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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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看着今日一身皇后冠服的杨皇后, 忽然觉得对这个陪伴了自己十余年的妻子颇为陌生,好像从未细细耐心地打量过她。

今日嫡子成婚,皇上心中许多感触, 思念故人之余, 难得对眼前人也起了一分愧疚之心, 于是开口打破尴尬:“皇后是为了承儿的婚事来的吗?”

谁知杨皇后匆匆行礼,连忙退了出去,根本没顾得上回答。

皇上哑然, 半晌才摇摇头:“罢了。”

横竖皇后就是这样直爽到有些冒失的脾气,从此后自己便宽和些吧。

眼见得儿子们一个个成婚,皇后今日也做了正经婆母, 以后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的,总不能像年轻时候那样甩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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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晨起。

辛泓承往黛玉鬓上比珠钗,黛玉对镜子看了看, 便将他手拿开:“罢了,我自己选吧,一点儿也不好看。”

辛泓承顿觉冤枉:“你穿红, 我给你挑带着红宝的, 难道不对吗?”

因在新婚三天内, 黛玉今日虽未穿正服,衣裳却也颇为华艳:大红地金双喜百花裙, 宽袖上是一色的九鸾飞天金丝暗纹图, 羽翼粲然, 领口还缀着细细的米珠。而此时辛泓承手上的也是一支硕大的丹凤衔红宝累金丝珠钗, 黛玉看着就觉得脖子疼, 眼睛花。

辛泓承的直男审美被嫌弃, 只得搁回去, 沉寂三秒后重新高兴起来:“那我给你画眉吧。”

黛玉挑着簪子的手一顿,心道:连首饰都不敢交给你,何况我的眉毛了。一会儿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于是摇头拒绝。

辛泓承只得托腮在一旁道:“你现在不理我,明儿起我就入朝去了,每天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再想给你簪花画眉却也不能了。”

黛玉一笑:“原也不用你做这些。你坐在旁边陪我说说话吧。”

墨染则上来接过黛玉选的钗环耳坠来替她戴上。

辛泓承点头:“说起这个,我昨儿还收了一件特殊的贺礼。”皇子大婚,算是一次名正言顺的收礼机会,辛泓承这几日收礼收的手软。

黛玉疑道:“特殊?”

辛泓承笑而不语,直到墨染退下,才对黛玉道:“有一个跟我们一样的人,来本朝前是个研究历史的。他一直没找我们帮过什么忙,这回听说我成婚反而送了我一张纸。”

“他替我统计了我们历史中,所有开府设署祭拜宗庙的正式皇太子,总共一百五十个——好像诸如皇太孙和皇太弟之类的没算进去——我也弄不太清他的统计方法。重点是结论:这些储君最后顺利登基的,总共八十二个,刚刚过半。剩下的要不被废要不死于非命,当然国家直接灭亡的也有。可见太子生存率之低。”

黛玉:……

这什么人啊,大婚送这样不吉利的死亡统计表来。

辛泓承还笑得出:“也算是给我降降温了。人啊,不能太春风得意,这份礼我倒是收的很感激。”

墨染等人很有眼色,方才瞧四皇子想跟黛玉说私己话,所以退了出去。

不过如今看着外室的时辰钟,墨染轻轻扣了扣门扉:“殿下,娘娘,到了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了。”

辛泓承伸出手:“走吧。今儿太后娘娘礼佛不用去拜见,咱们可以在母后那里多待一会儿,蹭个午膳。可惜从明儿起我就不能陪你了,大嫂也就罢了,听说二哥那一妻一妾可不是好相与的,你不必让着她们。”

黛玉扶着他的手站起来,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怎么,难道我就是个傻的,任人欺负不成?”

辛泓承也跟着笑了:“不敢不敢。”

两人还未走出内室,忽然听见宫门口一阵喧哗,然后飞扑进来一个小太监脸上又是惶恐又是惊怕,跪在两人跟前哭道:“四殿下,皇后娘娘不好了!皇上宣您这就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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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泓承根本等不及坐轿,也忘了皇子该守的规矩,一路从文德宫奔到凤仪宫。

此时凤仪宫的院落里已经站了一些听了风声赶来候着的妃嫔,辛泓承也顾不上行礼,直接往内室去。

皇上的脸色阴沉如墨,面对地下跪着的吴太医令狂怒:“皇后如何会暴病至此!朕要你们何用!”

吴太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见辛泓承闯进来,皇上闭了闭眼睛:“承儿,去看看皇后吧。”

床旁的邹女官和静素让开来,脸上带着有些呆滞的泪意。

辛泓承竟有些不敢走上去。

杨皇后躺在床上,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也看不出什么异样,辛泓承颤抖着手去试了试脉搏,然后猛然转头问道:“谁说的母后要不好了?她有呼吸有心跳怎么会不好了!诅咒国母其罪当诛!”

吴太医伏在地上,艰难道:“回殿下,今晨皇后娘娘突然晕厥,等臣赶来时已然神志不清无法苏醒。娘娘这两年便因身宽体胖有气滞血瘀之症,不知是劳累了还是大悲大喜受了刺激,如今风邪入体,痰热腑实,苔腻……”

皇上喝骂道:“不许背医书,只跟朕说为何治不得了!”

吴太医脸上汗出如浆:“皇上,一般得了闭症之人都会口歪眼斜甚至半身瘫软从此口不能言。若是皇后娘娘这般,其实尚有三分治得,用药养护说不得可好转。偏生娘娘厥过去再不能醒,臣方才已经施诊灌药,都是泥牛入海。”

他说到这里也觉身家性命就此交代了,不免老泪纵横,索性破罐子破摔,实话实说:“皇上,皇后娘娘现在是还有气息,可人要是吃不下喝不下,自然也就只剩下七八日的命数了。”

水还能强灌,可这个年代没有胃管,饭是万万送不下去的。只能看参汤能吊住几日性命罢了。

皇上其实在听了皇后的病症后也知道怕是难了,只是要太医再解释一遍给辛泓承听。

此时心中虽是悲痛,但仍然准备按着流程走:“先将东西预备起来冲冲喜吧。”

辛泓承豁然起身:“父皇,母后还好好的在这里,为什么要预备棺椁!我不信!谁都不许去预备!”然后一手拉起吴太医:“你是医生,你为什么不动,你继续施针、灌药啊!快啊!”

皇上只觉胸口堵着发酸:“承儿,你伤心糊涂了。”

辛泓承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一样,呆呆站了一会儿,然后忽然看向吴太医,眼睛亮的让人不敢直视:“我知道风邪闭症多是有原因的!母后这两年善加保养,如何会突然犯了症候,是不是有人害她!”

皇上一怔。

吴太医也先呆了一呆,然后才道:“殿下,毒物入体便不好再查验,何况娘娘的脉象明白就是闭症。”

辛泓承打断他:“突然昏扑,半身不遂,口舌歪斜失语,面目阳赤——这些症候母后都没有,但却是闭症的脉象,而且好巧不巧,就在我大婚后两日,吴太医觉得巧不巧?”

关于杨皇后的身体,辛泓承很早起就开始担心,也曾问过周眀薇许多次,此时只觉得不对。

从辛泓承失态开始,秦戊就悄悄过去关上了门,亲自守在外面,不叫人接近。

此时隐约听见里面的对话,不禁庆幸自己很灵。

吴太医面上漏出懊悔之色:“殿下,原本皇后娘娘每两日宣臣一次诊脉,可自从殿下预备大婚,娘娘说大喜之时宣太医不吉利,臣又看当日娘娘脉象平和……所以臣已然四日未曾给娘娘诊脉。臣罪该万死。”

辛泓承心一沉。

而此时,吴太医身后跟着背医箱的年轻弟子忽然开口了,声音颤抖的像个筛子:“回皇,皇上,草民有话要说。皇后娘娘或许真是为人所害中了毒。”

吴太医目瞪口呆,生怕自己被卷进宫里的争斗中,连忙磕头道:“皇上,这孩子才跟了臣半年,且一贯只负责给皇后娘娘拟食谱,别说脉案了,连煎药臣都不让他动。如今还不算太医院的人,不过是个地方上荐上来挂名的学徒。”

要不是现在这个情形,辛泓承还能有心思感慨一番为什么中医传承失了许多,可见敝帚自珍要不得。吴太医明显是打压这新进太医院的年轻人,光让人给搭配食谱,当厨师用了。

可如今辛泓承却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挥手制止吴太医,只盯着年轻的医者:“你说!一丝一毫的异常都只管说,说错了没关系。”

这位年轻的殷大夫镇定了一点叩首道:“草民自觉医术并不比旁人差,只因资历浅出了两回风头后,太医令便罚草民给他背药箱。我……草民心中不甘愿,这几日来皇后娘娘宫中送食单时,就斗胆求见了娘娘。皇后娘娘仁厚,开恩允了草民给她把脉,又给了赏钱,说若有真本事,就做主将草民留在太医院。草民心中感激,于是这几日来送食单时都会为娘娘把脉,因草民不是太医,也算不上什么忌讳。”

他吞了口口水:“最后一次是昨天晚膳前,娘娘神采奕奕,脉象平和,绝无症候!”

“况且娘娘还曾与这位姑姑闲谈,说起四殿下成亲,她必然要好好保养身子,等着来日抱孙子孙女,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恣意贪吃,冬夏不忌,糟蹋身体。”

“皇上,殿下,娘娘不过三十许人呢,怀着这样开阔的心境,数日来脉象又无碍,似这般突然风邪入体不省人事,固然有三分可能是命数使然突发暴病,可臣却觉得有七成是人祸!”

皇上眉毛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看向邹女官:“他说的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