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行大人看着保宪,笑着点了点头。
“保宪,听说你最近和平中纳言的女公子走得很近?”
“哦呵呵呵,父亲大人,您从哪里听来的?”
“另外好像你和宫中的女房琉璃……”
“哦呵呵呵,今天的天气还真不错呢。”
“保宪,不要每次都用这一招。”
“哦……呵……呵……呵……”
在庭院里最后一朵樱花凋零的时候,初夏的轻风悄然而至,贺茂家小姐沙罗和怪小孩安倍晴明之间的关系丝毫没有改善,令沙罗郁闷的是,她从来不曾在晴明这裏占过上风,真看不出平时沉默寡言的他还有那么尖刻的一面。
不过,一天不和他斗斗嘴,好像还会觉得蛮无聊的呢。
这些天一直没有下雨,天气变得格外闷热。平日里最怕酷暑的沙罗早就按捺不住,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房间,想去院子里透个气。
在荷花池边,沙罗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如水的月色下,安倍晴明正凝视着手中所拿的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夏日的夜,微凉干燥的风掠过他脸颊,吹动他一寸一寸的发丝,白皙的脸上完全是装不下笑容这种东西的,唯有惆怅伤感的气氛散布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沙罗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刚到他背后,他就立刻警觉地收起了纸。但她还是隐约看见了一行字,童子丸吾儿,母有一事,不得不言……童子丸?是谁?
“晴明,在看情信吗?”她在他身边坐下,不放过任何一个取笑他的机会。
晴明凝望着湖面,忽然缓缓道:“那是自然,因为那是我五岁时,母亲离家时留给我的信。”
“你母亲留给你的信?可是你母亲不是白狐吗……”沙罗惊讶地问道。
晴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我只是好奇晴明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沙罗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失去了捉弄他的兴致,反倒解释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我看到了母亲的原形而被吓得大哭,母亲也不会离开我。”他低低道,抬头望向了很远的地方。月光清冷,碎碎地裂了一地,光芒闪烁在他的眼里,是如此寂寞。
沙罗凝视着他的眼睛,心裏忽然涌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似乎有一种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晴明那时只有五岁而已,怎么能怪你呢。保宪哥哥说一男一女相互喜欢就会成亲,我想晴明的父亲母亲也是这样才成亲的吧。光是想想这个,就会觉得自己很幸福呢,对不对?”
晴明慢慢转过头来,眼眸里竟是难得的温和:“沙罗,你真是这么想吗?即使我身为白狐的儿子,你也觉得我是幸福的吗?”
“嗯,我想是的。”沙罗低低道,“我的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就去世了,我从来也没见过母亲的样子,可是我都会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我知道他们是因为彼此喜欢才会成亲,才会有我的。只要这样想,我就会高兴起来。”
晴明轻轻挑了挑眉,这个小女孩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坚强呢。
“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对不对?”沙罗笑道。
“明白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仿佛映日莲花在霞光中缓缓盛开。
“晴明笑起来很好看呢。”沙罗忽然脱口道。
“天色很晚了,我也该回房了。”晴明敛起了笑容。
“晴明,那个名字很可爱呢。”沙罗睨了他一眼。
“什么?”
“童子丸……啊。”她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晴明的乳名,贼贼一笑,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取笑他的机会呢。
“……”
“晚安,童子丸。”
“沙罗,不许叫这个名字……”
“知道啦,童子丸。”
“沙罗……你到底听没听到?”晴明冷静的脸上开始轻微抽搐。
“听到了,童子……”咦,她怎么发不出声音了,沙罗摸着自己的喉咙,瞪着晴明,一定是他用了什么阴阳术。
果然,晴明的唇边忽然闪过了一丝狐狸般的笑意。
“沙罗,等你回了房,自然就可以开口说话了,不过记住,以后不可以再叫那个名字。”他说完就转身而去。
沙罗愤怒地望着他的背影,安倍晴明这个怪小孩!竟然也会用这一招,好狡猾啊,果然是白狐的儿子,体内流淌着一半狐狸的血液呢。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