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沉睡在墙壁里的客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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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墙了,但私人空间还是有的。

顾时溯每天就待在书房搞科学,别说这么一打通两间房,倒还腾出不少多余的空间,例如叶袭桑那边的杂物室,就被腾出来当实验室了。

顾时溯还蛮开心的,而叶袭桑依旧无所事事每天坐在老藤椅上晃啊晃,跟八九十岁的老人一样。

顾时溯忍不住问她:“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叶袭桑挺烦的,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干什么?”

这么一问倒还真把顾时溯给问住了,叶袭桑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态度挺差的,可能不招他喜欢,就说:“坐地收租的。”

顾时溯想到什么,问:“这块房子真是你们家的?”

“我的。”叶袭桑说,我没有家,这裏都是我的。

顾时溯记得他爷爷当年是跟人合伙买下这块地的,这么一说那个合伙人就是叶袭桑的爷爷那辈了?

想想还挺有趣的,顾时溯笑着说:“叶袭桑,说不定我们还真定过娃娃亲。”

叶袭桑没搭理顾时溯,顾时溯尴尬到不知所措,特别哀怨地顺着叶袭桑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知道她老盯着垃圾堆发什么呆。

正准备走的时候,叶袭桑忽然开口,说:“小石头,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妖魔鬼怪吗?”

小石头……叶袭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忽然开始喊他小石头了。一开始顾时溯还会反抗一会儿,可是后来渐渐发现,当对方是叶袭桑的时候,不管大事小事,一般情况下都是反对无效的,所以也就认了。

不过叶袭桑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却把顾时溯给问蒙了,他觉得叶袭桑这个人吧,虽然外表上看起来总是高高在上骄傲得不可一世,可是有时候真的还挺可爱的,像个小姑娘一样。

所以这会儿顾时溯就迫不及待地跟她解释,义正词严地拿出爸爸教女儿的神态,说:“那一些由自己主观意识产生的灵质是非常不具有科学性的,这完全不符合客观真理。”

“这么肯定?”

“我可是个科学家,大概就是为了证明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的。”

“科学家就是无神论?”

顾时溯想了想,觉得没毛病,说:“是的。”

叶袭桑不问了,漫长地吐息之后,说:“其实我的职业是神婆。”

“什么?”顾时溯没听清。

叶袭桑可不会再说第二遍,她懒懒地开口:“没什么,你以后就知道了。”

后来叶袭桑莫名消失了好几天,顾时溯以前没发现,这会儿才觉得房子太大太空,一个人住着怪难受的。

他趁着人不在,学着叶袭桑坐在那张藤椅上,摇摇晃晃的,看着楼下那堆垃圾。

所以,叶袭桑每天究竟在看什么?

他回过头,透过遮光帘看着裏面空无一人的屋子,漆黑得不见一丝光亮,心裏莫名涌起一丝寒意。

这种感觉是……害怕?

不对!他在害怕什么?叶袭桑悠悠的声音不断地在记忆里边盘旋,她问:“你相信妖魔鬼怪吗?”

顾时溯深吸一口气,觉得好笑又有点胡闹。

他站起来,进了屋子。是该早点睡,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好不容易得空,明天得去看看爷爷了。

叶袭桑去了寺庙,那儿算是她的老窝了。

回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顾时溯不在,怎么都觉得跟自己养了只宠物一样。路过楼下垃圾堆的时候,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看着那盏路灯,很久很久,直到天黑了,路灯亮起来,她才说:“待够了没?”

灯光下有细小的灰尘在飘浮,没有回声,也没有人知道她在跟谁说话。她又说:“你从哪里来的?”

……

“你给我下来。”

依旧没有回应,幸好这块本来就没住什么人,要是谁看见一个姑娘大半夜站在这裏跟一盏路灯说话,可得打电话报精神病院了。

叶袭桑倒不急,第二天又来了,她问:“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垃圾妖?”

那边依旧不理,叶袭桑活了这么久,清冷孤傲,还没主动跟谁说过话,最近这短短的几个月倒是破了好几次例了。

一次是顾时溯,她的恩人;一次就是这个一直待在这裏不说话也不作为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妖,毕竟也算是同类了,所以这么一想还挺期待看见他的。

她继续哄:“你出来吧,我想见见你。”

叶袭桑难得打感情牌了,可是人家那冷漠的态度也不输她,她只得作罢,回去可得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折磨一个死活不肯露面的小妖精。

直到第三天,叶袭桑买完牛奶回来,咬着吸管路过那里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他。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她,抬头望着那栋楼。

叶袭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她家的阳台,还有摇摇晃晃的老摇椅。

纸盒吸空,叶袭桑看那男人回过头来。

不错,给自己塑造的形象可真不错,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举手投足间居然比她还要适应现在这个时代。

她问:“你是谁?”

“叶袭桑?”男人侧头,声音很好听。

叶袭桑笑:“是我。”

他完全转过身来,面对着叶袭桑,说:“你很吵。”

可笑。还没听过谁批评过她的,连她的救命恩人顾时溯也只会在别人面前横,在她面前还不是一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男生。

叶袭桑眯着眼睛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一下,答:“没想好。”名字这个东西,只不过是一个代号。大概是被封印太久了,以前那个名字想不起来也罢,再想个新名字就成。

叶袭桑却觉得有趣,说:“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沉睡在我家墙壁裏面的吧?”她笑,“这样的话你得算个壁精了。叫涂壁怎么样?”

“不怎么好。”他语气平平,果断拒绝。

叶袭桑虽然不是什么容易妥协的人,不过也不喜欢纠缠,想了想:“是不怎么好。”又说,“可是你在我家住了那么久,就得听我的。”

“可以听你的。”他看着叶袭桑,“不过我有名字了。林修。”

“林修。”叶袭桑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会在这裏?”

“我不知道。”

“那你也不知道你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了?”

林修没有否认。叶袭桑抬起头,似乎是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就跟我回家吧。”

世界上不乏同类,对于叶袭桑来说,她和她的同类都是不适宜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她活了这么久,遇到了不少麻烦,大抵知道一些事情。

而眼前的这个同类几乎如同新生的婴孩,连身上的气息都微弱到不可察觉,所以他可能也不知道作为一个异类应该怎样活下去。

于是,那一刻叶袭桑就只有一个念头,她得保护他,她要带他回家。至少不要让他像她一样,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叶袭桑说:“林修,也许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当然也不用知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记住一件事就成。”她顿了一下,很认真的语气,“我是来报恩的。”

林修听她讲完之后,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所以你可别妨碍我。”叶袭桑说,“从今天起你可以放心地跟着我,直到我死去,你都可以跟着我。”

“要是有什么魑魅魍魉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有什么人盯上了你,我也会护你安顺。”她看着林修,“但是你如果妨碍我报恩,我随时可以让你再被封上几千几百年的。”

林修笑了笑,就说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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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溯一定不知道自己堂堂二十多岁的男人居然被定义为了小男生,要是他听见了一定得闷头围着屋子绕好几圈说不可理喻了。

他在顾老爷子那里就待了一天,仔仔细细问了半天,他们家房子是不是被卖了。

顾老爷子气势十足:“别想着搭我的顺风车站在我的肩上摘苹果,你们这一代就是啃老,要房子自己买去,要钱自己赚去。我看那小姑娘就不错,还愿意腾间屋子给你住,要是遇到我,你可得住地下通道了。”

顾时溯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后来还是忍不住去了研究院。一方面想搞科学的手是真闲不下来,家里又设备有限;另一方面,爷爷的话也没错,这么多年说起来不靠家里,可是学费、生活费以及搞科研的钱可都是爷爷赞助的,结果自己一事无成不说,现在连工作都给搞没了。

可是研究院那边也是死活都不松口。

这会儿顾时溯情绪低落地回来还看见屋子里多了这么一个男人。怎么说呢,就觉得那场车祸之后,人生就处处是猝不及防了。

林修开门看到的就是一个半耷着头的小男生,跟一只淋雨后的流浪狗一样,可是顾时溯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又亮了起来。

的确是亮,顾时溯好歹是从小到大都扎头在科学裏面,这么一会儿除了好看倒不会形容一个人了。叶袭桑是好看的,这个人……好像是更好看了。

他硬着头皮:“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错了。”

林修靠在门上,说:“你没有走错,我叫林修。”

顾时溯不知所措,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想了半天伸出手:“我我我……我叫顾时溯,石头的石,不!是时间的……”

没等顾时溯说完,叶袭桑就从裏面露出半个头,说:“叫他石头就成。”

她走出来,跟顾时溯介绍:“这是你的新室友。”

“哈?”顾时溯看了一眼林修,对方没什么表情,只得抿着嘴挤出一个笑,然后又跟在叶袭桑的后面。第一次见到叶袭桑的时候他都没结巴,这会儿见到个男人还结巴了。

顾时溯小声问:“为啥会有室友?这是我家哎!”

“你的?”叶袭桑挑眉,“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一块都是我的,这间顶多是我免费租给你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说,“除非你承认这是我给你的嫁妆。”

顾时溯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有些不好意思,况且这不是还有别人在吗?他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沙发上的林修那边瞥了好几眼,说:“既然这一块都是你的,你就不能再找一间屋子,非得弄到一起……”

“热闹。”叶袭桑打断他,“况且你现在没钱付房租吧,我给你找个人来分摊房租,我看就挺好。”

话是这么说,可是……

林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端着杯子走过来,倒了杯水又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顾时溯总有一种他在飘来飘去的感觉。

他问:“现在不就两个房间?他睡哪儿?”

叶袭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会儿顾时溯仿佛发自灵魂的一问,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于是,她仔细地想了想,说道:“杂物间没空出来的话,就住你房间了。”

“我不要!”顾时溯说,“我睡沙发。”

“随你。”

而林修盘腿坐在沙发上,跟听不见这边的对话一样,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声。顾时溯偷偷摸摸看他很久了,这才对上他慢慢转过来的视线。

林修笑了笑,嘴角扬起一点点弧度,温柔迷人,他说:“行,你睡沙发。”

都这么不客气的啊……

顾时溯忽然觉得挺累的,一累就想搞科研。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就只有一头扎进某一件事情裏面才能忘记生理以及心理上的痛处。

于是他还真把自己给关进自己临时搭建的实验室里,一关还就是好几天。

叶袭桑觉得这孩子还挺好玩的,她可以不吃不喝,没想到一个人居然也能不吃不喝。

不过想想也是,他也不是个活人。

她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林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跟个鬼一样。

叶袭桑说:“正常人走路都带声音的,你这样会吓到他。”

林修倒是不在意这个问题,他说:“你看起来很操心他。”

叶袭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来了好几天了,才看出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正眼看过去,“你在我家墙壁裏面待了那么多天,没有看见什么听见什么?”

林修一只胳膊肘撑着身子斜靠在阳台上,垂着眼说:“没,没什么意识。”

叶袭桑觉得这小妖精还挺不坦诚的,要真看到她也不会介意,毕竟也没什么可看。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真不记得你为什么会在这裏?”

林修不想回答重复的问题,叶袭桑懒洋洋地靠回来,跟讲故事一样的语气说:“我小的时候听我奶奶讲,本来应该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会因为一些事情没有办法超度,就会被留在这裏。比如说太过执着的牵挂或者未完成的心愿,凡人的一些惦念会缠住他的灵魂。”

“嗯。”林修应了一声。

叶袭桑又接着说:“所以我奶奶教我,走了的人不要再想,活着的人别留遗憾,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

叶袭桑笑:“林修,我就是想告诉你,可能你也是因为什么事情牵制住了自己。你和我一样,本身都不是妖,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叶袭桑说这些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么多年以来受尽的折磨已经不复存在一般,她说:“我找到了我要做的事情,你也应该有你要做的事情。如果你要做的事情在我报完恩之前未做完,我可以帮你。”如果在我报完恩之后,你的事情还没做完,我就等你,黄泉路上好歹有个伴。

后半句叶袭桑没有说,总觉得有点太暧昧。可是林修就是这样,一双幽深的眼睛仿佛是要看到她的心裏去似的,面对他的时候,他身上像是有一种魔力,她总是会有很多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想法。

叶袭桑觉得,林修要真是个妖,可能就是个狐狸精,往那儿一站,又好看又勾人。

林修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叶袭桑再说下去,好像刚刚她说的话都被狗吃了一样,他压根没怎么听,半天,他就问了一句话:“你说你要报恩,打算怎么报?”

“以身相许。”叶袭桑回。

林修点头:“哦,以身相许。”

他说:“我也是来报恩的。”

叶袭桑很意外,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把他捡回来,又说了几句话感动到他了,这会儿就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了?

“谁?”叶袭桑问。

林修倒是不缓不急,慢慢说:“就你那个小男生。”

“在墙里边关太久了,多亏了他才出来,这个恩还是要报的。”

叶袭桑好笑:“你是不是搞错了,砸墙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