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呢?”她耸耸肩。
“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我自己也很久没去了。”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你还担心我把你卖了不成。”
“那指不定,现在拐卖妇女儿童的可不少。”
“你不是挺行的吗,这点胆量都没有?”
“走,还真能怕了你!”
尚恩伦头有点晕,但他依然逞强故作坦然地坐在驾驶座。陆丹笛铁青着脸看着他说:“喂,你这样不行啊,醉驾可是大事儿,你还是让我打个车回去吧,本姑娘还想多活几年。”这从小没被奚落过的贵公子尚恩伦哪受得了这番指责,他瞥了一眼陆丹笛问:“坐稳了?”陆丹笛不解其意,点点头。
尚恩伦大吸一口气,紧捏方向盘对着油门一脚踩下去,车像屁股上被扎了一刀的西班牙疯牛似的驰骋起来。陆丹笛这下有些慌张,大声叫嚣着注意安全,你再这样我跳车了!
尚恩伦见眼前这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大王花容失色的模样更是兴奋,毫不理会劝阻,内心有种仿佛得到了陆丹笛认可的错觉。
车子一路飞奔,最后在C市一中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他们当年一起念书的学校,尚恩伦喘口气心想今儿勇闯俩红灯外加酒后驾车居然没被交警抓到真是多亏老天心情好,瞬间脑海里还浮现出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仅为博美人一笑,今晚算是为博陆丹笛一笑勉强扮演一回飞车王。他故作轻松,仍用极其绅士的语气说:“到了,算快吧。”
陆丹笛看着暑假期间学生放假回家而空荡荡的校园,小女人的矫情又涌上心头。她已经几年没回这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尚恩伦停好车,和她一起走到学校的操场。天空中繁星点点,他们都想起当年做课间操时的场景,那时尚恩伦被陆丹笛拒绝,并遭受羞辱,因此总想着找时机报复她,他个子不高按照排队顺序应该站最前面,但他老躲在后面,趁大家不注意朝陆丹笛丢小石块。有一次,陆丹笛正巧回头,额头被砸了个正着,她气得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绕场三圈终于把他逮着赏赐一顿拳打脚踢,打完之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自己队伍,把自己千年妖孽的地位再一次巩固了。
“干吗带我来这儿,你是不是想先来个深情回忆,让我首先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心生愧疚,然后再伺机报仇,让我血洒C市一中?咱们事先说好,你要报仇可以但不准打脸!”她走上看台,做出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架势。
“去你的!三年不见还没改掉这恶习,说起话来跟宰牛似的。”
“那你带我来这儿干吗,敢情你旧情难忘,想借这气氛跟我谈情说爱?我看你今儿是被久别重逢的激动冲昏了头脑,行,我这就走,你一人在这儿感怀吧,咱没这心思跟你瞎浪漫,我还得回家收拾行李呢!”她说完做出要走的样子。
“丹笛,咱好不容易见上面,我没别的意思。”
“你小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姐姐我洗耳恭听,但你注意喽,有半点不中听的我立马走人,你可别拿你老爸来压我,人家皇帝选秀女还讲个程序呢!”
“丹笛,你还记得那时我和谁同桌吗?”
“记得啊,你那时候不是因为太调皮了,和同学们性格不合所以老师让你一人儿坐吗,还美其名曰‘特座’,就是因为你那时候太讨厌了,三天两头犯错误,我们原谅你第一次,但绝不愿意原谅你第二次第三次,怎么,又想旧事重提等我这张闲不住的利嘴来把你的罪过一一罗列一遍吗?”
“可我那时候挺想和你们做朋友的,一个人坐在教室后面,没有朋友,老师也不喜欢我,我觉得特难受。”他藉着喝了点酒,凉风微微吹,胆儿大了,心境也开阔了。
“还真看不出来,我怎么觉得你那时候挺得意的,要有谁被你弄哭了,你比捡了美钞还开心,你不知道每当你恶作剧得逞时我们有多恨你,真想把你脱|光了抄把大刀一阵狠剁,剁成十八块丢到街上喂狗吃!”
“我是说真的,那时候我特喜欢你,可自己能力有限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打动你,结果被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讥讽,我觉得特懊恼。被自己喜欢的人讥讽那滋味你肯定没尝过吧,从那以后我就变得很孤僻,也不愿意和任何人打交道,就想快点儿毕业,然后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儿念书。那时,每次晚自习之后我都一个人来操场,一个人在这裏走圈儿,想起你那次课间操追着我跑了三圈,心裏就特甜蜜,那时候人还小,特享受一个人在操场上散步的孤独劲儿,总幻想有一天你可以原谅我。后来高考结束,我老爸怕我出去闯祸硬把我留在C市,在广播学院学导演,这样今后工作也好安排,不过也难怪,因为我那时候是个人人讨厌的坏小孩,如果不是我爸管着我,我估计早出去跟那群小流氓混日子了。后来大学一年级时我去找过你,我特别想见你一面,当面跟你认个错,这样心裏也踏实了,但碰巧你不在家,我还想过去联大找你,但又想了想,你应该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朋友,我不应该打扰你。谁知道,今天咱们却在电视台见着面了,所以特别想你陪我来一趟学校操场,就随便走走,我也很满足了。”
“尚恩伦,”她站起来,表情变得温和起来,“你啊,真够傻的。”
“是够傻的,不过,傻瓜更容易开心嘛,那……咱们今后是朋友了吗?”
“说你傻你还真傻了,当然是朋友啊,其实我也很感谢你今天能够陪我,最近真是糟透了,不过,我现在心情挺好的,真的。”说完,她一笑,一如尚恩伦当年第一眼见到她时的笑脸,有着阳光明媚的温暖笑脸。
很晚了,他送她回到安佑宁的住处。她下车,打算抓紧时间收拾行李,然后睡个好觉。但开车门之前,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是轻轻地抓住,稍微用力便可以挣脱。
“你可以让我吻一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以。”她愣住了,显然是被这个问题惹得有点不愉快。
“为……什么?”他不敢看她。
“我有男朋友了,今天一直忘了告诉你,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别的念头,最好打消吧。”她拿好背包,准备关上车门走,又突然沉下脸来,“还有,如果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我想我会很生气。”不容他解释,她关上车门上楼。留下尚恩伦睁大眼睛像被点了穴似的坐在车里,半天不动。
陆丹笛疲惫地打开房门。
突然想起,安佑宁不在家,苏荷也不在身边,心裏有些许落寞,甚至,还因为和尚恩伦的单独约会有了愧疚感,那是一个曾经很爱自己的人,接受他的邀请或许本来就是一种暗示。也许从下午开始,她就应该和他保持距离。对于那些确定不可能给他们爱的追求者,她一贯的方式便是果断地拒绝,若对方并不放弃,她便会采取坚决打击的手段。然而面对这个在中学时曾受过伤害的尚恩伦,她却有些怜悯,或许是因为他今天在操场上说的那番话很动听。原来自己也是个性情中人,千年妖孽也有弱点,更何况她道行还不够深。
清理行李时,她翻出安佑宁一件白色的Esprit背心,柔软的棉质,轻捏在手里。她闻了闻,有他身上的淡淡的乳香味道,还有很明显的体味。她这妖孽竟然红了眼眶,这家伙现在指不定在加拿大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呢,她却独自一人在这裏思念,一这样想她立刻变了脸色,把白背心往床头一扔悻悻然地说,哼,等你回来,看我不修理你。
睡不着,打开台灯,她突然想打个电话给苏荷,但还是作罢。她看着天花板,祝福自己做一个佛光普照的好梦吧!
在广州逗留了两天,旅行团一早来到深圳。
因为下午要去小梅沙,中午吃饭时苏荷就没歇气,不停地念叨着说海真是人间天堂,这世界上最美的传说全是和海有关的,比如说“海的女儿”“海底总动员”“海王波士顿”“海明威”。夏寂觉得奇怪了,他问那海明威不是一个人吗什么时候变成传说了,苏荷压根就没理他继续对旅游团别的伙伴幻想着下午看见海要怎样怎样,还特别交代万一遇见鲨鱼一定要齐心协力打败它顺便弄点鱼翅尝尝。
夏寂就在一旁看着她兴奋得像小孩子一样地演说,心裏也特高兴,虽然他看过无数次海了,但却是第一次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海,而且记忆中也从来没有哪次看海周围会有一个如此兴奋的朋友,于是他也被感染得快乐起来,突然想起有句名言说“有的人与生俱来的就是有的人要追求一生的”,竟然有些心酸。
这小丫头一路就没消停过,夏寂不说话,看着她心裏却兀自幸福着,手里提着买好的榴莲和饮料,他想这小妖孽只怕是在陆丹笛面前憋太厉害了,现在就犹如脱缰的野马,给她几缕阳光就可以灿烂辉煌,给她一双翅膀她能飞过太平洋。
海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她终于亲眼看见了海,在一片巨大的蓝色面前她大声呼喊,然后一把牵起夏寂的手奔跑起来。
夏寂也像一个刚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穿着鲜艳的格子沙滩裤,让潮水打在自己身上,太阳把他的身体照射得晶晶亮。他们在沙滩上写下愿望,等着潮水把那些歪歪斜斜的字冲掉,就像她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海边的年轻人一样,堆好一个城堡,幻想自己就住在裏面。海边还有一些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在打排球,所有的人,所有在沙滩边游玩的人,都极其热烈地活着,就像每一计扣球,都是对命运的一次狠狠抵抗,不管那球接得多么糟糕,仍然会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沙砾微笑着继续奔跑。
苏荷深深地爱上了海。妈妈说得没错,一个没见过海的人,是不会快乐的。
“夏寂,我真想住在这裏,每天都能够像条银枪鱼一样在这儿活蹦乱跳,每天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海水,抬头就可以看见这么铺张的蓝色,实在太美了,就像一缸被打翻的蓝色染料,哗啦啦流得全世界都变蓝了。”她看着海天相接的远处感叹着。
“那咱们就让这个愿望实现吧!”他笑着说,他的微笑是那样干净透明,仿佛可以透过他的脸,看见背后清澈的蓝天。
“怎么做呢?”她不敢太过仔细地看他,怕不小心就跌进他的笑容中去。
“看我的!”
说完,他跪在地上,开始拼命地挖,苏荷似乎明白过来,也帮忙挖起来。不一会儿便挖出一个浴缸一样的大坑,夏寂跳进去然后把松软的沙砾往自己身上堆,把自己埋起来只露出一个头。
“看,这不就住下了吗?”他哈哈大笑,苏荷抱住他的头像拔萝卜似的往外拉扯,嚷嚷道我也要住下你给我出来。
海边总有数不尽的乐趣。一直到天黑,他们才和旅行团另几个游客一起离开,坐在附近的肯德基裏面,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来,他们似乎还未从刚才梦幻般的快乐中醒来。晚上已经没有公交车,他们一行几人在附近的小道上等中巴,深圳的马路很干净,周围是齐腰的灌木丛,几人都是刚从海边回来的。苏荷突然想起自己的手还紧紧地拽着夏寂的手没放,连忙松开。
“苏荷,你开心吗?”夏寂乐呵呵地问。
“开心,很久没这样开心了。”
“苏荷……”
“怎么?”
“如果咱们在一起总能这么开心该多好。”
“一定会的。”
“那,如果我从现在开始追你,有没有机会?”
苏荷回头看着夏寂的脸,这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眼前的这个可爱又健康的男孩子总能给她带来快乐,而她却因为胆怯始终不肯接受他的爱,那么,如果因此而错过的话,会不会遗憾呢?如果因此而放弃的话,会不会在某一天开始后悔呢?
她也多么希望能够和他一起生活在海边。
她也多么希望能够和他牵着手奔向童话般的明天。
她也多么希望能够和他永远没有纷扰与争吵,过着宁静而安稳的幸福生活。
“夏寂……”
“我在。”
“吻我吧。”
“你……我们……”
“我们在一起,从现在开始。”
“丹笛啊,我是苏荷。”苏荷在宾馆楼下打IC卡电话。
“你总算来慰问你姐姐我了,我今儿搬来了电视台员工宿舍,条件还挺不错的,就是觉得很孤单,才分开两天我就想死你了。唉,一人在前线奋勇拼搏的滋味可不好受,我还不知道接下来得面对一些什么样的困难呢,不过没关系,我陆丹笛是金子搁哪儿都发光,葵花长哪儿都向阳。”她一接通电话就琐碎地念个不停。
“丹笛,我现在和夏寂在一起。”她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口。
“是吗?敢情这厮追你追到深圳去了,一片痴心值得表扬,你怎么今儿才告诉我啊。怎么,他欺负你了?”
“我是说……我们在一起……谈恋爱了。”她终于支支吾吾地说出来。
“你说什么?你们俩……好上了?”
“是……的。”
“不对啊,这小子怎么没告诉我。”
“什么?他告诉你?”
“哦……我的意思是,行啊你们俩,背着姐姐我勾搭上了,你怎么回事儿,谈恋爱是好事啊,干吗这么忧郁呢?”
“我今天答应了他,我觉得他很好,所以,很想珍惜他。我……害怕再错过了,但是又怕重蹈覆辙,龙泽给我带来的影响太大了,所以偷偷下楼和你说说,你意见如何?”
“你可得想清楚啊,虽然夏寂这人还不错,但你得思考得成熟点儿,否则等生面粉炸成熟油条,可就由不得你了啊,不过姐姐我觉得,你们俩还挺合适的,这下好了,你就不用再担心自己今后嫁不出去了,我就说嘛,像你这么一朵含苞欲放的鲜花还愁没牛粪可插吗,瞧,这不是插着了吗?有时候其实没必要顾虑太多,像咱们这些敢于冲破封建牢笼的新女性,大可不必婆婆妈妈,爱与不爱不就一句话呗。”
“我不跟你贫了,我从今往后也是一有家有口的少妇了,与电灯泡时代彻底告别。”
“行,你们玩得开心点儿,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陆丹笛挂断电话马上打给夏寂。
“你小子出息了,马上交代,不然姐姐我明儿飞广东拆散你们俩!”
“我最最最尊敬的老佛爷,这还不全靠您提拔,就凭我夏寂这獐头鼠目的模样儿苏荷哪看得上,多亏您从中起到不可缺少的催化作用,来制造我和她共同出游的机会,不然哪会有今天啊。这样,回去后请您吃大餐,我就是您老人家的ATM,您想干吗吱个声,我立马赶到听您差遣。”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或者说是得意扬扬。
“你们俩进展也忒快了点吧,难道一块儿去看海有这么显着的效果?看来苏荷这厮也不是什么好鸟,典型的闷骚型,平日里矜持得很,你小子一进攻立马自动沦陷。嘿,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姐姐我落伍了,当年安佑宁追求我时怎么着还动用了强大的糖衣炮弹攻势展开了足足半年的抗战,最后是姐姐我心力交瘁没力气跟他纠缠所以才就范,你竟然不动一兵一卒就顺利把她拿下,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该损她。”
“大姐,知道吗,这就叫挡不住的风情,感觉来了,千斤顶也顶不住啊。”
“我还有个事儿交代,你给我单腿跪下,认真听好了。”
“喳!老佛爷请讲!”
“平身!你要没把握娶她千万别碰她,你们俩没拿结婚证儿就不准睡一张床,要让我知道你小子敢偷吃禁果,我把你家列祖列宗从祖坟里挖出来集体跳《天鹅之死》!”
“呸,你太法西斯了吧,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那你和安佑宁怎么解释呢?”
“你少跟我啰唆,我和安佑宁是铁了心要结婚的,我今儿开口说要嫁人他明儿就能把证儿捧到我手里,你能做到吗,你要不能做到就给我规矩点儿,苏荷可是我妹,比亲妹妹还亲,她可纯洁着呢,纯得跟莲花似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你要碰了她我把你手给剁了。”
“行行行,我答应你还不成吗,苏荷上来找我聊天,先这么着吧,拜拜了。”
“记清楚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哪!”
转眼十五天过了,广东之游正式结束,而陆丹笛的培训班生活也已进行了一段时间,她与白羚低头不见抬头见,偶尔也会打个招呼不痛不痒地说几句,似乎那天在酒吧里什么也没发生,换作以前的陆丹笛恐怕会见她一次挥一次拳头,但一段时间的培训生活把她磨得圆滑,能忍则忍,不能忍也不可随便发飙。
尚恩伦仍然不死心,虽然不明说却经常制造一点刻意的浪漫,比如在她试镜的时候突然把提字器上的文字改成“丹笛加油你能行”。她也会投桃报李地感动一下,但是绝不回应什么。
陆丹笛这厮放古代肯定是一能立牌坊的烈女,除了安佑宁她绝无二心,要安佑宁知道她面对总监的儿子—还是一个质量甲级的帅哥—的猛烈殷勤攻势毫不动摇,一定会感动得对她大唱赞歌。但是,当然要保密,安佑宁是一个没有忧患意识的男孩子,他死死地相信陆丹笛是上天赐予他一个人的,注定永远不会失去。他需要童话般美好的生活,陆丹笛就是童话的主角,而且是不二人选。
苏荷这小妖孽活得怎样呢?
她可幸福着呢。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她每天都在罗密欧事务所上班,暑假是最忙的时候,放着她喜欢的音乐,对客人介绍最新的唱片,这是她极热爱的事。
然而心头却有一个特纠结的槛儿。那就是她的新男友夏寂,他在飞机上的突然出现曾给她带来不小的惊喜,在肆无忌惮的海边毫无约束地奔跑,在小路边轻声地说爱。而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这座龙泽也居住着的城市,却无端心生愧疚,她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夏寂,她在深圳时曾认真地承诺会一直爱他,可是现在为什么又退却了呢?
可是,她又无法拒绝晚上他送来的热气腾腾的便当,他在她身边单纯的笑脸,甚至他的一言一行,都像小飞侠的魔尘,不小心沾染便会跟随他一同飞翔。
还有两天就要开学,马上就大四了,还有很多新的困难与坎坷要面对。
苏荷,是不是应该更勇敢和快乐一点儿啊。
暮霭沉沉,客人渐渐少起来。
夏寂打来电话说晚上要去妈妈的公司办点事儿,所以不能来送便当,还不厌其烦地交代着千万不能吃路边摊的油炸小吃,因为太不衞生,如果一定要坚持减肥那也得吃俩苹果。
苏荷就在电话这头听着听着特温暖。
这些话应该是很容易说出口的话,女孩子嘛,其实有时候要求并不太多,就特爱听这种略带急切的甜言蜜语,为什么龙泽之前就不会,而且教都教不会,像个僵硬的木头人。
苏荷也小声说好我都知道,不用太担心我,以前你还没出现的时候我就好好地活着了,难不成你做我男朋友之后我的生命开始变得脆弱,你该忙啥忙啥去吧,不用老惦记着我,都老夫老妻了。
夏寂本还打算挂电话,一听这话就来气儿了,他吵闹着说什么叫老夫老妻啊,咱们这叫有夫妻之名没夫妻之实,我严格遵守陆丹笛的约定,每天她都跟一女特务似的准点来电话查岗。我谈一次恋爱不容易哪,本来还是个无神论者,现在绝对相信上帝是存在的。陆丹笛就是咱俩的上帝,每天稍有空就睁开眼睛盯着咱俩,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一巴掌拍过来,现在和你牵个手还胆战心惊的,总觉得她老人家在天上看着咱们。
苏荷说娘家人当然护着我啊,你就忍忍吧。夏寂嘟囔着说你真够残忍的。
她挂了电话坐在唱片架旁,眼睛盯着门外的马路出神,偶尔有客人进来瞧瞧,但是什么也不买就离开,她一样投以灿烂的笑脸,心裏却藏着重重心事。
还是这座熟悉的城市,她在这裏成长,在这裏幸福,在这裏认识陆丹笛,然后认识龙泽,在这裏第一次恋爱。
似乎她已经被这座城市锁得紧紧的,不管多么努力就是走不出来,偶尔的一次出逃—命运的出逃—也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旅游,却让她由衷地相信自己爱的人是夏寂,是不是爱,能爱多久,懂不懂爱,这些都是问题。
电话响了。她没看来电显示便接听。
“苏荷,我是龙泽。”熟悉的声音,苏荷听得紧张,也感觉不出他的语气是亲切还是冷漠。为什么他的声音消失那么久,突然又出现了?而,这次的出现是仅仅属于她一个人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以为会得到龙泽的祝福,也许他已经知道她现在是夏寂的女朋友,不管站在什么立场都应出于礼貌祝福一声吧,即便是恨过她,那也由白羚一一讨回了,她不欠他什么,她虽然懦弱但也坚信这一点,不管是感情还是人格,她都不曾亏欠任何人,“我没想到你会打给我,我……呵呵,我还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丝毫联系。”
“你在哪儿,可以告诉我吗?”终于听清楚,他既不亲切也不冷漠,只是平静。从前,他也很少过度兴奋,也很少痛苦得失声,越是冷静越是让人费解,一定是有事发生。
“我在罗密欧事务所,就是以前打工的那个唱片行。”她也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个不小心,流露出思念的感情,那样是对不起夏寂的。
但是她好想继续说下去,好想说是的是的就是这个唱片行,你曾经常偷偷来这儿看我,还不发一言拉着我去花店买花却不知道浪漫一点事先买好突然送给我,这大半年我一直在这裏打工,维持我的生活,你从未问过我的处境,只是一味宣泄自己的牢骚,与你恋爱的那半年我都在辛苦地默默地承受但是我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一个累字,我现在还在这裏,你还记得怎么来吗?
但是,她都没有说,只是同样平静地说出来。
“我过来找你方便吗?”他说。
看来,他是不知道她与夏寂的事。
“找我?”她并不觉得惊讶,或许,感觉是相通的,因为她也很想找他。
“是的,可以吗?”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挺难受的,想和你聊聊,就聊聊,你有时间吗?”
“我快下班了,你来吧。”
“好,我马上就到。”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别……让我担心。”
“我和白羚分手了。”
这……这究竟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