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若水馥雪 真假荆山(1 / 2)

二十诸天 云外山 18801 字 3个月前

忽一日,慕容焉没有和赵、郑两人打招呼,倏忽之间掠过烟瘴,片叶不沾身地出了霁霖幽谷。一日之间纵横数百里,到了当日自己埋剑之地。这裏依然是幽林青青,晴空湛湛,时空似乎从来没有丝毫的改变。想及当日自己因不能报仇而心灰埋剑,这时不觉感叹世事变化无常,造化神奇——几个月前自己还担心生死,而今却已练成了举世罕求的武功。

慕容焉将那泥土掀起,脑海中不由得现出了凌重九的身影,心中莫名一酸,抖手之处,那地穴之中赫然露出一柄剑,一柄黝木长剑,这柄剑正是凌重九前辈临终所授,如今,它又从泥土中出来,重见天日,而它真正的新主人,就是慕容焉。年轻人望剑拜了三拜,轻轻拭去那长剑上的泥土,凝视它意色萧然地道:“凌前辈,如今我终于能不负此剑了,伯伯也可以安息了……”一言及此,慕容焉望空弹剑,清叹一声,振衣而去。

时光如水,倏忽在任,不知春意将残,江湖无止。

如今武林中到处都流传着‘百宗论剑’之事。刻下中原鼎沸,刀兵无休。勇猛的汉国匈奴人已经将大晋国赶到了江南,中原及雍州尽被汉国占去,其国势之强,兵力之雄一时无两,天下各大宗派群情纷纷。时值天下各宗论剑之期,诸大门派纷纷接到当今天下十三柄剑中‘孤青流隗震’五人的函帖,檄邀天下群雄到国泰民安的慕容国龙涉山共谋一聚。一时间,列国的武林门派纷纷北上,这也难怪,名震天下的十三柄剑就是‘百宗论剑’的发起人,几十年来,他们是天下公认的继剑祖彭化真之后天下剑术的颠峰。如今十三柄剑多数已没,‘孤青流隗震’指的是五个人,他们是‘孤云剑客’冯正伦,‘青锋子’卓无惧,‘流云子’莫可虞,‘隗山瞑尊’余长持,‘震风剑’刘棠,他们都是中原武林的翘楚,一言千钧,自是无人不服。

其间没有接到请帖的小门小宗竟然也一涌而至,其势汹汹。其实,大部分人乃是来看热闹来的,听说在百宗论剑之前,华山天仰刀宗,青城山青城玉楼,嵩山缈峰剑派,莲花山剑壁,北剑门等十来个江湖大宗要拜赐鸣月山的逸剑、崧剑两大宗派,以讨回三十年前秘笈被盗之事。

其实,这件事一年前江湖上就有传闻,当年逸剑、崧剑两大宗派的开山祖师过九阳和慕容擎云四何等气概,双剑伏天下,一时江湖中无不拜服。但时隔三十年的今天,天地有变,岁月沧桑,三十年中江湖上新的高手蔚然群起,超越师门者不知凡几,对他们来说,燕代如一片神秘的国土,其上从不履足中原的绝顶高手就有六人。‘须弥七横眄十方,师辩揭谛映月芒,至空刀震北冥路,倾国一槊弥覆掌’这句话,天下学掌、学剑之人无不倒背如流,挑战这些高手自然是很多武林中人一生的目标。

所以,这次百宗论剑之前的这场角逐,确实吸引了很多门派。如今诸大门派登山拜赐之期日近,江湖纷纷。慕容境内各行各业突然红火得不行,无论大小官道,酒肆茶寮,不时聚集了携刀带剑,三三两两的江湖武人。这一日河阳城外一处茶棚,挤了不少不了的江湖中人。这在此时,北面突然折回了一群江湖豪客,约不下二三十人,光看衣着就知是同一个门派的。但看他们神色颇为颓废奥丧,到了此地竟然毫不停留,迳自南折。

棚下的江湖中人很是好奇,有好事的寻了一个同路的慕容客商,问他知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人竟然目睹了全景,说这些人乃是大晋国‘流居门’的人,方才他的掌门人柯槐先生正要率门下弟子北上鸣月山,半路突然遇到一个年轻人拦住去路,劝说柯槐先生不要受江湖中人挑唆,去鸣月山为人所用。那柯槐先生迢迢远来,自然不会听这少年一席话就打道回府,结果就和那少年动了手。两人只打了十招,前九招都是这少年似乎毫无还手之力,但结果在地十招,那少年连剑都没拔,竟然一招制敌,将名声知着的柯槐先生制住。后来,年轻人很有礼貌地劝他回去,这时柯槐先生再无面目北上,便只好打道回府了。

“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厉害?”棚下的江湖客们都被吸引住了,不禁诧异地问道。

那客商钦佩地啧啧叹道:“这年轻人可真厉害,又歉恭有礼,实在是我平生仅见。他自报姓名说叫慕容焉,一听名字就知是我们慕容人,嘿!”

“慕容焉?”

这三个字立刻在众人中激起了千层浪,棚下的食客闻言无不一震,更有人道:“难道他就是名震段国的那个侠义少年慕容焉么,他长什么样?”

说到样貌,那客商也有些难以启齿地咳了一声,终于耐不住几个江湖客又是添茶,又是叫吃的,当下拍桌子道:“其实呢,你们江湖中人最重的不是武功侠义么,我们这位慕容少侠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但武功人品可都是人中之龙,可谓侠骨丹心,义重如山,你们若是轻言漫笑,我便不说了!”

几个江湖客见他如此袒护,心中暗笑,面子上果然装出严肃的模样。这下那客商方满意地饮了一回茶,接着道:“慕容少侠头发花白,颇有少年老成的气概;面色稍郁,令人一看就知成熟稳重……”

哪知他话还未说完,棚下之人无不大笑。在这个慕容的客商眼中,慕容焉那花白头发、发青的脸色反而成了显着的优点,这两句话其实已经够了,自从慕容焉在段国名扬天下,剑慑群雄,那群人江湖武人回到中原更是将他说得如同亲见,远在中原的江湖众人反而比慕容的人更了解他。这时,那客商见状,不禁大为气愤,有骨气地将那群江湖客的茶饭一推,愤然拂袖离去,不禁又惹得众人望影大笑一回。

其中一个食客恍然大悟地道:“我说呢,最近有好几个门派都被人折回,想来定然是这慕容焉所为了,只不知他此举有何用意?”众人闻言都摇头不知,这时,棚边一位上一个中年人突然大笑,接话道:“这点兄弟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棚下诸人闻言,纷纷向那人打量,急忙为个究竟。

那中年人啜了一回茶,啧了一回,方扫了众人一眼,缓缓地道:“却说当年慕容焉妙计回慕容,一回来就不费他一计灭了木丸津,然后孤身一个人去了鸣月山,听说连逸剑宗的宗主南宫纯和崧剑门的宗主虹见渊见了他,都得恭敬地喊他一声师叔,如今他击退这些门派,自然是为了减轻半月后两宗所面临的负担,这还不明白?”

众人纷纷点头,都道有理,其中一人骇异地道:“这慕容焉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年轻竟然如此厉害,连逸剑、崧剑两宗的宗主都叫他师叔,这么说他就是过九阳和慕容擎云的师兄弟了,只不知他的师尊是哪位前辈?”

中年人闻言,不禁大为得意,那番话生似称赞自己一般,轻咳一声,复将众人目光拉回,说道:“说起他的师门,江湖中人知道的可没有几个,就连当年败给过九阳和慕容擎云的中原各大门派的老一辈人,恐怕也没有一个能说出过九阳的师门来历的。”

众人立刻被他的话深深吸引,纷纷接着追问。

中年人没有回答,只是品了一口杯中的茶,连道晋国的茶实在难喝。旁边几个急得红眼的索性将老板喊来,为他重新换了一壶蜀中成国的好茶,中年人方才连道“客气”,清咳一声,继续道:“其实啊,这慕容焉、封子綦和过九阳的师父确是一代高人,听说他的名字很奇怪,叫什么郑慧娘……”

“郑慧娘?”众人听名字都不禁大诧,道:“莫非他们的师父是个女的?”

中年人享受地饮了口茶,道:“非也非也。这位前辈的名字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个世外的奇人,听说他还练成了一种天下无敌的武功,名字叫作‘游神大法’,这位郑前辈自从练成了这一上乘武功,竟然返老还童,一百好几的人看上去竟然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差不多……”

他话没说完,早有人大大地不信,道:“真的假的?天下还真有这种武功?”

中年人的话被人质疑,有些生气地道:“我骗你们干吗,这件事前一个月前还有人在前面的鸦儿镇亲自见过,你们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就上路,若是脚程快的,两天后就能到了那里,可以打听打听么。要是我信口雌黄,就让我……让我口舌生疮,得个现眼报!”

这时,另外一个江湖客突然道:“这位兄台的话确是千真万确,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听说当是这位郑前辈一掌就打折了十丈外一棵三人合围的大树,还收了当年段国五大狼主的三个作了挂名的弟子。给他们起了法号,叫什么黑豆、黄豆和绿豆……”

众人被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我的妈啊,十丈外一棵三人合围的大树,他能一掌打断,这是什么等级啊。当下众人都不禁心中羡慕那三匹狼,不知是他们几生修来的福气,老来老来竟然能改邪归正,还拜了世外高人为师。

其中一个叹道:“这么说来,这次鸣月山两宗有封子綦和慕容焉坐镇,有一场大大地热闹可看了。”

“这还用问!”那中年人道:“这场架乃是中原和燕国最高者的比试,百年难逢,就算被打死,看上一眼也值得,我是非去不可的!”

众人闻言纷纷赞同,都嚷着结伴同去。这回倒好,那个慕容焉越拦越糟,去看热闹的门派和江湖中人愈多了,这也难怪,天下凡是稍有一技之长的人一般都比平常人有脾气,有性格,以武犯禁向来是江湖人的金科玉律,你愈是遮遮掩遮掩掩,结果就更加欲盖弥彰。

这些江湖中人暂且不说,却说霁霖谷内,花絮飘零。

一俊朗少年从那爿木屋中出来,背上束着一具古琴,迳向南去。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白首荆山慕容焉。他刚行到那瀑布左近,蓦见一道人影骤然一闪,倏忽进了一处山洞,心中一滞,当下也纵身掠到洞外,倾耳细听。立刻听到了那熟悉的笑声,年轻人当即认出此人正是将自己陷下磐风岩,又追至谷中的那个黒衣人。

这处山洞就在西壁一侧,裏面还颇为宽敞,正盘膝坐着一位绝色冷峭的少女。

“是西门若水?!”慕容焉心中一惊。

如今西门若水刚好正在静心调息,看样子好象受了伤,不想这紧要关头,神秘人飘忽而至,少女神意惊遽,她虽然看得一清二楚,但却根本无法起身,但西门若水是个冷静的人,脑中电闪百转,立刻又神气无变,湛然不动地静了下来,故意缓缓睁开妙目,望住那人,黑衣人本以为自己突然出现,她定然会惊起拔剑,那时自可上去一举将她制服,但如今她却一动不动,反而令其心中一怔。西门若水的暗器他是见识过的,急忙停在了洞内五尺处,警戒地不敢再往里进。

神秘人嘿嘿一笑,道:“西门若水,你今日还能逃得出我的手心吗,我今日就与你成其好事,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又何必如此坚持呢,你这么久不走,不就是等着我的么?”

西门若水心中大怒,恨不得上去一剑将这恶贼刺个偷心凉。这一动气,前些日被黑衣人打的内伤隐隐作痛,面上却依然冰冷得令人不敢仰视,冷道:“你这见不得人的鼠辈,有本事你就过来吃本姑娘一蓬毒针,我倒想看看你死后,你的心是不是黑的烂的!”

黑衣人在她说话时一直盯住她的脸色,想从中察觉些破绽,但终于没有捕捉到丝毫气坏之状。但又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笃定地坐着不动,当下又看地上有没有埋下班毒针一类的暗器,却依然毫无发现。不禁有些生气地冷笑一声,脚步却丝毫不敢上前,道:“西门若水,几日前你中了我一掌,一定是起不了身了,你敢否认么?”

西门若水不屑一顾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对了,那又怎么样?”

黑衣人想不到她竟然供认不讳,不禁一怔,愈加觉得她一定有所凭持,才如此安如泰山。他眼珠转了一回,突然仰天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把慕容焉那三个人抓住了,眼下这谷中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你不让我如愿,我自然有很多办法让你服服帖帖,只是我不想把一件好事弄得如此不雅!”

西门若水闻言,心裏戈登一下,娇靥发白,急忙问道:“你抓住了他们三个,你……你把慕容焉怎么样了?”言间竟然惊惶地关切异常,听得洞口外的慕容焉不觉一怔,很出意料之外。

黑衣人嘿嘿笑道:“我要的是赵馥雪那个女人,慕容焉和另外一个男的我见了就讨厌,早就一剑给杀了,而且还和那个美得象天仙一样的赵馥雪作成了好事……”

西门若脸色邃变,突然精神恍惚,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哇地吐了一口鲜血,摇晃着身子几乎栽倒。黑衣人见状,心中大喜,哈哈狂作地得意大笑,道:“西门若水,我道你有多厉害,说到底却真的是装样子来唬老子,我只骗你一骗,你就露出馅了,看来你还蛮关心慕容焉那个病鬼的。我本来打算要用烟熏你出来的,但又怕伤着了你那令人惊心动魄的胭体,看来今日你不遂我也不成了。”言毕得意地心中大畅,步步逼来。

西门若水花容惨变,想扬手射出暗器,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口角滴着血,冷冷地道:“你……你方才在骗我,你好卑鄙无耻!”言间伸手去摸地上的长剑。

黑衣人狡黠阴狠地冷笑道:“西门若水,你知道么,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你了,你的样子虽然冷,但我就是喜欢你这样,有时我觉得你比赵馥雪更有味道。”

西门若水脸色惊变,挣扎着骂道:“你这个无耻的小人,你……你不要过来!”

“你愈不叫我过来,我就非过来不可,你起来杀我啊,小宝贝!”黑衣人一面欣赏着她惊惶地挣扎,得意地步步逼近。就在此时,洞外倏忽掠进来一丝微风,突然光线一断,立刻又恢复了,但仅此功夫,一个人影如凭空而出,赫然立在了黑衣人前面,如同鬼魅一般突然。洞里的两人都骇然一惊,他们那里见过如此迅捷的身法,还真以为见到鬼魅,急忙看个究竟。但那西门若水只能看到个背影,见他背上束着一具古琴,手里并未带什么兵器,只有一截树枝。

黑衣人却看得清楚,但见这人竟然是个天姿精烁、灵眸绝朗朗的少年,他的眼睛能令世人自惭形秽,他的容貌令人惊异,气魄飘逸无御,能化刀兵。光看他方才一手,黑衣人立刻警觉大起,但倏忽之间又觉这人有几分似曾相识,突然……,他陡地想到了慕容焉,他所见过的人中,只有慕容焉有如此无御的气度,但眼前这人却比慕容焉相貌好上不知凡几,又不太可能是他,但转念一想,除了他这幽谷根本无人知晓,这时他蓦地想到经月来自己远远地观看到慕容焉毒瘴之中修炼内功,依稀记得他的容貌气质都在改变,只是那桃林中烟雾弥漫,是以没能看得清楚。

一念及此,黑衣人心中一凛,退后一步,道:“阁下……是什么人,怎么来到这裏的?”

慕容焉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口气突然转冷,道:“我是谁你不用问,但我有个问题却一直想知道,那就是你的庐山真面目究竟有多令人憎恶讨厌。”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他好几趟,冷冷一笑道:“就凭你手中的那截枯树枝么,你这小辈未免太异想天开……”哪知他话犹未毕,慕容焉突然手中一陡,那截枯树枝电闪而出。黑衣人虽然早有防备,但还是被的的速度惊得一骇,身不稍动,长剑却登时自身下涌上,中途将那树枝拦住,正自得意,却倏地骇然发现那截干枯的树枝虽然与他的长剑交击,但竟然丝毫没有斩断半分,反而是那树枝不可能地柔曲一弯,柔若柳条般地继续击下,不偏不倚,正好击在黑衣人的脸上,顿时听得“啪”地一声响,黑衣人被这一记打得头晕眼花,急忙撤身,却见慕容焉若无其事地庄容道:“信口损人,乱造口业,该打。”

黑衣人和西门若水都被骇了一跳,想不到这少年竟然如此迅捷。

慕容焉道:“下一剑你可接好了,我要看你那丑恶的嘴脸了——”‘了’字出口,手中树枝陡然挟风而至,其快无迹,那黑衣人正觉大怒,心中一恨,登时将剑挥成一轮密不透风的铁壁,心道你再厉害,无知小辈你想取我面上黑巾也势比登天!事实上,他的剑不谓不快,但慕容焉的功力又岂是他能揣测得了的。就在那剑幕成时,慕容焉目利如刀,觑准了一木递出,西门若水竟然听到了兵器交接的“锵锵!”钢音儿,芳心大震。这年轻人的功力也忒厉害,以一截枯木能柔能刚,但见他一剑正抵在黒衣人的剑脊之上,准确无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试想那黑衣人的剑幕是何等无迹,能一眼觑准这柄剑在剑幕中的位置,并一下抵中剑脊,那种速度、眼力无不要惊人的好,否则绝难做到。但见慕容焉一枝抵中,轰然无御地将那人几乎推出洞外,就在黑衣人骇异惊顾之际,慕容焉突然“啪”地抽枝素手上撩,但闻“嘶!”地一声,黑衣人面上的面罩陡然被挑破撕了下来,立刻露出一个壮汉模样的陌生人,这人相貌再普通不过,方脸,浓眉,脸上并无一丝表情,其冷凝程度竟然比西门若水更厉害。

慕容焉与西门若水俱是一怔,想不到这个邪恶的人竟然生了一副忠厚的样貌。黑衣人也骇然地望了慕容焉一眼,立刻掩脸纵身急逃,慕容焉行出洞外,望着那人的背影不觉怔住。这个人他在逸剑宗的悬壶房见过,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十五师弟陆大实,更想不到他的武功修为竟然如此高明。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慕容焉虽然初来鸣月山不久,但素知此人天性纯厚,绝非见色起意之人。思忖之间,他眼光不经意地低头一看,正望见自己手中那截树枝上沾剐下来一丝东西,当下取到手里仔细一看,立刻认出是作人皮面具的材料。不禁心中惊震,暗道:“这人果然不是陆大实,端得好深的心机,外面罩了面罩不说,还在裏面带了一曾面具,似是生怕被人认出庐山真容。就算是不幸被人发现,也只会怀疑到陆大实头上,于他无关。难关方才他的样貌看起来冷冰冰的毫无表情,而且逃时还掩着脸去的。”

洞中的西门若水想追出来道谢,却走不动,只好望着洞口他的背影,感激地道:“你……你是什么人,多些你救了我!”

慕容焉头也不回,淡淡地道:“我是谁无关紧要,你现在伤得不轻,赶快调息运气,那人狡猾得很,我会在此等你调息完了再走。”言毕,再不多说,迳自盘膝坐下。

西门若水既奇怪,又感激地道了声谢,当下果然依言打坐,调息疗伤。不足一个时辰,她轻轻舒了口气,缓缓地睁开双目,顿时精神转好了不得许多,玉面又恢复了那娇美的冷峭。这时看见那年轻人依然头也不回地坐在洞口,心中突然一暖,但又怕自己一动让他听见,只在背后悄悄拿妙目看他,直觉这人身影熟悉,竟似在什么地方见过,突然间……

她脑中轰地一震,立刻想起了方才这人说话时,声音与慕容焉的很相似。少女登时芳心大乱,一双妙目又仔细地打量他的背影一回,面上泛起一派幽凄神色,细致地回忆了方才他出招的气魄,立刻觉得自己所见过的人中,只有白首荆山有如此風采。连想到经月自己看到他在毒烟中练功,芳心蓦地震颤不已。

“是他,他……他是慕容焉?”少女娇靥上幽凄渐浓,幽幽忖道,两片鲜红樱唇翕动一下,欲说无语,正在这时,慕容焉突然振衣起身,不回头地淡淡道:“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西门姑娘还是早点离开此谷的好,方才那人武功在你之上。”

西门若水听他说话,芳心一颤,妙目之中突然一融,颤声道:“你……你是慕容焉?”

慕容焉倏然止步,并未回答她,依然道:“姑娘,这谷中太不安全,你还是早走吧!”

西门若水闻言益加肯定了他就是慕容焉,没想到经月不见,他的修为竟如此之高,光听呼吸就知自己已经恢复。西门若水芳心突然一阵空落,秀眉轻颦,妙目微红,朱唇惨白颤抖,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妙目隐射万缕幽怨,凝注慕容焉的背影,欲言又止,她能说些什么呢。

慕容焉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能听到、感觉的到她的流泪,虽然她故意放得很轻微,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流泪。

慕容焉静默片刻,语气沉缓道:“你……为什么流泪?”

西门若水妙目一合,睫毛一颤,清泪倏然坠下,哀怨地道:“慕容焉,难道我就如此不堪么,你竟然看也不看我一眼。你……你真的如此恨我么?”

慕容焉缓了半晌,道:“西门姑娘,紫柯的事我不怪你,但你一路追杀到此,你……你叫我如何……,你这番话我实在承受不起,我们相见不如不见。你……走吧……”一言及此,他轻喟一声,负琴就待离去。

西门若水清泪愈下,顿了一顿,突然道:“慕容焉,你知道我为何一路追杀你也没能杀得了你么?”

慕容焉停了下来,驻足不行。

西门若水冰冷的娇靥上哀怨已极,咬这儿玉唇片晌,终于勇敢地道:“现在我虽然杀不了你,但一年前我随时可以杀你,但……但我还是没有杀你……”话说到此,她似乎再无勇气说下去,倏又语气又转冷道:“既然你不想再看到我,我说完了就永远不会见你……”她樱口数张,欲言又止,突然自己恨自己地掠出山洞,转身离开,回头望了他一眼,道:“你真的以为我很在乎东震剑宗的宗主么,我一路杀你是想……跟着你,怕段国人和江湖上的人把你杀了,你却……”一言及此,她突然潸然泣下,神色凄惨地转身飞掠,稍不停滞地向谷外掠去——伤心的人!!

她话说完,双肩微晃,如飞远去,片刻人影已杳。

慕容焉闻言,登时愣在当地,手中树枝“啪!”地坠地,他惊呆了!

在他的眼中,一直视西门若水如同魔鬼,但却想不到一路追杀的背后竟然是如此一段事情。回首前尘,昔日那些事历历在目,所有的细节一经自己想来,却是如此。年轻人突然心神大乱,精神恍惚半晌,恍然大悟地急忙转身,但此时这裏哪还有半个人影,那西门若水早走远了。回想起当日他为了救自己与黑衣人拼命,而她留在此地不走,无非是怕自己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一念及此,慕容焉眼中一融,心头铅塞,想起她方才走时那伤心欲绝的话,顿时心乱如麻,他虽然没有看见她那哀怨的样子,但任谁也能想象得到,方才她是伤心欲绝。而自己过去更是伤透了她的心!

世间的事真是复杂,而其中最复杂者,莫过一个情字,它可以让仇变为爱,也可以将爱变为恨,因为它而发生的事,常常意想不到,但又合情合理,人生于世,负情含性,有几个人可以作到太上忘情?!

慕容焉实在胸闷得难受,仰天一声长叹,暗暗地道:“西门姑娘,原来你……你竟然……竟然会这么为我,你却为何要故意装成恶人,哎……”他缓了半晌,方咽下心中感激,不能自胜含着眼泪,仰立久之,哺喃道:“姑娘的心意……我怕是此生难以接受,我慕容焉对不起你了……”一言及此,年轻人出神地望了她远去的方向,愧疚地沉默呆愣,良久,方仰视西极垂天之云,揽衣踯躅,振衣而去,如电一般飞掠向桃花瘴内。他已极快的身法不让自己有稍息停顿,他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愧疚……

慕容焉走后,一棵树上突然跳下一个人影,一个黑衣人影,狡黠阴狠地纵身远去了。

※※※

霁霖谷内,遍地的桃林结满了累累硕果。如今虽然还青还嫩,但也很诱人。有几次郑慧娘都忍不住,找他那挂名的师姐赵馥雪商量,但结果是没有人知道这桃子有没有毒。郑慧娘正觉无聊,慕容焉却突然负琴而至,赵馥雪见了顿时喜得粲齿娇笑地睁大了眼睛,拉住慕容焉的手道:“焉哥哥,你把我的琴带来了,我正想弹首曲子给你听呢?”

郑慧娘听她竟然喊慕容焉叫“焉哥哥”,心中大叫过分,不禁斜眼瞪住他们。心道:“我和这个挂名的师爷都是一块大肉团上四枝八叉,有手有脚,顶上生个大东瓜。这么一凑和,都能有说有笑,能蹦会跳的,为何他却老是抢我的风头呢?”

慕容焉也被赵馥雪的称呼弄得脸上微微发热,看了郑慧娘一眼,有些发窘。却不料那郑慧娘看了他如此模样,心裏愈加骂他是小白脸,心道有我老郑在此,看你们还能怎么样,于是只拿眼看住两人不放。赵馥雪发现此状,亦不禁玉面倏地一红,羞得顿时垂下螓首,拉慕容焉低低地去看她御鸟。

慕容焉见她如此娇羞,心中微震,却早被赵馥雪拉着去了湖边,这少女取过那具古琴,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看了慕容焉一眼玉坐调弦。

慕容焉嗫嚅了一会儿,终于哺喃地道:“刚才你……你怎么叫我……”

赵馥雪嫣然一笑,温柔美极地道:“叫你焉哥哥是么,我作过了姐姐,自然轮到你作哥哥了,我喜欢这样叫,有什么不对?”

慕容焉道:“但……是,你前些时还让我叫你……姐姐呢。”

赵馥雪似乎没有听见,只顾自己调弦,突然拍手地欢呼一声,道:“焉哥哥,琴我调好了,现在我要把树林里的鸟都唤过来,让它们也都叫你哥哥!”

慕容焉觑然一惊,大大地不信。

赵馥雪看他的模样,顾作生气地嗔了一回,一双美眸宛若凝了一泓秋水转注在那具琴上,一双纤纤玉手轻放其上,玉腕调弦,轻挑漫剔,顿时奏出了一只悠扬如水的曲子,那琴声清越绝俗、猗靡不绝,正如这幽谷中的云雾,杉林中的岚霭,缥缈聚散,似天籁,若仙韵,令人霍然猛醒,祛欲灭俗,听得谷内回音飘飘荡荡,如随长风,似浴流霞。

慕容焉不觉听得痴了,看得痴了。

那优美的琴声令人叹绝,但弹琴之人更是令他砰然心动。眼前的这位美绝出尘的少女,进退揉颤,恍若仙子一般。慕容焉蒙胧间,突见一双清丽的妙眸关切地望着自己,微微地顾着自己,忽闪着……那令人震颤的蒙胧的雾鬓风鬟……,年轻人急忙将视线挪开,仰头之时,竟见那边被染白的水杉林中飞来很多美丽的鸟儿,有松鸡、角稚、榛鸡、丹顶鹤、白顶鹤、三趾鹑,还有褐色尾翼和白色翅膀的雷鸟,这种鸟只有冬天才来,如今离冬还早,竟然也有。着群鸟闻琴而至,扑楞着翅膀都停在赵馥雪和他的左右,更有几只调皮的竟然落在了他们肩上,那琴上,有的鸣叫,有的扑楞翅膀,顿时几乎将那琴声掩饰掉了。

慕容焉惊异地望着眼前奇异的景象,转向赵馥雪,见她娇靥上闪烁着超越俗世的笑容,心灵不期然涌出一种敬意和生怕失去的复杂心情!但自己何曾拥有过,他对眼前这个少女的感觉,或者就跟西门若水对自己一样,那薛涵烟呢?

年轻人痴愣地望着这个仙子般的少女,一言不发。

赵馥雪妙目一瞟,正望见他的愁思,心中一滞,忖道:“焉大哥为什么不高兴,是他不喜欢跟我在一起,还是又想到了段国的那个女子?”少女心裏暗暗替慕容焉一阵难过,“他已经很不高兴了,我若是再不高兴,他就更不开心了。”一念及此,赵馥雪粲齿一笑,一一为年轻人指那漂亮的鸟道:“那个脊梁灰灰的,羽毛上有漂亮褐斑的叫云雀,她的歌唱得好听极了,跑得想焉哥哥你一样快……”

慕容焉望她纯诚地笑一笑,又想到了用心良苦的西门若水。

“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她……”

赵馥雪星眸一转,飞快地指着一个“丝哩丝哩”叫的鸟,道:“我最喜欢她了,她的名字叫太平鸟,而且是吃素的,可能是信仰佛教呢……”

慕容焉被赵馥雪的话重又拉回了现实,他实在不想辜负眼前这个少女一片深恩,过去的已无力回天,现在的更不能失去,因为现在的瞬间也会变成过去,若不珍惜,一个人只有永远活在对过去的沉湎之中,涌沉苦海了。

“她真是信佛修道的么?”慕容焉微微一笑,说道。

少女见他神情,妙目中闪着异彩,满面俱是欢愉之色,道:“是啊,但她现在还没修炼到家,为了抢葡萄和百合子,经常打架,所以我要好好调解才能化干戈为玉帛!”

慕容焉听得痴了,会心地笑了,更深深惊于少女的天赋。

赵馥雪双波一转,温柔地望着慕容焉。

正在这时,有一对美丽的天鹅对舞着行到赵馥雪身前,交颈鸣舞,看得少女立刻停琴,拍着手拉住慕容焉,她的柔荑是那么温柔,动作是那么优美,慕容焉很自然地握住了它,那赵馥雪已忽闪着美丽的眼睛过来,那对天鹅竟跑到了这对男女的怀里。

“焉哥哥,他们可是我的好朋友呢,过去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分水岭,我来到霁霖幽谷,他们也跟来了,真好!”

慕容焉眼中射出异彩,心裏忽然涌起了奇妙的感觉,轻轻地感受着少女的心,问道:“他们叫什么?”

赵馥雪同时也产生了奇妙的感应,妙目一霎,心中甜美,反应在娇靥上,顿时焕发出惊人的容姿,微微赧晕,道:“他们男的叫俊儿,女的叫悄儿……”

“俊俏?”

少女微颦螓首,道:“他们是一对儿,从很远的地方飞来,过些时候还要飞走,但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我把他们看成我的儿女,你也作他们的长辈好不好?”

慕容焉心裏一震,道:“你是他们什么人?”

少女奇怪地望了慕容焉一眼,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他们的养母了!”

“那我呢?”

少女脱口道:“那当然是他们的养……”哪知一个‘父’字未及脱口,蓦觉不妥,慕容焉若是他们的养父,自己和他岂不是夫妻。她随口而说,却不料会闹这个误会,早羞得满脸通红,急忙呼吸局促地转过娇躯,浑身发烫,半天不敢去看慕容焉。年轻人却心中一甜,也不管她,只是紧握着她春笋般的柔荑不放,赵馥雪想拉回来,试了两次竟未能抽回,也不知这慕容焉是有心还是无意,芳心扑扑直跳,温暖柔软的手掌早急出了汗……

这时,那边的郑慧娘正也过来监视,陡见到此景,吃惊得大叫了一声“我的妈啊”,一脸不信地跑过来看热闹,但他这一惊一炸,那群鸟立刻蔚然群起,轰地一声散开飞走,临掠过他的头顶时,还落下了不少鸟粪,再看郑慧娘,一头一脸,还有身上,到处都有鸟粪,竟然和那边的水杉一样变成了雪凇,这下那群鸟可惨了——郑慧娘发恨地破口大骂一回,拣了几块石头在后面猛追,一面掷一面大骂:“你们这些臭鸟,都给老子下来,一群黄豆不出苗的‘孬种’,竟敢在太岁头上拉屎,你们算是看错人了!”

他一边追一边掷了几回,终于连根鸟屁股上的毛也没弄下来,整个人蔫了似地,怏怏折了回来。见慕容焉两人急忙散开,都强忍着要笑但又不敢笑的样子,郑慧娘不禁抖抖身子,抢白二人道:“笑什么笑,捉鸟的人都是这样,这次让它们侥幸占点便宜,下次看我不在湖里投上一百斤巴豆粉,让它们喝过水都拉肚子,看它们还敢不敢不讲衞生,随时随地、毫无节制地乱拉一气!哼!”一言及此,他发了一回恨,急忙回去浣洗不说。

他这一走,慕容焉和赵馥雪才敢大笑。赵馥雪想起他方才的狼狈相,就笑得如同花枝颤抖,娇笑着说道:“焉哥哥,他好象很生气的样子呢,会不会因此几天不理我们?”

慕容焉笑道:“怎么会呢,他这人雪妹你还……”一言及此,忽地发觉自己口气不对,脸色大红地倏尔住口。赵馥雪却甜蜜地默默凝视着他,一双清澈妙目脉脉含情,似语还羞,却又不胜娇羞婉转,一时场中静了下来,慕容焉本低着头,这时听不到她的反应,抬头一看,正遇到她那柔美如水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住了,朗目也不禁静静地望住她的妙目出神,恍惚不知四周万状,似乎两人的呼吸凝在一起,温馨得如谷中的芝兰幽香一般。良久,两人凝眸无语。慕容焉当此之时,心中也不禁陶醉,但他的脑海中倏然起了种不安的感觉,但有怕伤害了纯真的赵馥雪,急忙转身望着那水杉林,叉开话题问道:“雪……妹,你……你怎么能把那些鸟引来呢?”

赵馥雪忽闪着美丽的眼睛,望着慕容焉道:“焉哥哥,这可是我的看家绝技呢,今日我就传你好了……”她娴美地回眸一笑,立刻换了一副教人的模样,庄容地道:“但我却有个条件,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宁可让它失传,也不教你!”

慕容焉听她愈说愈玄,又看她那娇美的表情,实在没有理由不问个究竟,当下遂道:“雪妹,你有什么理由且说说看,那也要我做得到才能学你的绝技啊。”

赵馥雪垂下螓首,沉吟一会儿,突然咬着嘴唇道:“我们若是出了谷,你……你能不能不作逸剑的师叔,我……我……”说到这裏,她忧郁之色倏而转为娇羞万状,不能继续。

慕容焉却没想那么多,但想及自己被无缘无故和封子綦结为师兄弟,亦觉不合礼法。自从来到鸣月山,他也能感觉到时时如梗在喉,正想脱离两宗的冷眼和束缚,这时经少女一提,仰首望了天际一眼,不禁叹了口气,道:“哎,我早不想当他们的什么太师叔,若是下次见到我师兄,我须和他说说……”

赵馥雪闻言,芳心不禁一阵甜蜜,星眸一转,突然兴致昂然地道:“焉哥哥,你不是要学御鸟术么,我现在可要传授你喽。”

慕容焉回首笑道:“这裏面真的有秘诀啊?”

“那当然了……”赵馥雪莞尔接道:“当处我初来此谷时,每日在那桃林外小屋旁弹琴,有一天,谷内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地下哗的落下了一片松果,有几只鸟雀落了下来,在我的脚下跳鸣啄食。于是我心血来潮,为了增加弹琴的乐趣,每次都预先与身周遍撒粟、稻、松果之类,开始时有少许鸟鹊落下啄食,后来鸟雀渐渐增多,琴声一起,就连那边水杉林的鸟雀都飞过来,围在身周头顶,盘旋觅食,待这些粟、稻、松果被吃光时,就停止了弹奏。渐渐的,每当我琴声一起,周身就鸟雀扑飞,嘤嘤而鸣。这就是我的秘诀了……”

慕容焉听过之后,不禁连连称奇,又赞赵馥雪实在冰雪聪明。赵馥雪被他一句赞得芳心无主,轻理云鬓,娇靥上闪过一丝奇妙的神韵,春笋般的纤纤玉手却攀住他,温柔地道:“焉哥哥,你既然这么爱琴,我也教你好不好?”

慕容焉哪里受过女子如此体贴入微,不觉俊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地茫然应了一回。赵馥雪拉他坐下,温柔地教他识琴,调琴……,如此温馨的时光,渐渐唤起了慕容焉那颗伤痛的心,不觉倏忽数日。一日,慕容焉纵横百里,回来时手里已多了柄剑,一进来就将它送给了赵馥雪。

少女芳心暗喜,拔开一看,见正反两个剑镡上各镂了一个‘雪’字和一个‘焉’字,名为‘雪焉剑’,光听名字,其意自然不言而喻。少女犯心颤抖,眼中溢出温柔已极的光辉,登时抱着那剑不放,声音很低地道:“焉,你……你怎么想起送剑给我?”

慕容焉道:“我看你到现在也没有适手的兵器,就……就到燕郡给你打了一柄,剑上的那个‘焉’字,应该是燕郡的‘燕’,那……那老板打错了,我让他再打,他……他……”年轻人突然结巴起来,他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赵馥雪心中暗笑他的借口实在太笨,但奇怪的是自己就是喜欢。

“错了也是一样,剑又不是拿来给人看的,好用也是一样!”

“是很好用,我已经用它铲平了鸦儿镇的恶派铁钺堡,废了堡主刘傲今的武功,潜散了徒中,我们逸剑所在,岂能不管此事,也算是为雪妹你的剑开光!”

少女满目惊异,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焉,你才出去一个时辰,怎么能做这么多事?”

这个问题慕容焉没有直接回答,只嗫嚅半晌,道:“雪,我想教你些剑法,如今天下大乱,我怕你将来会遇到危险,将来也好挥剑自保,我也放心……”年轻人一言及此,忽然语塞。饶是如此,赵馥雪却已喜到心裏,微垂螓首,久之轻轻仰起那纯美的娇靥,深情地望着这个少年,脸上泛起了圣洁的光辉,道:“焉大哥,我不要学。”

慕容焉奇道:“为什么?”

少女紧紧地抱着那剑,道:“因为你的武功已经很高,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我只要……只要跟着你,就永远不用学武功……”

年轻人闻言,心中一阵激动,上前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望着她……

正在这时,旁边突然一声轻咳,慕容焉两人一惊,各自转身,耳中却早听到了一声哼哼,郑慧娘立刻踱了过来,瞪了慕容焉一眼,手中托了一个木盒子过来,笑着递给赵馥雪道:“雪,这个盒子是我很久就做好的,上面是个‘雪’字,下面是个‘娘’字,做的时候我本来要刻个‘馥’字的,结果那老板弄错了,愣给刻了个‘娘’字……”

他话没说完,早弄得慕容焉和赵馥雪大窘,这小子分明在讽刺慕容焉。

赵馥雪左右为难,若是不收,止不定他下次又学哪一出呢,急忙羞望了慕容焉一眼,看也不看地接过来,急忙转身就走,郑慧娘得意直小,没过片刻,那边赵馥雪呀地一声惊叫,慕容焉急忙去看,见那盒子早掉在地上,裏面条出一只丑恶的蟾蜍来,赵馥雪一下扑到了慕容焉怀里,这一惊变实在是始料未及,郑慧娘本意是要吓吓他们的,结果反而看到了令他流泪的结果,哭丧着脸走了……

慕容焉不知所措,赵馥雪也吓了一跳,转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两人僵持许久,慕容焉轻轻地放下了手臂,顿时软玉温香抱满怀,少女先是一惊,继而一喜,嘤咛一声,将螓首投在他的怀中。

郑慧娘气傻了!!

这段时间,慕容焉却丝毫未将功夫放下,除了陪赵馥雪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打坐。但今日因为与她太久,时常难以入于大定,这一日一大早,他于烟瘴之中终于入了大定,正是:

意息相随,万境之尘缘自息。

百脉纵御,一轮之心月独明。

※※※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正在此时,桃花林外的霁霖谷中,突然来了很多两宗的三代弟子。他们来到那桃花瘴前驻足不前,遥遥看见一少年端然坐于烟瘴之内,纷纷大惊,这时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所有的人同时轰然拜倒,在桃林外跪成了一片,口称“慕容太师叔”不止。这时,他们的喊声惊动了对面的赵馥雪和郑慧娘,两人不觉战到一方高碣上观看,都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么多人如何找到了这处山谷,更不知他们跪地喊慕容焉又是何事。

慕容焉此时似醒非醒,似睡非睡,闻声顿时心中一滞,他急忙用灭魔慧剑制住起念,识神被斩,身心立刻又归于平静。那群弟子见他闻声依然不动,登时跪成一片静候着他,似乎等不到人誓不罢休。不觉林中烟瘴聚散,缥缈地勾勒出那尊一动不动的少年身,似乎世间并无一群人跪着,亦无慕容焉自己了……

良久,众人一直等了一个时辰,慕容焉方幽然转醒,不待感觉大明,恍惚之间就纵身倒提,如电般在鼻中呼吸恢复之前的展瞬之间,却已退到了桃林之南,置足于安全之地了。这时,赵、郑二人一起聚拢过来,都问究竟,慕容焉只是摇头,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郑慧娘望着对面,不禁喊道:“喂,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来闯我的宝地?”山谷中立刻飘荡起了悠远空旷的回音。

对面的弟子还以为是慕容焉问话,其中两个竟然是逸剑大弟子赵问若和崧剑大弟子慕青云,两人隔在对面道:“慕容太师叔,我们都是奉了师命前来请太师叔出关的,太师叔若是不出来,我们就一直跪下去,一直跪到太师叔出来为止。”

“果然好决心,我老郑最佩服不怕死的好汉,但今日你们创了我师爷的禁地,简直就是大雾天放鸭子——有去无回了。”

对面的人听到此言,虽然看不见人,却也知裏面除了慕容焉之外,还有旁人。赵馥雪见他如此喜谑,拿妙目瞪了他一眼,郑慧娘耸肩摇头,急忙退到一边不敢再说。

慕容焉觑然一惊,不知今日他们到底哪根筋不对,竟突然对自己这个‘前辈’如此恭敬起来,当下淡淡地传声道:“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你们来这么多人来请我这个废人?”

赵文若闻言大惊,急忙道:“太师叔的话折煞我们了,方才我们明明见太师叔不避流毒,修为之高简直高深莫测,天下无双,怎么说是废人。而宗中也并无大事,只是封太师叔多日不见,非常想念,所以才派我等前来……”

慕容焉闻言不觉生气,突然打断赵文若道:“既然无事,那你们就回去吧,你们去告诉我师兄,就说我三日后一定出谷向他扣礼。”

赵文若闻言,登时急出了一头冷汗,向慕青云使个眼色。

慕青云当下点了点头,突然装出哀伤的声音,在对面拜了三拜,庄容肃声道:“太师叔,都是晚辈们不好,其实……其实是我们的两位宗主听说最近太师叔为鸣月山击退了不少门派,所以想请太师叔出去商议……”

慕容焉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若再不说出实情,我一定比你们更有耐性。”

这下果然正中众人要害,众弟子不能作主,都将目光投在了赵文若和慕青云身上。两人如何能瞒得住慕容焉,连连被他咽住,不禁相互看了一眼,踌躇一回,终于鼓足了勇气。赵文若恭声传声道:“启秉太师叔,方才我们两次欺瞒,实在是……实在是宗中出了大事,今日一大早十几个门派提前登门拜山,后面还跟了许多看热闹的。封太师叔又恰巧不知所踪,所以……所以师父才要我们前来请太师叔出山。”

这个结果虽然早在慕容焉的意料之内,但蓦然听到,依然不觉一怔,这件事他出去时也曾听人说过,这逸剑、崧剑两大宗派虽然并非自己师门,但怎么来说也算是自己师兄过九阳的门派,如今封子綦不知玩到了哪里,自己又岂能坐视不理。一念及此,不禁问道:“我的修为怎么样,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识我,我去了只怕也于事无补……”

那群弟子闻言,还以为他为过去宗中弟子为难他的事不能放开怀抱,那赵文若何其机灵,听他的话有转缓的余地,当下率众弟子在对面咣咣地连磕数个响头,道:“太师叔,你一定还在生我这个晚辈的气,但今日事关重大,当日都是我们不对,待今日事了,我们任凭太师叔处置。太师叔武功高强,在各大门派未来之前就先挫了六个门派,皆是不出十剑,这时太师叔的名字早就传遍天下了,太师叔又何必谦虚呢。”

“什么,我挫败了六个门派,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慕容焉和赵馥雪相互看了一眼,都奇怪得很。

慕青云道:“太师叔叔你不要谦虚了,十天内你先挫‘五剑门’,接着是柯槐先生,雪月山庄,临江派,彭城刘家和北初寺,这件事江湖上已经传遍了,今日上山的有很多人是前来看太师叔挥剑的。”

慕容焉闻言愈加心惊,不知何人做了这件事却要强加在自己身上,这件事绝对不象表面如此简单,背后定然令有用意,正所谓欲要来之,必先拒之,此人假冒自己之名驱赶的尽是些小门小派,却将各大派都引了过来,好高明的手段。如今听对面弟子那样子,与他们争论徒然无益,转首却看见赵馥雪正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底下拉住她的柔荑,道:“雪,不知何人冒了我的名字做饿这些事,但这回却把我害了。”

赵馥雪无言,只是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目中尽是无尽的温柔。这下却弄得旁边的郑慧娘直想嚎啕大哭一场,躲在一旁看不顺眼地直生闷气。

慕容焉正待答应,心中却突然倏地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突然问道:“还有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告诉你们我在此地的?”

的确,这个问题关系到那个凶恶的黑衣人,自己已经对不起西门若水,这时更须查明那人究竟是谁。当日进这谷中的就赵馥雪、西门若水、郑慧娘、自己还有那黑衣人五个,西门若水自己不会将此谷的秘密告诉别人。而自己虽然出谷几趟,但以自己的身法,相信还不可能被跟踪了都不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黑衣人就是鸣月山两大宗派的人,所以才能在危难的时候,知道自己武功高强,更知道自己身在此地绝地修炼,所以两宗的弟子才能找道。

那群弟子闻言都不觉一怔,赵文若却道:“这件事是陆大实师弟告诉师父的,至于他如此知道太师叔在此地坐关,我们都没有细问。”

慕容焉心中一惊,这下算是白问了。看来那个黑衣人也料到了自己会有此一问,所以才事先就安排了那陆大实去禀报,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刻陆大实可能已经被灭了口了。一念及此,年轻人不禁长叹一声,不再多问。这时,桃花瘴的一干弟子都跪等慕容焉的回音。他转首去看赵馥雪,突然发现她突然玉面惨然,妙目微红,不禁为之一怔,正待要问个究竟,外面的弟子又延请太师叔出关,这下赵馥雪一双灵眸更加哀婉了。

慕容焉心裏突然一抖,猛地想起当日赵馥雪教自己御鸟术时的一番话,当时自己曾答应她不再作逸剑宗的太师叔,这刻才体会到她的深意,因为自己只要出去了,两宗弟子都会真心的把他当作太师叔,而他就真的成了赵馥雪的太师叔了。这样一来,他们再不会有机会象在谷中一样了,焉哥哥、雪妹妹就再不会出现了,毕竟,到时两人就真的是前辈和晚辈的关系了,而且还差了不止一辈。

轻风微微地撩拨着赵馥雪如云的青丝,少女哀怨地望了慕容焉一眼,妙目中储满了悲伤的清泪垂下了螓首。慕容焉顿时心中一痛,如同刀割一般想去安慰她,但又无从说起,顿时急得心乱如麻。他平日都是很有计谋的,但如今却完全没有了主张,显然,赵馥雪在他的心中已经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因为她,慕容焉才如此踌躇不决。

这时,谷外又传来了弟子们请他出关的声音,慕容焉神色紧张,缓了良久,道:“两宗弟子听着,刻下两宗面临危险,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先回去与我师兄汇合再说。”

外面众人对此话大是不解,慕青云道:“太师叔,如今封太师叔不不在鸣月山,我们……我们到那里与他汇合?”其余弟子也纷纷符合。

慕容焉道:“我师兄的为人我最清楚,小事糊涂,但大事却比谁都有心,否则我们也不用来鸣月山了,这会儿他定然已经归山,你们快些回去再说。”

众人闻言,都觉有理。但既然南宫纯和虹见渊吩咐了要将慕容焉请出,自然是多个高手助阵最好不过。当下那赵文若依然不肯走地延请道:“太师叔的话虽然是不错,但我们此行是来请你老人家的,你看……”

慕容焉闻言,突然焦虑地斥道:“你们再不回去,怕是再不用回去了。我要收拾收拾,你们先去。”

众人闻言,都轰然应命,临后时还一起喊了句“弟子等在鸣月山恭候太师叔大驾”,方一起折了回去,临走那话却将慕容焉牢牢套住。这时,赵馥雪花容惨变地抽咽着,掩面奔回山洞。慕容焉一时心乱如麻,想追上去安慰她,但又说不出果然不去的话,因为刻下除了自己不出去外,她无论如何都会伤心欲绝的。但慕容焉清楚的很,以封子綦一人之力绝难抵抗得了那么多的高手,他这个师兄虽然一直是个挂着的,但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待自己更是无话可说,而自己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他独自承担为难呢。

一念及此,他仰天吐了口气,终于没有追上赵馥雪。但这下却乐歪了那郑慧娘,他几乎欢呼得跳起来,但同时心裏有种趁人之危的卑鄙感,使他立刻又恢复了原状。两人回到山洞,迎面正碰见赵馥雪提着一柄木剑出来,婷婷行来,轻轻地地将那柄黝木长剑递给慕容焉,沉默片晌,倏然抬起螓首时却已是妙目直闪泪光,万般幽怨地道:“太……师叔,你……你还是快出谷吧。”

慕容焉闻言,脑中轰地一声,心如刀割一般,双目紧紧地凝视这少女凄惨美绝的娇靥,正如梨花带雨,令人悴不忍见。他急忙拉住她那美丽的柔荑,赵馥雪却转过身去,道:“你……你还拉我做什么,你……我要回去了。”一言及此,她终于没有转回螓首,摔脱了他,急忙回到洞里。

年轻人的心碎了!伫立久之,脑海中尽是她神色凄惨的娇靥,澄澈深情的双眸。自从他知道了薛涵烟欺骗自己、陷害窈窕的事,他的心死了,但赵馥雪但却让它重新活了过来,经月的相处,使他每日几乎不能离开她须臾,和她学琴,教她武功,陪她游湖,与她言笑,静静地拉着她、望着她。所有的事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在这个幽美的山谷中,他不是太师叔,她也不是太师侄,他们就是他们,但如今只要一出去,慕容焉只要插手鸣月两宗的事,他们就再无可能再在一起。

慕容焉眼中融光闪闪,仰面将泪化去,叹了一回,缓缓谓郑慧娘道了声“好好保护馥雪”,伤心地纵身远去,如逸光一般越过那道桃花瘴,再无回头。如今那郑慧娘也不禁为他们的深情所感动,今日他才发现,慕容焉确实比自己强出了很多,自己顶多隻能算天下第二。慕容焉为了恩义,可以舍弃一切,甚至是他的最爱。这时,一直躲在洞口的赵馥雪听到此话,芳心欲死,奔回洞里流泪不止。那郑慧娘看她如此伤心,欲上前劝慰,但想到慕容焉这个内人都劝不了,自己这个外人又怎么能行呢,于是干瞪这眼睛看她哭,看着看着,结果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哭了起来。

良久,赵馥雪停了流泪,柔弱地起身,道:“慧娘,我们也该出谷了。”

郑慧娘冷不丁地被她一句“慧娘”,几乎叫得骨头酥了,立刻转哭为喜,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毫不犹豫,毫不打坎。但同时亦心中一惊,道:“师姐,我是想出去,但如今我的胎息和轻功不是还没练成么,还没走出几步,就会喂了桃仙了。”

赵馥雪道:“我有办法,凡物都有生克,我们去那桃林边缘,沿着边缘找找看,看哪种草与桃林最接近,而且生长得最茂盛繁多,那么我们吃了一定能安全地过去。”

郑慧娘看她说得如此肯定,当下在信了八、九分,转念一想,突然道:“师姐,原来你……你早知道出去之法,那为何却一直待在这种地方?”

赵馥雪神色黯然,咬着嘴唇道:“这个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想通,但……但我又想和焉哥哥一直在这裏,所以才……才连累你也待在这裏,我……”

郑慧娘看她如此紧张,急忙打断了她,唤她赶紧找那解药,也好出去看看热闹。当下两人收拾好拉东西,一起向那桃林行去……

※※※

且说逸剑、崧剑两大宗派,本在两个多月前就分别接到华山天仰刀宗、青城玉楼、嵩山缈峰剑派、西岳莲花山剑壁、北剑门、尚剑门、潇湘剑派、子午流、开封挹秀山庄等十几大宗派传笺,于三个月后六月六日前来拜山。当时逸剑、崧剑两宗正因为‘云阳四诀’斗得厉害,接到此笺不禁都噤若寒蝉,别的不说,光是这十几大门派的掌门、宗主,无不武功高强,修为精湛,他们一起前来,当今天下恐怕还无人能接得下。所以,两位宗主立刻化干戈为玉帛想到了封子綦,这才因出了南上请封子綦出山之举。

这一日,南宫纯与虹见渊正聚议应敌之道,山门外突然有弟子回来秉报,说在鸦儿镇和南面慕远府境内突然出现了很多江湖中人,其中有华山天仰刀宗、青城玉楼、嵩山缈峰剑派、三皇道、子午流、开封挹秀山庄的人一起出现,或旱路北上,或乘舟东放,如今正朝鸣月山而来。

两位宗主闻言大惊失色,急忙问相约的日期未到,各大门派为何提前拜山,但那探事弟子却不知道。两位宗主骇然失色,急忙命人去请封子綦,结果有弟子回来禀报说,封子綦今日一大早就下了山,不知玩耍到了哪里去了。这下顿时将两位宗主气得半死,心中暗怨封子綦临阵脱逃。如今没了他在鸣月山撑着,逸剑、崧剑两宗就等于是名存实亡了。南宫纯和虹见渊都清楚得很,自己二人这几年因为剑诀的事斗个不休,勾心斗角的功夫倒有长进,身上的功夫却疏怠了。

两人正自发愁,逸剑宗的第十五名弟子陆大实,突然表情奇怪地进来,恭身抱拳道:“师父,虹前辈你们不必着急,我们不如先请慕容太师叔回来帮忙也好。”

“他?”南宫纯和虹见渊都冷嗤摇头,南宫纯道:“大实,如今宗内面临生死绝境,你太师叔因年纪尚轻,修为不够,他如何能帮得上忙?”

陆大实似乎很紧张,抹了把汗,故作镇定地道:“两位宗主勿急,且听弟子仔细回秉。昨日弟子下山买药,却听说了一件大事……”当下,他将慕容焉如何轻而易举地替鸣月山两宗挫败‘五剑门’,柯槐先生,雪月山庄,临江派,彭城刘家和北初寺六大宗派的事一一说了。南宫纯与虹见渊闻言,瞪大了眼睛几乎难以置信,虹见渊意尤否决地摆手,没好气地道:“这怎么可能,他区区一个病夫,如何如何能击败六大宗的掌门,这件事想是误传,休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