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惊疑(1 / 2)

负春风 苏静初 1799 字 1个月前

萧霖单手钳着木椅的扶手,暗暗心惊。

连萧门遍布明国的眼线亦未能察觉出蛛丝马迹,此人势力之大,手段之厉害,是他无法预料的。

双眉紧皱,萧霖在灯影下掩住了面上的神色,淡然道:“此事重大,皇上为何如今才向在下提起?”

“无凭无据,朕亦只能凭空推断。”君于远目光炯然,望向他郑重其事道:“朕深知当初的事,先生心中还有怨。”

“只是,那一日之前,朕在太子府邸里设下了探子,在必要时现身救言儿一命。此人却在前一夜被人秘密杀害,朕得知消息时,却是为时已晚。”

想起那时候的事,君于远的双拳紧了紧,脑海中徘徊着当日的境况,还有苏言倒下的身影,仍是挥之不去。

乌黑沉然的双目隐隐带着几分痛楚,他咬牙切齿道:“未免招致杀身之祸,朕事前无法澄清言儿的身份,暗中交代了领兵前去捉拿君于丘的侍衞长不要为难她。事后此人声称救不及,收押天牢后却以死谢罪,自此断了线索。”

闻言,萧霖双眸眯起,冷然道:“皇上将相关人等一举擒获,审问后却无法从他们口中找出幕后黑手。这些人已然服罪,不是自行了断便是被当众斩首。于是,皇上便再不追究了?”

当时苏言已死,君于远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又刚刚登基继位,国事繁重不堪,先帝亦遗留下四大世家这个硕大的烂摊子给他收拾。

心力交瘁之余,他费心思派人日夜追查,却仍是一无所获,只能暂时搁置。

尤其这在其中,君于远却想通了一事。

撩起锦袍在萧霖手边坐下,他眉头紧锁,斟酌着说道:“言儿的身份,除了朕与先生两人,并没有第三者知晓。此人不但清楚她的底细,还揪住君于丘大败这一刻的空子下手,足见其对一切事情了若指掌。”

如果这人事先将计划告知君于丘,君于远可谓功亏一篑,甚至那位前太子还能反将一军,谁胜谁负怕是难以预料了。

可是君于丘始终不知情,只在最后的时候,得知了苏言在他身边的目的和潜在的身份。

急怒攻心,念及自己而今兵败如山倒,已无活路,便索性挥刀相向,将苏言斩于剑下。

君于远轻轻叹了一声:“朕赶去的时候,终究是迟了一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着这些事。朕坚信,这并非巧合!”

被前太子府邸里的奴才纠缠,分身乏术,于是无法前去营救?

君于远恨得咬牙,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通通都是借口!

君于丘确实身有武艺,剑术在皇家子弟中亦算不凡。但相比之下,侍衞长的武功远远在其之上。若他尽力去制止,并不是全无希望……

听罢,萧霖亦是暗自沉吟。

萧门能搜集的消息,比新帝手中的更少。他多方打探,却始终无从下手。

照如今看来,那人没有插手二皇子与四皇子两败俱伤的相斗,亦并未预先告知太子君于丘真相。足以证明,其针对的人并非君于远,而是苏言!

能洞悉君于远的计谋,又能无声无息地收买侍衞长。尤其是,在他把撒开的大网即将收回的时候,却能迅速地仿佛尖刀般准确地插入,将苏言置于死地。

放眼明国上下,能做到的只得一人!

萧霖眉眼一挑,跟君于远几乎是几口同声:

“先皇——”

“父皇——”

四目相对,君于远沉重地点了点头。

思前想后,除了父皇,根本没有人能完成这件事。

只是这个在血缘上有关系的生父,素来与他没有任何交集。

生母是卑微的宫女,君于远受到冷落,寝殿的宫侍冷嘲热讽,又事事怠慢。他甚至未能出席任何的宫中晚宴,只因为自己连一件像样的衣衫都没有。

于是,君于远跟这位高高在上的明国皇帝,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曾经恨,亦曾经怨。

兄弟四人,君于远年纪最小,生母的身份最低微,常常受到欺凌和排挤。

一直以为他的父皇不喜爱自己,所以才会冷眼以待,从不伸出援手。

思及此,君于远的唇边不由扬起一丝讥讽的冷笑。

如今,这又算什么?

这位父皇一如君于远想象般冷血,任由后宫持续着一场场无硝烟的战争,多少未曾落地的孩童胎死腹中,多少诞生的小皇子在各种阴谋杀戮中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

他只是站在顶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余下的四位皇子,为了得到金銮殿上的那把交椅,使出浑身解数,不惜兄弟相残,血流成河。

这便是他们的生父,他们的父皇,明国的帝王!

如同西域的一种蛊毒,必须将数百条不同种类的毒物放在一个狭窄的瓷瓶里,再封上唯一的出口。

为了生存,那些毒物只能不断地厮杀,啃食对方,铲除异己。最后留下的那一个,便是最毒最厉害的蛊虫。

先帝的作法,便是如此。

他放任膝下的皇子相斗,最后剩下的,便是唯一的继承人。

在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君于远睇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他的父皇不是认为自己的兄长才是最适合的继承者么?于是对几人多加宠爱,甚至还赐封君于丘为太子?

而今,却是君于远赢了,先帝亦只能选择他。

君于远此刻才发现,他并非是唯一的人选,而是先帝率先选择了自己。

原来,那位父皇在背后看得一清二楚,却在他即将胜利的那一瞬,将苏言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