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江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群芳阁将少爷给拉回来了。
自打少夫人离开之后,少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整天跟一些狐朋狗友厮混,到最后,居然都混到群芳阁去了。
群芳阁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苏州最有名的青楼。
少爷一去就是一整宿,然后每次都是大醉而归,有时候他甚至醉得连回家都路不认得了,就直接倒在群芳阁的门前睡大觉,还是他半夜三更地跑去青楼,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少爷给带回来。
容江沉沉叹了口气,从水盆里拧干了毛巾为云秋尘擦汗。
满身酒味的云秋尘依旧昏睡未醒,苍白的脸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宿醉而带着莫名的潮|红。
容江已经数次见他在昏睡中剧烈地呛咳,然后紧扣着胸口,好像极为痛苦的模样。
可容江心疼之余,也有些气恼。
“少爷,你这不是自找罪受么?”
从前的少爷洁身自好,从来都不沾染这些东西的,可现在的少爷呢?
容江再度沉沉一叹。
有时候容江甚至都怀疑,少爷的内芯是不是被其他人给换掉了。
“老爷要是看到你这副模样,非给气死不可。你说说——你好好的少夫人不要,好好的跃然斋不打理,居然整天跑出去喝花酒?”
容江一边给云秋尘擦身,一边低声训叱着,如今他已顾不得主仆之分,也顾不得他是不是以下犯上了,因为这样的少爷实在太让他心痛,实在太让他失望。
“明天老爷就要回来了,我看你怎么交待?”
容江越说越气,到最后,他索性将毛巾往水盆子里一丢。
“算了,我一个下人也管不了什么。少爷你受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吧!反正受罪的人又不是我。”
容江负气而走。
寂静而清冷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云秋尘一个人。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容江怒气冲冲的背影,唇角微微一牵。
“容江,就连你……也对我彻底失望了吧?”
他想笑,但胃里却是一阵翻涌,他极为难过地趴在床头大吐。
可吐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污浊秽物,全是鲜红的血。
他看着那满地的血红,唇角扯出了一抹嘲弄的苦笑。
是啊,除了血,他还能吐出什么东西?
这几日,他几乎什么也没吃,即使是酒,以他这一杯就倒的酒量,又能喝下多少?
云秋尘艰难地撑起身体,看向窗外那片深重的夜色。
明天爹就要回来了,那么,一切,也该有个了结了。
画心坊。
苏雨蓉一个人正在装裱间里的忙碌着。
自打从云府回来之后,她基本都是呆在装裱间裱字画,有时裱画裱过了头,她也就索性在这裏铺了张床,随意地合下眼,然后继续开始工作。
其实,这几日画心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画要装裱,但她闲不下来,因为每当她静下来的那一刻,她就会想起断屿山那惨烈的一幕。
而她一想那一幕,她就会想起云秋尘。
于是,她拼了命地让自己忙碌起来,甚至将以前装裱过,却又不甚满意的字画重新再装裱一次。
可这样的忙碌,却无法让她的心充实起来,反倒更为空虚了。
最近这几日坊间对她的流言已少了许多,因为大家都去看云家的热闹了。
据说,云家那位大少爷竟开始流连于青楼花坊,连云家的跃然斋都不打理了,流失了很多客户,亏损了不少银子。
可云家的少爷依旧不管不顾,依旧整天寻欢作乐,每天大醉而归。
于是,很多人都替苏雨蓉不值。
以前这苏家的姑娘究竟是怎样看上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的?
像他那样一个败家子,不管是什么样的姑娘嫁给他都不会幸福的吧?
甚至,也有人庆幸,这苏雨蓉被休了其实也是件好事,否则,以云秋尘最近那败家的方式,不出三年,这云府怕就要坐吃山空,从而转为落没。
苏雨蓉一开始,其实是不信这些流言的。
这一年多的相处,多少也让她有些了解云秋尘的性子。
他虽然孩子气,有时也有些任性胡闹,但他的本质却是好的。
即便是断屿山的那件事,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云家所有人的命,不是么?
她不信,云秋尘会变成一个纨绔子弟,她不信,云秋尘会真的不管云家的死活。
可直到那一天,她出门办事,经过群芳阁的时候,她竟真的在群芳阁门口撞见了云秋尘。
那个时候,他喝得大醉,满脸通红,身旁还有两名娇艳的花娘掺扶着。
软玉温香在怀,好不惬意。
她不知,他究竟有没有看见她。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对着那两个花娘的脸颊,一人亲了一口,然后得意地大笑。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云秋尘确实是变了。
变得……连她也不认得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着,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与他已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他此刻抱着一个花娘回云府留宿,她也没有那个资格去阻止。
她能做的,就是默然转身离开。
秋尘,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失神间,她手中的细罗不慎掉落,打翻了那一罗子的细粉,全都撒在了案台上那幅即将完成的字画上。
轻叹了口气,她正欲收拾,门外却传来了丫环的声音。
“小姐,门外云家老爷求见。”
“公公?”
苏雨蓉一怔。
她没想到云青竟然回来了,而且还登门造访。
睁开眼睛的时候,云秋尘发现自己竟躺在冰冷的地上,外衣上,更是沾满了斑斑血迹,好不狼狈。
想来是昨天半夜,他口渴爬起来想喝水,却不慎直接吐血摔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微微苦笑了一下,他想撑坐起来,可眼前却蓦然一阵晕眩,又让他重新跌了回去。
地面上,那刺骨的寒意瞬间渗入肌肤,让他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一股倦意由心底袭卷而来,他忽然间觉得很累很累,甚至有点儿想就这样躺下去,一睡不醒,那么,他就不用承受这么多的痛苦与挣扎。
可行么?
不行。
云秋尘再度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诺言还没有实现,他的责任还需要承担,他又怎可这样放弃了?
喘了口气,他忍着心口那一波又一波加剧的疼痛,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扶着桌沿站稳了身子,可即使是这样站着,他还是头晕得无法跨出一步。
他的身体竟已虚弱至了如此地步了么?
云秋尘微微拧眉,正想调息点穴,再次施展调心大法,强迫自己恢复精神,蓦地,“嘭”的一声,一道人影匆匆撞开了房门,满脸焦急地跑了进来。
“少爷,少爷——”
是容江。
云秋尘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那一身的狼狈,可此刻已来不及换了。
原本心急火燎的容江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怔了片刻。
“少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容江呆呆地看着云秋尘那血迹斑斑的白衣,又看了看云秋尘那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的脸,差点儿回不过神来。
“少爷,你是不是受伤了?”容江呐呐地问。
“我能受什么伤?”云秋尘一边说,一边默默运起内力抵住那满目的晕眩,就在刚才,他都差点儿看不清容江的脸了。
“那你——”容江依旧迟疑着,没有受伤,怎么衣服上全是血?
“哦?那是我昨夜我杀老鼠时沾上的。”一阵调息下来,云秋尘眼前的视线终于清晰了些,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一边跟容江说话,一边换下了那身血衣。
“杀老鼠?”
容江还是满脸的狐疑,杀什么老鼠能沾上那么多的血?
再说了,老鼠的尸体在哪呢?
容江下意识地就往房间的各个角落找,可什么也没看到,反倒又看到了床边的那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
容江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少爷,你——”
容江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已经换好了衣物的云秋尘打断。
“容江,你刚才莽莽撞撞跑进来干什么?是找我有什么事么?”
云秋尘的话成功地转移了容江的注意力。
容江几乎跳了起来,“哎呀,我差点儿给忘记了。少爷,你快跟我出去,是老爷回来了,他正在前厅大发雷霆,要我找你出去!”
“爹回来了么?”云秋尘有了刹那间的失神。
“是啊。不仅是老爷回来了,少夫人也回来了。她是老爷带回来的,现在都在前厅等你呢。”
“雨蓉也回来了?”云秋尘喃喃低念着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一双黑眸微微暗了下去。
“是啊,少夫人回来了。”容江见云秋尘还站在那里发呆,连忙拉起了他的手,“快点,我们现在去前厅。少爷,你只要跟少夫人好好认个错,她一定会不会再怪你的。”
“爹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回来?”
云秋尘低声自语,也不知是在问容江,还是在问自己。
他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以后都不会再跟她碰面,只要不见面,就不会伤害她,也不会伤心,可爹竟又将她带了回来?
那他……又该怎么办?
是要当着爹的面,再一次伤她的心么?
先前刚压下去的疼痛再度在体内疯狂地肆虐起来,他眼前骤然一黑,竟整个人朝容江跌去。
“少爷——”容江惊呼,扶住云秋尘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滚烫。
“少爷,你在发高烧么?身子怎么这么烫?”
云秋尘摇头,语气微喘,“我没事。”说着,他站直了身子,“我先去找爹。”丢下话,他转身离去。
容江担心地看着他单薄的背影。
刚才扶住少爷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最近少爷也削瘦憔悴了好多,自己竟都没注意到么?
也许,自己早已注意到了,可他选择了忽略。
最近这一段日子,他总是在责备着少爷。
虽然没有很明显地表露出来,但他的心底就是在责备。
因为他怨少爷让心魔把自己困住了,甚至潜意识里,不自觉地以受害人自居了。
其实,少爷并没有错。
他只是为了救他们!为了救回他们,少爷心底所背负的,远比他们这些被救的人沉重得多。
少爷的心底会没有心魔么?
他有。
他也是个人。
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少爷是那样单纯而没有心机,无忧无虑,他何曾背负过这样的痛苦与枷锁?与少爷一同长大的他,又会不了解少爷是怎样一个人么?可自己昨天早上却还指责他为何那样平静?
“真该死!”容江“啪”的一下,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说到底,他是一个自私的人,眼中只看到了自己的感受,却完全没有看到少爷的。
迈开步伐,他正想追上云秋尘,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床榻上那一件刺目的血衣。
什么杀老鼠?这样拙劣的谎言也只有少爷能想得出来吧?
那么,这血……容江心底一沉,心中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还未走到大厅,云秋尘就听到了阵阵熟悉的怒吼声。
“这个混小子,在我出门的这段日子专做些混账事么?真是气死我了!”
“都怪我平时太宠他了,雨蓉,如果他有做错什么,公公在这裏给你赔不是。你不要理那个小子——无论怎样,你都是我云家的儿媳妇——”
“他敢休了你?我就打断他的腿!”
……
云秋尘闻言不由苦笑。
这一年来,爹是真心得疼爱着雨蓉吧?他早就在心底把雨蓉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般看待。若在平时,他肯定会为之而高兴,但今天……
没想到爹竟会这个时候回来。
这究竟是上天给他的一次反悔的机会?还是要他断决所有的一切,下定一个决心?
是进?还是退?
掩住唇,他低咳了两声,然后举步走入了大厅。
大厅里,坐着一名身型高瘦的老者,两鬓已是白发苍苍。他的五官与云秋尘有几分相似,只是比云秋尘多了几分威严。
云青一看见云秋尘,“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混账小子,你最近都干什么了,为什么要休雨蓉?她有什么不好?你倒是说说看!”虽然已是一把年纪,却是依旧一副火爆脾气。
云秋尘看了苏雨蓉一眼。
她就坐在云青的旁边,低着头,并没有抬头看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秋尘极轻极轻地一笑,转头看向怒气冲冲的云青。
“她也没什么不好啊,我只是,有些腻味了。”
这句话一出口,让厅里所有的人,包括急冲冲赶来的容江都震惊地停下了步伐。
“你小子胡说什么?”云青气得脸色发青,走到云秋尘面前,“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腻味?”
“她比我大上三岁,当时我只是一时被美色所迷惑,但相处这一年来,她实在太冷冰冰了,所以,我觉得没意思。还不如群芳阁的那些花娘——”
“啪!”话音未落,云青就甩了云秋尘一巴掌。
也许是那一巴掌用的力道太大,云秋尘竟踉跄退了三步,还没稳住身形。
“少爷——”容江连忙扶住他,急声道:“少爷,你不要说气话。我知道,你肯定只是跟少夫人吵架了,所以在赌气。”
捂着肿痛的脸病颊,云秋尘没有说话。
云青却是气得浑身发抖。
“秋尘,道歉,马上跟雨蓉道歉!这样的话,竟也说得出口么?群芳阁的花娘是什么东西?你居然敢用那些花娘跟雨蓉比较?你的眼睛是瞎了么?”
云秋尘慢慢地放下了手,抬头深深看了苏雨蓉一眼,却见她脸色平静如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是悲痛的神色。
唇角一扯,他暗中紧握住了手心。
“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云青颤抖着手,怒指着云秋尘,“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逆子!?”
一直沉默的苏雨蓉终于站了起来,走到云青面前屈膝一跪。
“公公,这是雨蓉最后一次叫您公公了。这一年来多谢云家对雨蓉的照顾,请公公原谅雨蓉不孝!”
苏雨蓉说着,低头就要叩首,却被云青一把扶住。
“雨蓉,你不能走。”云青将苏雨蓉扶起来。“该走的,是这个混小子!”
容江吓了一跳,“老爷,你不能——”虽然他知道老爷向来火爆脾气,一生起气来,就会六亲不认,但也不能这样就赶走少爷啊?
“容江,你不用替这个混帐求情!”云青怒声打断了容江的话,然后转头看向云秋尘,“混账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都做了什么?在断屿山,你竟与金人勾结,出卖一个叫徐子皓的人,是不是?现在整个江湖都传遍了。我就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才急忙赶回来!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云府,你也是迫不得已,但此时此刻,我更相信,你只是为了自己能活命!!”
扶着云秋尘的容江,明显感觉到云秋尘滚烫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即归为了平静。
“少爷——”容江难过地看着他。
他不相信少爷是这样的!
其实老爷也应该不会相信的吧!
他说的,只是气话!
他一生气来,就会口不择言。
少爷,你应该清楚老爷的脾气,是不是?
容江满目担心地看着云秋尘,却发现云秋尘笑了。
那抹笑容虽轻,却让人看了揪心地痛。
半晌,沉默的云秋尘终于开口了。“是啊,我是为了自己。徐子皓若一直霸占着雨蓉的心,我早就想他死了!而且,只有他死了,兀真和陆远才会放过云家,我是云家唯一的子嗣,云家若是有事,我当然也逃不过——”
“少爷——”容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云青早就气得语不成声。
苏雨蓉的脸色也惨白如雪。
他说的……都是真的么?
而他……又会是这样的人么?
“滚!”云青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怒吼,“我不想再看到你这个逆子!从此你与云家再无任何关系,马上给我滚!”
一阵气急,云青不由眼前阵阵发黑。
“公公——”苏雨蓉连忙扶住他。
云秋尘推开了容江,转身就朝云家大门走去,头也没回。
“少爷——”容江想唤住他,却被云青喝住。
“让这个畜生走!谁也不准拦他!”
云青话音刚落,眼前便是一黑,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公公——”
“老爷——”
云家上下顿时一片慌乱。
一踏出云府,他就一路狂奔而行,也不顾那绝顶的轻功引起了多少路人侧目。
秋风在耳畔呼啸,像把刀一样直割进人的心底。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跌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好冷。
全身的血液就像是冻结了。
好痛。
心口就像是被一只手无情地撕扯着。
这样的结果,正是自己所期盼的,不是么?
可是,即使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他从爹的嘴裏听到那样无情的话语时,他的心还是痛了,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既然决定了这样走下去。那么,他就走到底吧!但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有让雨蓉真正爱上他。不过此时此刻,他也庆幸苏雨蓉没有爱上自己。至少,他死的时候,她不会因她而伤心。
凄恻一笑,他一个人躺在孤寂的夜色下许久许久,静静地看着天际闪烁的繁星,直到体力稍稍恢复,他才强撑着爬了起来。
然而,刚一站起,眼前却又是一黑。
难道他已经支撑到极限了么?
蓦地,感应到身后涌来的杀气。
那是冷冽而致命的一剑。
出于练武者的本能,他转身举手一挡,然而,体力不济之下,虽然将对方的剑锋格开了几分,但那一剑,还是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左肩胛,透肩而出。
而那一剑来势极猛,对方似乎对他怀着深仇大恨。虽然剑已刺入身体,他依旧被残余的那股冲力逼得往后直退。
“叮”,随着他跌退到身后大树上,从背后透出的剑锋也深深地插入了大树,将他牢牢钉在了树背上。
“云秋尘,你要把你碎尸万段!我要为徐大哥报仇——云秋尘——云秋尘——”
眼前红影闪动,那一句句的嘶喊,如同鬼泣一般。
云秋尘终于在剧痛中找回了神智,也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影。
“你是琴、琴玉?”
一阵血气翻涌,他再度吐出了一口鲜血。
“哈哈哈——云秋尘,我终于可以为徐大哥报仇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这一天——一直在等着——”
面前那一身红衣的娇艳女子,又哭又笑,漂亮的五官都已微微曲扭。
“可惜,即使是你死了,徐大哥也不会回来!云秋尘,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卖徐大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死他——为什么——即使你为了救别人,你也不应该出卖他——他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么?”
“琴、琴玉姑娘——”云秋尘好不容易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肩上的创口顿时涌出了更多的血,但他坚持着不让自己昏过去,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琴玉姑娘,你、你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遗言?”琴玉停下了笑,冷冷地看着他,“说完,你就领死吧!”
云秋尘虚弱一笑,吃力地从怀中淘出了一方手巾。“你、你先看看——”
“这是什么?”琴玉疑惑而戒备地看着他。
“这是、这是徐子皓留给你的东西——”
琴玉连忙夺过那块方巾,一看之下,脸色顿时变了。
“你骗我!”琴玉不敢置信地看着重伤的云秋尘,“一定是你骗我的,对不对?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琴玉姑娘,你应当认得他的笔迹,你——”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云秋尘,他已无法再说下去了,不住喘息着。
琴玉紧紧抓着手中染血的方巾,一边摇头,一边踉跄后退。
“不,我不相信——我——我——”
云秋尘低咳了两声,终于回过了一口气。他伸出手,似想唤住琴玉。
“琴玉姑娘,我不可以死。我不可以死的——现在、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只有你——”
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云秋尘的声音渐渐消逝在风中,伸出去的手,也无力地滑落。
琴玉呆若木鸡般地怔然看着他,久久无法回神……
那一阵兵慌马乱终于过去了。云青服下了大夫给的安神药沉沉睡去。
当容江安置好一切,再追出门口时,云秋尘已经失去了踪影。容江不肯相信云秋尘就这样走了,连着找了几条街,却一直没找到云秋尘。眼看天色暗沉了下来,容江只能沮丧地回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