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方便了一下,尤三姐沿着回廊慢慢溜达。
刚刚转了个弯,尤三姐就撞见年纪最小的三妹妹牵着一条大狼狗。
尤三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哄她,“好妹妹,这狗平时是谁养的?快把绳子给我,以后不许牵狗玩了,它万一发了狂咬你,那可是要留疤的!”
三表妹开心地笑了,她年纪还小,长得圆滚滚的,看着就讨喜。
“三表姐让我把它给你吗?”
尤三姐并不怕狗,何况这狗看着挺乖。她笑道:“对,把绳子给我,三表姐把它送回去栓好。”
三表妹笑了一下,松开牵狗绳拍拍大狗的屁股。
“大黄,快!去咬她!”
那狗真是听话,听了主人的命令噌的一下蹿了过来。
尤三姐转身就跑,心中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年纪不大心倒挺狠,老娘不收拾你就不用做人了。
三表妹看大狗追了过去,差点笑弯了腰,“表姐,这可不怪我,是你让我送狗绳的。”
她拍拍手回了前面戏台,也不管她家的狗会不会把人咬坏。
尤三姐提着裙子乱跑,她看见前面有一棵歪歪扭扭的树,抓着树杈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
大狗扑到树下汪汪乱叫,尤三姐骑在树杈上,抬头往远处看看。
这里离戏台倒是不远,如果在平时,狗叫的这么大声,戏台的人早就听见了。
但这会儿正唱着白蛇传呢!锣鼓咚咚乱响,尤三姐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过来。
她轻叹一声,摸了摸头上的发钗,刚刚一通乱跑,压在发髻后头的缠金海棠花钗子不见了。幸好头发没有散开,不然可要丢人了。
取出腰间挂的荷包,里面有一块小巧的西洋镜子,这是两年前尤氏送她的生日礼物。
尤三姐照着镜子理理头发,把鬓角额头的碎发抿了抿,好歹看着没有那么凌乱了。
树下的狗还在汪汪吼叫,尤三姐就像没听见似的,慢条斯理地做自己的事情。
她理好头发妆容,镜子一抬,看见个人影。
尤三姐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她回头一看,一个俊秀男子慢吞吞地说:“你这小丫头真奇怪,那大狼狗在树下追着咬你,也不见你怕了,怎么看见我吓成这样,难道我比狼狗还吓人?”
尤三姐看他有些眼熟,“狼狗咬人有个预备,你吓人却没个提醒。你是……刚刚唱张生的那位?”
柳湘莲:呵,这是骂我连狗都不如?
“对,我就是张生。那狗追了你半天了,你一会儿怎么下去?要不要帮忙?”
柳湘莲此时已经把妆卸掉了,面容跟台上的温柔有了些许差别,眉眼锋利,确实有几分冷意。
尤三姐冲他轻轻摇头,转过身收起镜子,打理自己的衣裳。
怪不得叫冷郎君,看见小姑娘被狗追也不出手搭救,这时候倒来好心了。
柳湘莲觉得小姑娘挺有趣,他刚刚唱完了戏,觉得后台闷闷的,过来透透气。他又懒得社交,怕遇见人,所以才爬到了树上,万万没想到会有漂亮小姑娘跟自己爬同一棵树。
“别倔了,你放心,柳爷不是坏人,不会占你便宜的。”
尤三姐回头冲他微微一笑,“多谢你好意,我不用你帮忙是因为我自己能行。”
说着她掰断一根枯枝,倒转过来,粗的那头冲下,她探下腰,举着棍狠狠地砸在狼狗的脑袋上。
树枝劈出一道风声,嘭的一下,大狼狗凄惨地嗷呜一声倒在地上。
柳湘莲:“……”
尤三姐把树杈扔在狗身上,轻轻松松从树上跳下去。
她回头冲柳湘莲福身一礼,迈着悠然的小步子回去了。
柳湘莲心中很复杂,他一直想娶个绝色妻子。今日见了一位绝色的姑娘,他觉得自己也许该改一改娶亲的志向。
那么漂亮……应该会很凶吧?
经过这段小插曲,柳湘莲也没了透风的心思。他跳下树枝,怜爱地看了一眼大狼狗,然后起身回戏台去。
刚走了两步,柳湘莲脚下一顿,捡起一根摔坏的海棠花金钗。
尤三姐没急着回自己的座位,她一直觉得,有仇要尽快报。仇恨留在心里太久,会使人变丑。
她守了一会儿,那位可爱的三表妹总算出来了。
三表妹和她小闺蜜一起出来的,她看见尤三姐好好地站在那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尤三姐冲她笑了笑,上前一步拽住她的领子就把她拖走了。
三表妹的小闺蜜也是傻的,这个时候不去告状,反而跟了过来。
“你……你快放开她!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怎么能无缘无故打妹妹?她再有不是也有父母教导,怎么也轮不到你!”
尤三姐回头冲她笑,“这位姑娘是个知书懂礼的,我带你去看看我家三表妹做的好事,你就不会劝我了。”
到了那棵树下,尤三姐抬头,树上已经不见了柳湘莲的身影。
尤三姐暗暗点头,没有外人,正合她意。
尤三姐捏着三表妹的脸让她看地上的大狼狗。
“三表妹今年几岁?过了年你才九岁吧!小小年纪就知道放狗咬人,真是好本事,将来长大了,你是不是还想杀人放火啊?”
三表妹的小闺蜜捂嘴大惊,“怎么会?她不是那样的人,尤家表姐你一定是误会了。”
尤三姐说道:“你是说大正月的,我不开开心心地看戏,特意来找表妹晦气?”
小闺蜜一想也是,她一边相信三表妹没有那么坏,一边又觉得尤三姐没有撒谎,一时间可把她难坏了。
尤三姐稍微松了松手,刚刚她用力提着三表妹的衣领,这会子三表妹脖子上一道红痕,刚刚勒的她差点气都喘不上来,更别提说话了。
三表妹咳嗽几声缓过气来,她瞪着眼恨恨地说道:“大黄怎么不把你咬死呢?”
不咬死你,咬烂你的脸也是好的。
尤三姐和小闺蜜被她的坏震惊到了,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能坏成这样。
小闺蜜连忙去捂三表妹的嘴,“尤家表姐,她……她定是病了,病的说胡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尤三姐冲小闺蜜笑了笑,“放心,我不跟她见识。”
说着捡起刚刚打狗的树杈照着三表妹身上劈头盖脸地抽了上去。
“我是你嫡亲的表姐,你就这么对我?我一年才能见你几次,我是坑过你还是害过你,你这么对我。”
三表妹被抽的哭嚎起来,尤三姐骂道:“不许哭,正月里哭不吉利,你想让你家未来一年都破财吗?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这个年头,各种说道特别多。书局每年都会专门印一本玉匣记的书,谁家要出行,要办喜事,都要拿着书查一查。
三表妹不敢哭出来,她真怕她这一哭让自家破了财。但是她浑身火辣辣地疼,眼泪哪是忍得住的?
尤三姐抽两棍就罢了,不能真把人打坏了。
她拉着小闺蜜往回走,路上小声叮嘱她,“以后别跟她玩,没的被她带坏了。今日的事也别说出去,别人知道你跟她好,她这么坏,万一别人以为你也跟她一样可怎么办呢?”
小姑娘点点头,乖乖跟着尤三姐回了坐席。
尤二姐看见了妹妹,小声抱怨她,让她别乱跑。尤三姐冲她摆摆手,凑到尤老娘身边,小声把刚刚发生的事讲给母亲听。
尤老娘一听哪还忍得住,立刻就要找弟妹算账。
尤三姐按住了她,“妈且忍一忍,别让外祖母担心,这事我来办。”
她起身又去找舅母,把刚刚的事情说了。
舅母听了大怒,“那是我女儿,也是你打得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舅母!”
尤三姐冷脸说道:“舅母别急着骂我,我倒要问问舅母,三表妹眼里有没有我这个表姐?你平时又是怎么教导她的?”
“三丫头不过是跟你闹着玩,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亏得你舅舅这些年帮衬你们。”
“舅母既然说到这,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这些年舅舅帮衬我们什么了?大前年我家房子漏水,求了舅舅帮忙,可惜舅舅过了半个月也没来,最后是邻居帮着修好的;前年舅母家手头紧,我妈眼巴巴地送来二十五两银子;去年舅母的娘家弟弟成亲,管我妈要了一床狼皮褥子带回去做聘礼。舅母说说,到底是谁贴补了谁?”
舅母被尤三姐说得哑口无言,那些事好说不好听,实在不能深究。不说别的,哪有拿着大姑姐家的东西,去给娘家弟弟做聘礼的?
尤三姐不给她辩驳的机会,继续说道:“舅母说妹妹是在跟我闹着玩,那我这就去把大狼狗弄醒,还请舅母命大黄狗追着三妹妹咬。我不是记仇的,只是礼尚往来跟妹妹玩呢?舅母以为如何?”
“这、这如何使得?”
“原来舅母也知道使不得。”尤三姐笑道,“咱们是亲戚,真要是处成了仇人,可不得让外人看笑话吗?今日的事就这么悄悄过去吧!舅母以为如何?”
尤三姐的舅母以为尤三姐到底年轻,脸皮薄,不想把事情闹大。
她冷笑着点点头,“哼,今日就算了,下次你再敢这样欺负妹妹,这事没那么容易了结!”
尤三姐点点头,“舅母说得有道理,凡事都不能轻易了结。请问舅母,欠我家的二十五两银子何时还呢?”
“那……那是孝敬你外祖母的,你怎么管我要?”
“哦?那我就只能跟舅母计较计较大狼狗的事了。今日家里这么多亲朋好友,我把表妹的事嚷出去……啧啧啧,将来三表妹找婆家恐怕不好找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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