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街上，张一杨和江波面对面围坐在一个小桌旁，桌上的烧烤冒着热气。

“怎么样，这家的烧烤好吃吧。”江波对张一杨眨了眨眼道。

张一杨啃着一串豆角，点了点头。

这家烧烤摊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十分打眼。周围虽是空地，却不是给他们“皇家”待遇，只是因为这家的老板还没开始营业，所以这片空地上才只有他们这一桌。现在才晚上六点多，谁这么早出来吃烧烤？

烧烤摊前站着一个小伙子，正在做营业前的准备。碳炉已经支了起来，大把穿好的串儿也开始往外摆。张一杨边吃边看烧烤摊老板的动作，就是不去看江波。

江波递给他一串烤鸡心，语气十分得意：“也别尽吃素，跟着我就得吃肉！这家老板是我同乡，为了你我早就打过招呼了，不然他不会这么早开店。”

周围的烧烤摊已经摆好桌椅，这家却还是准备中的样子。张一杨问道：“这边这么多家烧烤摊呢，再晚开能竞争得过别人？”

“当然了，我这老乡手艺好着呢，和别家可不一样！你是没见晚上的时候，连个座儿都没有。而且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来来，再尝一尝他的手艺。”

张一杨咬了口鸡心，味道确实和别家不同。

这个鸡心是提前腌制过的，口感又好又入味，还没有腥味。

“确实好吃。”张一杨道。

“对吧。我身边的可都是牛人。”江波一脸骄傲。

张一杨看了会儿摊主忙碌的身影，终于直视江波，道：“既然他忙不过来，生意又好，你没想着跟他一起干？”

江波摇了摇头，又拿起一串鸡心，说：“干这个能赚多少钱？累死累活挣个辛苦钱，还没有社会地位，更没有人脉和资源。守着个烧烤摊，几年下来什么发展都没有。”

张一杨接着吃，没搭话，给予江波充分的发挥时间。

“你知道什么最赚钱？”江波一副指点人生迷津的样子，“钱生钱最赚钱！投资知道吗？只要有了第一笔资金，迈入那个门槛，赚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像我同乡这样累死累活，是蠢人才干的事。”

张一杨心想：喂，人家看在同乡的分上特意早开店，还不收你钱，你却趁人给你烤串时鄙视别人真的好吗？

“那你做工程不也一样？”张一杨道。

“是啊，因为没有资本，只能自己打拼。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家境，早做成大事了！所以，超能力才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江波说。

“哦？”张一杨停下手中动作，感兴趣地看向他。

“之前我一直在想办法问开发商借钱运作，但现在你加入了，简直是天赐良机！你的超能力可以破掉防火墙、修改监控，那我们就可以直接从银行里弄些钱出来。投资的渠道我都有，大家再用上各自的超能力，本金几天就能翻几倍，利润至少几百万！到时候再偷偷把钱还回去，谁都没有风险。你看怎么样？”

“这……还是挺有风险的吧。”张一杨面露迟疑，内心却已经鼓起了掌。原来江波的计划竟然是去偷窃银行。

“你有顾虑的话我们一开始可以少弄点儿钱。不过你放心，肯定不会有问题的，我们这么多超能力者呢。你虽然新加入，却肯定是我们的骨干，放心吧。”江波看起来非常重视张一杨的样子，眼神里都是赞许、肯定和尊重。

张一杨却不禁想，如果没有他的透视能力，江波要怎么去银行弄钱呢？

网络的方式肯定行不通，那他是会牺牲几个喽啰直接硬抢？还是用自己的超能力控制内部人员？

可他若是控制别人做什么事，等被控制的人清醒过来，和徐菁那天一样保留些被控制时的记忆，那他之后的麻烦不是无穷无尽吗？这样想的话，他拉拢自己应该是真心。

“你直接用精神控制从你认识的开发商那儿弄些钱不就行了？”

江波嗤笑：“你以为那些人很有钱啊？他们的钱都投在了各个地方，根本拿不出多少现金。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清醒后我就麻烦了。可是有你就不一样了，你的超能力可以避开人群，直接从网络入手，谁也不会察觉。”

张一杨没回答，继续说：“你又不是本地人，弄到钱后跑路不就行了？”

“原来帅哥是在担心这个。”江波嘿嘿一笑。

“实话跟你说吧，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我不能连累我弟弟，他还要结婚生子，在城市扎根呢。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自己拿了钱就跑路。”江波说这话时神色略微有点儿不同，虽然还是油滑得很，倒似手是带着些真心。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接个电话。”张一杨道。

“接吧接吧。”江波挥挥手，又用方言向他老乡点了些串。

“我是徐菁，你和江波在一起吗？”电话那端道。

“是啊，你说吧，我们快谈完了。”

“我在医院旁边的佳铭图文。下午去打印东西的时候，对方擅自拷贝了我优盘里的文件，现在他们拒不承认，说我污蔑他们，民警来了也没找到证据。那些文件不知道为什么在电脑里搜索不到，边上还有个女孩子帮文印店做证，我现在没办法了。”

张一杨放下了烤串，眉头皱了起来：“对方是流氓吗？”

徐菁闻言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我不想给他们定性，说不好听点，但他们确实是流氓行径。”

“说谁流氓呢。”张一杨听到电话里传来骂声，眉头皱得更紧。

江波问道：“怎么，女朋友惹上流氓了？要不要我帮你摆平？”

“不用。剩下的烤串可以给我打包带走吗？”

“当然，你要是摆不平就给我打电话，我这儿人手多得是。现在都是自家兄弟，可不要客气。”江波笑嘻嘻的。

张一杨提着一袋子烤串，拦了出租车就奔向文印店。

张一杨把烤串挂在副驾驶头顶的把手上，在衣服上蹭了蹭手，然后想了想，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文印店，一名民警在徐菁面前劝道：“小姑娘，你这样赖着可不行，人家还要做生意的，没有证据不能耍赖。”

佳铭图文狭窄的门前，此刻已经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因为地段好，路人本就不少，周边开小吃店的店主们看到民警过来时，便都围住了店门朝里看。

民警已经苦口婆心劝了二十分钟，但徐菁就是不动，咬定对方动了手脚。

女店主挤过去，堵在徐菁跟前，道：“警察同志，她脑子有病的，一块钱一张她嫌贵，不想给钱故意污蔑我呢。这姑娘可以给我做证，我可没拷她什么东西，是她耽误了人家。”

顺着女店主手指的方向，是正开心看热闹、热心作证的女文员。

她扬着打了一半的文件道：“是呀，我比她来得早，拷贝文件我肯定能看见。店主都没说她污蔑，结果她还报了警。”

人证就在这儿，女店主气焰老高，叉着腰指着徐菁：“我可告诉你，你污蔑我还影响我做生意，是要赔钱的，还要出精神损失费。”

“如果你没拷贝我的东西的话，精神损失费我可以出，但要是你拷了呢？”徐菁冷冷道。

民警一时又有些犹豫，看徐菁的样子不像爱惹事儿的人，可他刚才翻遍电脑也没找到证据。

注意到民警的表情，男店主直接开骂：“老婆，和她说什么，她没娘养没爹教，脑子有病也没人管，还有脸报警，呸！”

徐菁闻言浑身剧烈颤动，但仍死死咬着嘴唇，没反驳，只定定坐在电脑前。

民警赶紧制止：“哎哎，这样说就过分了。小姑娘，你也给你朋友打了电话了，一会儿他来接你你就走吧，你看你在这儿耽误工夫不说，还要挨骂。”

徐菁抬眼看着他，目光十分冷漠。民警被她一盯，也有点儿下不来台。

他的耐心也快耗光了，终于也拉下了脸，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耍赖，影响别人生意是可以被拘留的。”

“为什么要拘留她？”年轻的男声传来。

张一杨提着烤串扒拉开围观人群，走进了佳铭图文狭窄的小门。

徐菁松了口气，喊道：“张一杨。”

她之前死死咬着嘴唇，现在放开了才见之前被咬的地方隐隐有血迹透出。

“你女朋友今天忘吃药了，赶紧带她回去吃药吧。”女店主带着轻佻的笑，对张一杨说道。

“哦，是吗？”张一杨看了看她，接着一脸惨不忍睹地转过了头，“这么大年纪了割什么双眼皮啊，疤痕这么明显，眼线都盖不住，自己不先吃药治治？”

女店主一噎，条件反射地摸了摸眼睛，却不想眼线被自己摸花了，向下延伸出一道黑色的印子。

张一杨没再管她，径自走到徐菁面前。

他把自己的手机塞进徐菁手里，道：“组个队。”

徐菁站起来，让张一杨坐到电脑前。

她抓紧手机，再次对警察，也对着门内门外的一众人说了遍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我下午带着优盘来这儿打印东西，女店主趁我不注意擅自拷贝了裏面的私密文件，我看得清清楚楚，绝不是污蔑。那些文件包含隐私信息，她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拷贝。虽然我在她电脑里搜索不到，但现在我朋友来了，他是电脑高手，可以证明我有没有污蔑店主。”

她话说完，张一杨给民警示意，让他看着自己操作电脑。

民警招呼女店主：“你也来看着，不要到时候再说不清。”

几人都围着电脑看。女店主看到张一杨熟练地操作起电脑，眼睛转了几转，偷偷在她老公耳边说了几句话。

徐菁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响起一声短促的提示音。徐菁下意识看去，见屏幕上显示了一条来自“熊孩子”的新消息：“千万别让他们用手机，他们要删除云盘上的文件。”

徐菁抬头，刚好看到男店主掏出手机，于是道：“手机可以收起来吗？找到文件之前请你不要搞什么动作。”

徐菁说着，拿起一张A4纸挡在男店主和手机中间。

“我用手机你管得着吗？你个没爹没妈没教养的臭丫头。”男店主骂道。

他这话出口，那张A4纸抖了抖，显示屏上的鼠标也停滞了一下。

徐菁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冰冷地盯着男店主的眼睛。

“你还真说对了，我确实没有爹妈，不过你的孩子才是真的可悲。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年轻人都比他活了四五十岁的爹妈有教养，摊上你们这样的父母他才是倒了天大的血霉。”

徐菁手里的手机又一声响，上面的新消息写着“说得好”。

“你说什么？”女店主扭头怒视徐菁，眼看就要开骂。这时，警察和女文员同时发出一声惊叹。

女店主闻声赶忙回头，当即看到电脑上满满当当一屏幕的文件。

张一杨本来还准备再多操作几下，以掩人耳目，但又觉得跟这店主二人多待一会儿都亏本，于是直接动用超能力破解了权限。

徐菁探过身，指着屏幕上一个文件说：“这就是我下午来打印却被拷贝的文件，和打印出来那份一对比就知道了。”

徐菁说着就要去拿放在复印机上的文件，但被男店主先一步抢到手。男店主快速将纸张揉成团，塞到角落一桶黑如墨汁的污水里。

那水是一周没换的拖地水，裏面还插着个拖把，随后，男店主又拎起拖把把纸团往水底下压，带出一摊黑水到地面。

他这一下如兔起鹘落，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等民警发声制止时，已经来不及。男店主得意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这边，张一杨已经看呆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懒，够不注重衞生，没想到这开门做生意的小小文印店更胜于他，这桶里简直就是自制的生化武器！

瞧这“深沉”的颜色，瞧这“高端”的光泽度。如果他知道男店主手沾唾沫，能点上千页打印文件，一定会更加惊叹。

不仅是惊叹店主的功力，更是惊叹来这家店打印的人的接受度。

买个点钱用的蘸手海绵就那么难吗？

冷静后，张一杨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男店主，伸手问徐菁要优盘：“优盘还在吧，用裏面的文件比对下。”

此话一出，男店主竟然还愣了一下。张一杨看在眼里，“佩服”更甚。

这男店主根本没想过还有电子文件可以比对吧？毁掉打印文件并不能解决问题啊。

“哎呀，警察同志，是这样的，这些文件只是暂时备份一下而已。”女店主适时出来圆场了，跟之前判若两人，带着讨好的笑容。

民警看了全程，对他们已经失去信任：“你之前不是说没有拷贝过吗？”

“我一天打印那么多东西，记错了嘛。这个主要是我们用来备份，过几天就会删掉，也不会做其他用途。”女店主满脸堆笑道。

“你不光拷了我要打印的文件，还拷了我优盘里别的文件，比对一下就知道。”徐菁让张一杨翻优盘里的文件做比对。

女店主“唰”一下扭过头，刚才面对着民警时的讨好表情，瞬间扭曲成恶毒模样，效果堪比川剧变脸。

她恶狠狠道：“我们打了那么多东西都没出过问题，就你个贱人事多。”

张一杨忍无可忍：“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但女店主毫不在意：“我拷了又怎么样呢？你告我？用什么罪名？就你那点儿破东西，你以为我稀罕拷啊。”

民警比对过文件，道：“既然确实拷了文件，那就删掉吧。”

女店主浏览过徐菁的文件，大概知道是些什么内容。那些东西根本不足以获罪，顶多被警告一下，何况她还没对外传播呢。店主夫妇想通此点，又恢复了赖皮的样子，眼中带着得意和嘲弄。

徐菁和张一杨同时抬头，面对他们的无赖和嘲讽，两人目光中俱含冰冷意味。这事民警现在也不好插手，也没说话。

“安妮，你在这儿干吗呢？”一个女声突然响起。

众人扭头看去，见一个穿着套装、打扮精致的女人，正越过围观人群向里看来。

“啊，主管。”那个之前给店主做证的女文员叫道。

“打你电话怎么也不接？打印个标书打到下班都不回来，还以为你出事了。”那主管显然是下班后不放心才找过来的。

“这边闹纠纷报警了，我留来做作证，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看了一下午热闹的安妮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好在那主管不是个苛刻的人，也没有深究，看标书已经打好，说了几句话就要走。

徐菁拦住她，问：“等一下。请问你们是和佳铭图文有长期合作的公司吗？”

主管转过身，道：“是啊，怎么了？”

“这家文印店会拷贝客户的文件你知道吗？这些都是他们擅自拷贝储存在云盘上的。”徐菁一指电脑屏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