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菊就咯咯的笑,随即就说:“你呀,也真是,什么时候好这口儿了……”说到这儿,便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衞香秀微怔,“啊?叔叔婶婶的不都是在广宁吗?我好像还见过呢。”
“焦磊,走吧,陪我出去趟。”陆铮使个眼色。
空气,突然就凝固了。
友谊宾馆前身为解决援华苏联专家的居住问题而建,叫做西郊专家招待所,后更名为北京友谊宾馆,现今归国家外国专家局管理,并不对外开放,仅作接待外国友人之用。
陆铮莫名其妙,外公是有名的风流,现在还好几个红颜陪伴呢,怎么听老爸话里的意思,自己也是个花少?这,这不天大的冤枉么?
“那我也不去。”衞香秀斩钉截铁的。
……
这,也是爷爷心境的真实写照吧。
不过话说回来,胡德利要真跟陆铮摆姐夫的架子,只怕她第一个就不答应。
“你觉得,你何德何能,能被裴老以革命烈士的剑歌赞誉?”陆天河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显然是很开心的,从来没有小辈能被老爷子召去书房谈正事,而且,一谈便是半个多小时。莫说小辈人物了,便是京派的副部正部官员,现在,都很难见到老爷子了。
陆铮好似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道:“明天早上先送你去请假,完了咱直接走。不过,你现在请假不请假的都无所谓了。”
五扇大门呈拱形,门框用汉白玉雕制,四周墙壁以磨砖对缝的青灰砖砌成,拱门上方镶嵌着精美的墨绿琉璃砖饰,顶端以绿色琉璃瓦封顶,屋顶两侧建有两座四角亭楼。
“你还是送我回去吧。”衞香秀侧头看着陆铮,美眸露出哀求之色。
……
“好,那来跟我说说,你们青龙的事儿。”爷爷兴趣莹然,做着手势,带陆铮到沙发上去坐。
“姐,你说老爸这人,明里暗里说我是花|花|公|子,真是的。”穿过天井,陆铮边走边有些郁闷的说。
“我一定要带她来。”陆铮突然就扬起了脖子,对这个家,不管如何,今生的记忆,也会在心底深处留有伤痕,虽然,这种记忆陆铮也知道太青涩、太不成熟,但这种记忆引发的情感,却真实存在。
“我不是激你。”好似看破了陆铮的心思,陆天河很凝重地道:“就说你搞的小公社吧,你跟我说说,你真实的想法。”
“北京。”陆铮说,“我家是北京的,父母、爷爷、外公都在北京。”
听父亲跟自己学称呼起了“老妈”,陆铮不由一阵挠头,感觉这世界都快乱套了。
“那行!”衞香秀,终于松了口气。
“裴老还说,准备把你發表在乌山内参的那篇文章的理论部分收录进《红旗》,但被爷爷给挡了下来。”陆天河说着,微微点头,“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应该对自己的处境有个认识了。”
昌明集团在北京的办事处便设在友谊宾馆,昨晚接到陆铮电话,便早早的订好了房间,在大堂等候的白人女士便是昌明集团北京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不但识得陆铮,也认识焦磊。
“没事,小焦呢?”陆铮吐出口闷气。
每次见到爷爷,陆铮心中,便有一种高山仰止的崇敬,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
“这你甭管了。”陆天河摆摆手,看到陆铮眼里闪烁的冷芒,陆天河有些无奈,这个儿子,有时候,自己都把握不好。
陆铮无语,说:“姐你忒仗义,这也不算把我卖了,总算还替我遮掩了不是?”
陆铮三人进了大堂,便有一名金发碧眼的欧洲中年女士迎过来,陆铮笑着对衞香秀说:“你跟她去吧,休息下,想去哪逛逛就随便逛逛,明天我来看你。”
“什么外面提亲的?谁家的?”陆铮心裏一阵憋气,这丫的找抽呢。
到了夜晚,友谊宫璀璨辉煌,更显壮丽。
陆佳菊无奈地看着她家老胡,只觉得老胡拍马屁的水平越来越厉害了,可半点没姐夫的架子。
前阵子,在衞香秀可能提副局的关键期,衞香秀和何大彪私下签了分居离婚协议的事情突然被爆了出来,市局领导极为震惊,副政委亲自出面做衞香秀的工作,谁知道衞香秀眼见瞒不住,干脆就和何大彪去了民政局申请离婚。
……
所以,陆铮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顶撞起了父亲。
“嗯。”陆铮点点头,“明天早上,叫小焦送咱俩过去。”
焦磊也不知道陆铮家里的事,但他作为司机,心裏虽然好奇,却绝不多说多问。
焦磊回头向陆铮看去,见陆铮微微点头,这才重新起车。
陆铮笑着对焦磊做个手势:“小焦啊,你车、马都没了,看来输定了呢。好了,别玩了。”
“放心吧,你的司机我能不照顾好吗?在前院和你姐夫聊天呢吧。你找他?我带你去。”在陆佳菊眼里,对陆铮帮着胡德利赚了多少钱倒没什么概念,但陆铮这个失散了十几年一直在外面养大的小弟,她从心裏怜惜。
焦磊忙开了车门,小青年坐上副驾驶,对焦磊说:“师傅,开车吧。”
便是中央五巨头中的两位少壮派,也仅仅是摆设而已。
这裏,便是专门接待外国友人的北京友谊宾馆了。
焦磊答应一声,打火起车。
俩月没见,大姐越发雍容华贵,脖子上还挂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貂绒,显然,现在老爸老妈也不大管她阔太太的装扮了,或许是已经习以为常,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
陆铮默默看着这几个字,说:“爷爷的教导,我会记住的。”
听陆铮说自己把焦磊的马吃了,以后他会无车可坐。胡德利心裏就是一凛,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小舅子,他越来越是爱胡思乱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怕极了这个神秘莫测的小舅子,或许是因为小舅子,表现的太可怕了吧,到现在为止,只要他给指点的生意,就没有不赚钱的,而且,收益通常都很可观。
爷爷愕然看着陆铮,显然,从来没有小辈在他面前这么说过话,随即,他就开怀大笑起来,点了点陆铮:“你呀,你爸说你是孙猴子,我看,你是个皮猴!我看你也是,嗯,讨打!”
正是心下隐有自得之意,陆天河这才把裴老写给陆铮的勉励之词拿出来卖弄,这可真有些不像他陆天河了,刚刚调任皖南省省委书记的他,在同僚下属眼中深沉的可怕,喜怒怎会外露?
宣纸上,是龙飞凤舞的几行草书,“锋芒未露已惊世,养晦京华几度秋。一匣深藏不露锋,知音落落世难逢。空山一夜惊风雨,跃跃沉吟欲化龙。”
或许,作为父亲,他才偶尔不再是陆天河。
略显古韵的书房,西墙上当中挂一大幅唐代韩滉的五牛图,画中五牛,形象各异,姿态迥然,或俯首或昂头,或行或驻,活灵活现,似乎触手可及。左右悬孔毅父诗联:“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
想着,陆天河慢慢放下茶杯,缓声说:“小铮啊,我今天就跟你说几句不该说的话吧,你呢,可能遗传了你外公的某些性格,尤其是女人方面,虽然我有些失望,但……”说到这儿叹口气,摇摇头,不再往下说了。
陆天河微微一怔,凝视着陆铮,在陆铮不屈的眼神中,陆天河终于叹口气,慢慢放下茶杯,说:“本来不该跟你说的,既然你这般坚持,我跟你透个底儿,你现在的婚事,不仅仅你我,便是爷爷自己,也做不了主。外面有跟你提亲的,老人家们正商量呢,该怎么办,他们会拿主意。”
“口气倒不小。”陆天河却是笑了,微微颔首,“那我就拭目以待。”
焦磊吓了一跳,急忙刹车,回头问:“陆局,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我不去。”衞香秀拒绝的很干脆,甚至,根本没用考虑。
现在的老爸,才是真正的陆天河吧?陆铮默然,看着不动声色却不容抗拒、隐隐拒人千里的父亲。
爷爷正在案后提毛笔写字,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却给你一种感觉,这个老人,便如广阔无垠的海,深邃不见边际。
这裏是乌山陆铮家里,陆铮刚刚从青龙赶过来,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和衞香秀喝着咖啡,陆铮突然便说明天回家要带衞香秀一起去。
“那是我养父养母,在北京的,是我亲生父母。”陆铮说着话,自嘲的笑了笑,“我呀,就是亲戚多。”
深深凝视着陆铮,陆天河道:“一县首长了,爷爷对你期望很大,我对你呢,是不怎么放心的。”
陆铮展颜一笑,回头对焦磊做个手势,当先出门。
“哎,你这人……”衞香秀无奈地看着陆铮背影,看着他走进浴室,本来俏脸挂着笑意,嘀咕了句:“什么人啊!”可旋即,脸色突然便是一黯,慢慢坐到了沙发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