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心(1 / 2)

关情 千岁忧 4550 字 3个月前

她自以为风华绝代,好,我便让她活着的时候被人厌弃,死后永世不得安宁!

谁知第二日睡醒睡足的阮梦华却似变了个人,视风华夫人的好言好语于无物,把自己关在东暖阁里谁也不见,连打算再去为她把脉开药调养的云澜也被赶了出来。

东暖阁里鸣玉正在劝着梦华:“小姐,夫人那边真的不去吗?寒玉跪在外头半天了。”

寒玉是风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平日跟着夫人进宫出府,行事说话颇有分量,在府里是一等一的人物,这次是替夫人给梦华小姐送补汤,她本以为送个药是极简单的事儿,谁不知道梦华小姐在阮家向来低头做人,到时候自己三句两句一劝,保准梦华小姐乖乖地吃药,最后再主动来见夫人。谁料东暖阁一行的结果让她叫苦不迭,梦华小姐连内门都不曾让她进,赶她不走,便让她滚去外头雪地上跪着,冻得她三魂六魄半天不得归位。

老让人跪在外头确实不是个事儿,阮梦华衝着外头道:“寒玉,你且起来,回去告诉母亲,若再逼我,明儿我就搬回宫里去。”

母亲昨日说的话太过绝情,她不得硬起心肠拒绝她一切好意。

她何尝不知自己是多余的,这裏是阮家,不是她的家,子夜宫也不是她的家,何况马上就要过年,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宫,不知道杏洲别院还有没有为她留着,若有,她便回杏洲去。

看着寒玉脸色发青地回去复命,鸣玉叹了口气,端着药碗问:“小姐,你不见云大人,那这药也要倒了吗?”

阮梦华自昨日醒来后,便觉自已的身子元气好像在一点点的恢复,与昨日晕倒之时的感觉大不相同,难道云澜给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想起曾被云澜抱进房关了半天,她就禁不住咬牙切齿,亏得沉玉一脸沉醉地向她讲述细节,仿佛被他抱过的人都该死而无憾。

被那样的人抱过她还有清誉吗?

她蹙眉道:“还用问吗,倒了!”

“要不再让云大人过来仔细瞧瞧,小姐的身子要紧。”鸣玉劝了又劝。

“不必了,我这条命就是拣的,老天爷爱收就收去吧。”昨日她差些魂归天外,能活着毕竟是好事,这会儿不过是在说气话。

唬得鸣玉连声念佛,祈求老天爷别听小姐乱说话,阮梦华微笑道:“老天爷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你就别浪费唾沫了。”

她精神尚好,从早上清醒过来,一直到晚上才略觉不支,睡下不多时,便被人轻声叫醒,不出意外,该是云澜趁着半夜来找她了。

亏得鸣玉平日总在房内特意为她留着盏灯,此时已是快子时,阮梦华眯着眼一看是云澜,他正坐在床边温柔凝视着她,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他究竟有没有当她是个女人?

暖阁里热哄哄的,平日只着小袄便可,阮梦华支着胳膊坐起身,被子下面居然穿得整整齐齐,云澜当然明白她穿这么整齐是猜到他会来,取笑道:“原来你睡觉也要穿得这么整齐,倒也有趣。”

“云大人不在自己房里,半夜喜欢串门子,岂非更有趣?”她有点受不了云澜坐得这么近,而且今夜他的眼光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看得她直皱眉:“请云大人移驾坐到那边的椅子上,这儿可不是你坐的地方。”

云澜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凑得更近些:“别这么见外嘛,好歹我们抱也抱了……”

话未说完,她已一脚带着被子踹过去,可久病体弱,自然没有什么威力,反被云澜抓住,虽然隔着一层被子,她却觉得如同火烙一般,红云上脸恨声道:“放开!”

夜半闯入女子香闺,本是极香艳的事,云澜笑了了笑,他缓缓松开手,坐到一旁叹息道:“既已瘦成这副模样,为何还不喝药?”

“关你什么事?”她怎么会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不过之前喝的药全是云澜亲自熬了送来,虽然他不太可信,可是她觉得别人比他更不可信。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可是皇上钦命要跟着服侍你的御医,来,喝了吧。”

说着起身端来一碗微温的药,竟连药也带着,她哼了一声:“你会这么好心?”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莫忘了昨日你命悬一线,是我救了你。”

“救了我?那云大人这会儿能告诉我,我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会连命都差点没有?”

“自然是……”他眼珠一转,似乎随便打发了她。

阮梦华当然不愿意,紧追着问:“少拿话来糊弄我,你昨日在我耳边说什么瞒着我的话,都忘记了吗?”

他微微一笑:“原来,那会儿你醒了。”

当时她确实清醒了片刻,只听到他说瞒不瞒的话,有心想问个清楚,却动弹不得,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转眼又陷入昏睡。醒来想想,他确实是真心实意地在救自己,偏偏又隐瞒许多事,如此矛盾让她搞不清该骂他还是谢他。

她想了想又道“上回你说什么受人之托,话没说完,可确实是受人之托的意思,受谁之托?”

他依旧在打着太极:“你知道的,便是皇上,陛下!”

她被敷衍之语气得脸上发红:“胡扯!”

“我说错了吗?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你的母亲。”

“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来,把药喝了。”

“你不说我就不喝。”

“真不知你这脾气象谁。”

“用不着你管。”

“其实,你也不必太生夫人的气,她这几天日子不好过。”

突然说起这个,阮梦华有些不明白:“怎么说?”

“那日我同夫人一同到邵府去,宫中突然传召,却是为了一女官被人谋害之事,众口烁金,全都指向你母亲,皇上也不好袒护着,斥责了几句,她哪里会好过。”

“母亲如何会做出那种事来?我不信。”

“陛下也不相信,可是此事颇为蹊跷,竟有人指证那女官死去前曾被夫人召去过。”

风华夫人确曾召见过这名女官。她入宫便象去自己家后花园,说出的话莫有不从的。听说有这么一个女官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她有些意动,好多年不曾听说过这种事了,叫她如何能不多心,自然冷笑一声,找个由头把她传过来,也不动怒,就是好生盘问了一番,别的再也没做,可偏偏那女官就死了。

“此事我听说过,那又如何?”她一点也不担心仁帝与自己的母亲会为此事断了情份,若真能断,未尝不是好事。

“我是想说……”他顿了顿,犹豫要不要对梦华提起自己的猜想,此事并不象巧合,而象有人刻意针对风华夫人而为,但他终是道:“我并非来劝说要你去见她,而是来说另外一件事。”

他想说什么?阮梦华紧张起来,会不会比父母不合更糟糕的事?

岂料云澜带着笑意道:“莫怕,我想说原先不是答应了你,等你身子大好后陪你去看元宵灯节,还记得吗?”

原来是这件事,她放松不少,却装作不感兴趣地道:“那个啊,到时再说吧,我困了,你若是不愿对我说实话,还是早点走吧。”

“你把药喝了我便走。”

药送到她手中时,竟还是微温,大半夜她也没那么讲究,咕嘟几下喝完,药碗刚一离嘴,便有颗糖点塞进嘴裏,缓解了那种苦涩的后劲,云澜低笑一声:“你睡,我这就走。”

说罢身形一动,已悄没声息地离去,临走前还弹出一道指风将那盏灯打熄。

炮竹声声,已是新年来到,家家户户辞旧迎新,放起了鞭炮,争取让来年的日子更红火。风华夫人府却格外的冷清,只因年前那名女官的死闹得颇大,那家人虽只是平民,却十分有胆气,甚至闯到了宫门前血溅当场,大有不肯罢休之势。

按说这些事不该传入深宫,可仁帝偏偏知道了,不得已下旨严禁风华夫人出府,并未说明这禁止令下到什么时候。这可是十几年来二人之间的关系头一回如此僵化,大伙儿都觉得有些不寻常。子夜宫里掀起了一股讨伐风华夫人之风,不时有嫔妃哭哭啼啼地来见仁帝,诉说这些年的不易,仿佛子夜皇宫已被风华夫人搞得乌烟瘴气,整个后宫怨声载道,生生把这个新年的气氛给冲淡不少。

仁帝不至于不明是非,可听着有几个妃子说得过头,竟说起了风华夫人狐猸专宠,将自己比做荒淫无道的昏君,愠怒之下夺去在场几个人的封号,其中一位夏贵妃早在他未登基前便已跟了他的,不说之前有多受宠,起码这么多年下来,情份是有的,而且这位夏贵妃的父亲曾是朝中重臣。朝臣们本不该多管后宫之事,但万事一扯到风华夫人,均持相同意见,纷纷上言书,仁帝欲认回阮梦华一事也遭到了极大的阻力。

阮梦华本与母亲正冷战着,闻此不好再与她添堵,主动去见了她一回。风华夫人倒甚是平静,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年夜饭母女二人只是少少吃了些便各自安歇,但听得窗外冰雪渐融水落有声,阮梦华惊觉自杏洲归来,才三月有余,便已出了这许多事,真是京都居,大不易,她以前盼着能在上京城过年的愿望终于实现,却是这般情形。

正月里无大事,仁帝与华太妃几次召阮梦华回宫见驾,她只是藉着病重无力推托掉。她不回宫,慕容毅来得更是勤快,该是在华太妃的授意下才会如此主动,否则慕容将军少言木讷,如何会突然热情似火。

南华取笑她红鸾星动,来年定会出嫁,是否他们不用再离开上京,直接嫁进慕容家。阮梦华认真地想了想,道:“若是你想替我出嫁,那我一定嫁。”

临近二月,阮梦华心也跟着急切起来。她身边丫鬟仆人成日跟着,动也不能动,一切出行之事都交给了南华操办,只不知他会如何安排。

云澜不喜欢过年,一个自幼便失去父母,跟着师父长大的人,没什么兴致过年。他知道南华常来见阮梦华,也知道慕容毅整日来风华夫人府献殷勤,更知道她从未放弃寻找自己身体虚弱真正的原因,他把一切看在归中,却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干涉他二人胡闹一般的举动。他另有想法,与阮梦华想的不谋而合,他要带着她远行求医,只是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最初来求他的邵之思,而邵老太君仿佛已不屑再来问他任何事,如此他倒落个清静。

仁帝召风华夫人进宫的旨意在二月末的一天来到风华夫人府,时隔两月,仁帝终于先开了金口,理由是再过三日便是风华夫人的生辰,要为她在宫中设宴庆生。风华夫人接旨谢恩,半句废话也没有说,等传旨的人走个没影,她才淡笑着道:“陛下如此好意,万不能拒绝,梦华,不如你同我一起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