰不知她却早将魏笑笨两人笑得冷汗直流,脊梁骨直冒凉气儿。

魏笑笨这次真的给吓坏了,他平日最不耐辣,若是早加上几碗热水,恐怕沾点火星都会烧起来,但眼下他与这个鬼女人势成水火,若这时才向他屈服,不被她笑死都难。但他突然想到慕容焉素来诡计多端,兴许他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当下转首急急地低声问他,慕容焉却摇头叹了一声,事到如今,莫说是他,纵是天王老子恐怕也很难让这个女人回心转意了。

魏笑笨见事无可避,反而放开了胸怀,大声谓琥珀郡主道:“真是可笑了,你说吃我就会吃么,嘴长在我我自己身上,还轮不到你当家。”

琥珀郡主闻言,行了过来伸出一双玉手托起他的下巴,笑咪|咪地道:“嘴是长在你这个冬瓜上,但我可以在你肚子上另开一个,你要是上面的嘴不吃,那我也只好从下面填了,到时还怕你不如数吞下么?”

她话未说完,魏笑笨早吓得浑身打了个冷颤,口中却不放弃最后的机会,重又拿话激她道:“你这个死巫婆,有种就放开我,跟老子单挑,要是你觉得不是老子的对手,我可以先让你踹上三脚,算是我让你三招,怎么样?”

琥珀郡主这次竟未生气,或许是他如今落在自己手里的缘故,任他如何骂得痛快,最后还是被自己整。她笑了笑道:“你以为我还会上当么,路我给你指明了,如何走法你自己选,而且……”她娇笑着使劲看了他一眼,提醒他道:“你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在水烧开前你还没有开吃,那我只好帮帮你了。”

魏笑笨早气得两眼冒火,但眼下又不得不屈服,若非如此,他还真怕他们在自己身上多开条口子,如今他算是怕了这个貌似天真的漂亮女孩了,这次不认栽都不行了。一旦想到时间有限,时不我待,咂了咂嘴,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不再稍停,果真抓起来就吃。

琥珀郡主象个没事人似的,展着灿烂的笑靥看着他一把一把地吃着,连连皱眉,生似自己也吃了一般。那魏笑笨却比她难受得多了,他几乎辣得难以自持,不到片刻之功,直吃得他眼泪鼻涕不住地流。过了片刻,食盒里的辣椒竟被他吃去了大半,这刻他的脸红得象一轮红日,双眼几乎喷出火来,琥珀郡主给他看了一眼,竟被他唬了一跳,他那副呵气成烟的模样还真吓人,这时他的口舌早麻木肿涨,没了丝毫的感觉,吃起来竟一嘴一大把,象吃豆腐一般平常。如此一来,反而把琥珀郡主和她的武士都看呆了,在场的人虽然不少,但恐怕鲜有看到如此能吃辣的人,眼前的情景直看得这群武士心惊胆绽,咋舌不已。

魏笑笨也觉得奇怪,他越吃越觉得这些东西实在淡得很,除了一头大汗和肠胃有几分热力外,其他的感觉一点也没有。方到此刻,他几乎有些相信自己很能吃辣了,直到一气吃完第一个食盒里的所有辣椒,看了琥珀郡主和她的武士目瞪口呆的模样,心中反而有些快意,当下豪气干云地将另一个食盒也取了来,接着又大吃了起来,不愈一盏茶的光景,竟又吃了个底朝天。这刻他的嘴早肿得象两根蜡肠一般,双目炯炯有神,似乎精神了许多,但舌头直打转,含糊不清地道:“我当两盒辣椒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尔尔!”

旁边一个武士目睹种种,瞪大了双眼,喃喃地道:“好家伙,他好象真的很饿的样子。”

琥珀郡主见他吃了任多的辣椒,一点也没减去他丝毫的桀傲不逊之色,心中莫名其妙地突然愈加生气起来,一时竟忘了拿热水灌他,美面上故作轻松之色,道:“看你的眼神,好象很感激我的样子,其实你也用不着这么佩服我,我琥珀平生最喜欢帮助人了,正所谓帮人帮到底,如今你也吃饱了,我就勉为其难再帮你消化消化,否则岂不辜负了你对本郡主的期望。至于这个瞎子……”一言及此,她突然住口望了慕容焉一眼,见他闻言平静如水,竟不假丝毫颜色,倒是颇为一怔。

魏笑笨闻言,急忙跑来用身体挡住了慕容焉,急急地道:“你……你要把他怎么样?”

琥珀郡主笑了笑,早低低和两个武士说了几句,那两人闻言,一言不发地将他推开,迳自带了慕容焉。不顾魏笑笨的叫喊向南行去,不知要将他带到何处。倒是琥珀对魏笑笨似乎还没折磨够,又回头吩咐一干武士前去准备,魏笑笨看他一副要大干一番的模样,心中冷抽,如今他算见识了她的厉害了,听她还要帮自己,心裏早凉了半截,不知她还要耍什么花样。舌头直打结,骇异地道:“你……你又想怎么样?”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琥珀郡主笑了笑,不再理他。过了片刻,有个武士回来禀报,说已经准备就绪了。

琥珀闻言,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你一定想知道我要怎么招待你,是么?不过你不用急,我这就领你去看一看。”言毕,转首吩咐那人带路,这刻早有两个剑士压着他随琥珀出了亭子,不刻行到一处林中的空地上。

魏笑笨被她耍久了,心中虽然害怕,但同时却很好奇。不知她这次究竟准备了什么玩意儿,但眼中看到的,顿时又使他看得希里糊涂,如同坠入了雾中。原来这些人正做了一个翘跷板,绑在一根长竹杆的顶端,横放在地上。翘跷板的一端已绑了块石头,看样子估计那石头的重量应该与魏笑笨的重量差不多。

琥珀看他疑惑的样子,心中暗笑,姗姗踱过来道:“这个翘跷板的另一头当然是要绑你的了,到时我们把这截长竹杆竖起来栽到地上,你就可以高高地在上面和那个大石头压翘跷板玩了。很有意思是么?”她说着说着,连自己也觉得好玩,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亮,道:“我怕你吃那么多辣的,不好消化,所以专门为你准备了这个。”

魏笑笨闻言,又气又惊,早吓了个半死,心道自己本来就很会整人了,想不到这个女人竟完全不下于自己。琥珀不待他开口,吩咐几个人依言而行。那群武士不由分说,上前七手八脚将他绑在另一头,把杆子结结实实地深埋到土里,这刻魏笑笨倒好,整个人坐在那竹杆的一头,身体不由自主地上下晃悠,和另一头的石头果然压起了翘跷板。不过这个翘跷板可不寻常,它绑在竹竿三丈来高处,在上面往下一看,还真够吓人的。

“你个臭女人,你……你快放开我!”魏笑笨有些哭丧地道。

琥珀闻言,理也不理他,迳自吩咐手下在正对着魏笑笨的下面挖了个坑,裏面投进去了不少预先准备的马粪,方笑着谓他道:“待会儿我们走了,你就一个人在这裏了。你要想活命不被饿死,就要不停地上下压这个翘跷板,这样或许两天就能把绑翘跷板的绳子磨断。到时你自然会掉到这个坑里。至于这个坑吗……”她得意洋洋地道:“我完全是跟你学的,本郡主只不过照方抓药,以牙还牙,做得不够的地方,大侠可千万莫要介意哦!”说着,打了声胡哨,吩咐手下收拾家伙回城,魏笑笨见状,惊骇莫名,急急喊道:“喂,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走了我……我怎么办啊!”

琥珀纵身上马,笑了笑传声道:“你怎么办我不是都告诉你了,还问三问四的。”说着她复天真一笑,提醒他道:“你千万不要以为大喊大叫就有人来救你,这裏平日根本没有人迹。可别忘了,越早一天磨断就越早一天脱离危险,可千万不能停哦,我们后会有期了。”言毕一声长笑,打了声胡哨,齐齐略马扬长而去。

这下魏笑笨可傻了眼了,如今自己身在险境,他使劲喊了几声,林中除了自己的回音外,哪里有人听得到他的叫声。喊了半天,也没见个半个人影,心道:“看来这裏真的是很荒诞僻,眼下只有按那个死丫头的办法了。”一念及此,他暗叹了一声,都怪自己惹上了琥珀这个瘟君,如今想起来还真有几分后悔,但若是问他这次能逃出升天后,他是否会真的不再与琥珀为敌,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如今他几乎要大声哭出来,但又怕突然有个人跑出来给看到。其实这不正是他希望的吗,真是矛盾。他生气地不再多想,开始上下不停地使劲,从而晃荡那翘跷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