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喧哗(1 / 2)

蝴蝶飞不过沧海 易术 8460 字 3个月前

<small>2002年 9月4日 天气:秋高气爽</small>

<small>昨天做了个有趣的梦。</small>

<small>首先梦见我爸,他还是留着平头精神抖擞的模样,而且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件蹩脚的西装穿着,我一见着他就放声大笑起来。我爸见我这样就来火了,他说你现在怎么变得跟陆丹笛一样没大没小了,当心到时候和她一块儿嫁不出去守着老爸老妈过一辈子,我一听这话更乐了笑得更大声。陆丹笛也在场,她说好了好了咱们去吃夜宵吧。我爸问吃什么呢,陆丹笛说去一个我们最近常去的地儿吃火锅,可好吃了,打个车一会儿就到,我爸又皱起眉头说现在还早呢干吗打车,陆丹笛撒娇说苏伯伯走路太辛苦了,我今儿穿高跟儿走路脚上会打水泡。我爸伸手暗示她不要说了,然后很严肃地说一切包在我身上。那神情跟一黑社会老大没区别,我正担忧着不知道他要干吗,结果他一挥手,凭空而降三辆自行车,轰隆一声落地,他轻松地拍拍手说,这下全解决了吧。剩下我和陆丹笛一动不动,后脑勺大汗直滴。</small>

<small>然后我梦见了我妈,梦见我陪她去看王力宏演唱会。我一直纳闷我妈啥时候追星了,于是一直陪她看,但她这个粉丝做得太不专业了,进场开始便打瞌睡,我也懒得叫醒她。但是临近尾声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过来,因为王力宏演唱会邀请了李谷一压轴,我妈瞬间清醒,变戏法儿似的从背后掏出一巨大无比的牌子,上面写着“李谷一我支持你”,那兴奋劲儿比十八岁的小姑娘还来得猛烈。我一看就吓傻了,没想到这老人家还来这一套。旁边的人指指点点说瞧瞧那儿有一中老年歌迷,我惭愧得都不敢认她做我妈了。</small>

<small>李谷一唱完一曲《乡恋》之后,突然转向我们这边说我今天还要特别感谢一个歌迷朋友,她支持了我三十年,我们之间除了是歌手与歌迷的关系外,还产生了伟大的友谊。随即她说出了我妈的名字,我妈就像奥运冠军领奖一样含着激动的泪水走上舞台,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我当时想一死了之的心都有。</small>

<small>醒来之后,我大笑不止,笑完后,突然开始想念我爸妈了,印象中老爸是个很阔气的人,全然没有梦中那样节省,而老妈对我相当严格,也不至于像梦中那样神经兮兮。</small>

<small>然后,发现宿舍就我一人。明天开学,姐妹们都还没来学校,陆丹笛更是忙得一塌糊涂。没有人来理会我的心情,我只能再一次顾影自怜了。</small>

<small>于是就这样放纵自己大哭了一场。</small>

<small class="right">——《苏荷日记》</small>

龙泽就这么真实地站在苏荷面前,街上已是华灯初上,八点多正是拥挤的时候,“罗密欧事务所”六个字闪着晶莹的蓝光。

苏荷安静地看着他,他也不出声。

苏荷看着看着心裏开始骂了起来,心想这厮真是跟我有杀父之仇还是怎么着,跟白羚那妖孽在一块儿时既体贴又温柔,怎么一见着我便迅速变回过去那副嘴脸了,故作沉默扮聋哑少年,当初不是挺狠心的嘛,今儿分了手又知道来找我了,你今天要敢跟我说半句重归于好的话,我立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告诉你我苏荷这辈子非夏寂不嫁,有本事就说啊说啊说啊,哼。

“苏荷,我没打扰你吧。”他应该是太难受了,说话有点儿低声下气。

“来都来了,就别管那么多了。”她继续招呼着零星的客人,把这张碟放那儿又把那张碟放这儿,放来放去故意显得挺忙的样子,“我看你们俩不是挺好的吗,我还特吃醋呢,呵呵,怎么一转眼就分手了,莫非你另结新欢,找到一比白羚更妖孽的尤物?省省吧龙泽,该知足了,其实你什么都有,就是缺点儿好脾气,你家境好,好得普天同庆,然后呢,你很有才华,简直才华横溢呢,再然后,你……”

“苏荷,别说了。”他打断苏荷,他不太习惯她这么调侃的口吻,即便他知道她仅仅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那么紧张,这是他们分手之后第一次单独见面,不只是苏荷,甚至连龙泽自己也觉得特别扭,尤其是在他与白羚分手之后来找她,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哪根筋出了毛病凭什么来找她,“苏荷,是她提出分手的。”

“是……吗?那你找我干……吗,可不关我的事儿啊,你不是以为我从中作梗吧,我苏荷可不是那种人,我光明磊落,我知书达理,我……我还两袖清风呢我,你不是来质问我什么吧,我可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甩你,如果你今儿真为了这个来找我,就请早点儿回去吧,我忙着呢!”她急了,她一刹那竟然敏感地觉得眼前这个高而瘦的英俊男孩,这个曾经和自己海誓山盟的男孩,分明就是一个陌生人。他明明和自己已无关系,并且一再地和新女友在她面前表演亲热的好戏,现在又来找她干什么。

“你这么紧张干吗,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那你来找我干吗?”

“苏荷,你对我,能不那么有敌意吗?”他近乎哀求地说。他此刻需要获得的也许只是昔日恋人的一句问候,但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那是多么奢侈的要求,他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早已分手,是毫无关联的两人,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要求她给予问候,只是他奢望得太多。他垂头丧气地想转身离开,像一个踢了乌龙球的小孩,尴尬难堪地想逃避。

“她为什么要和你分开?如果你不想提,我们就聊点别的吧。”苏荷的本性仍是善良的,虽然她无心帮助龙泽,但是她也不忍看见自己曾深爱的男孩受伤,这个让自己夜夜想念的男孩,如今忐忑地站在面前等待自己的回答。

“我爸被撤职了,原来她看中的是我的家底,现在没了靠山,我便没了利用价值,她很果断地就走了。苏荷,我是不是很可笑。”他一如既往地平静,似乎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只是这件事触动了苏荷,龙泽的爸爸一直很疼苏荷,来学校看望儿子时,还会叫上苏荷一起吃饭,还记得有一次苏荷去龙泽家玩儿,他老爸塞了个厚厚的红包过来,苏荷客气地推让着说,叔叔这怎么行呢这怎么行呢。在几番斗争僵持不下的情况下,龙泽还不屑地说,爸您老人家怎么就这么俗哪,一句话说得他老爸不好意思地把红包给收回了。苏荷甜甜地笑着,心裏却堵得慌,暗自骂道死龙泽你怎么就知道我苏荷不喜欢这俗气的事儿。想起来就觉得很滑稽。

“叔叔怎么了?现在呢,没事吧?”她并不关心龙泽是否“很可笑”。

“就因为一点小事儿,正要提拔他,却因为一件经济案把他牵扯进来,竞争对手高高兴兴地抓住把柄告发他,就这么简单。我爸说他当官第一天就做了某天落马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么早,还好他心态不错。一家人,其实只要和和睦睦就好了,现在也不敢要求太多。”

“代我问候叔叔,有机会的话,我就去看他。”她微微低着头,轻声说。

“他会很高兴看到你的。”

“是吗?”

“他老问我你现在在哪儿,还说我们小孩儿不懂事,还跟我说如果咱们只是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吵嘴,就大度一点向你赔礼道歉,我也没对他说什么。说真的,苏荷,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去一趟我家吧,我家里人,都会很欢迎你去的。”如果没有记错,他从没一次说过这么多话,而且是如此的虔诚,像……像是当年他第一次说“我爱你”一样含蓄而温柔。

“龙泽……”

“怎么?”

“我……我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别这样说,你一定有你的原因,对吗?”

“是的,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仍然会离开你,请原谅我的自私与怯懦,但是,也请接受我的道歉,我坚决地说分手给你带来的巨大伤害,其实已经换作了对我的惩罚,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过得不开心,是真正的不开心,我用了很大力气才从离开你的困境中走出来,直到现在可以坚强地生活。”她蹲在地上,擦拭着箱子里的旧唱片,已没有客人,街上的人流也渐少,九点半就得关门回宿舍了。前两天刚刚从安佑宁家搬回来,因为他马上要回国和陆丹笛过二人世界,她实在不好意思继续逗留。

“请别这样说,也是你教会我成长,让我知道怎样去爱,去对别人好,只是,白羚没有继续给我这个机会。”

“你会找到一个比我好很多的女孩,我相信,所以,你也要自信。”她缓和着气氛,害怕两人的对话太沉重,生命中还是少背负一些沉重比较少,“对于你这样的花|花|公|子啊,多谈几次恋爱不会伤元气的,经验嘛,是越积累越扎实,对吧?”

“苏荷,请听我认真说,我知道现在我回头来追你,一定会很可笑,但是,我仍然希望可以照顾你,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照顾你,哪怕是朋友、兄长、同学,即便只是擦肩而过的一个陌生人,我希望有这个机会。我曾经对你说,我希望开一个小店子,裏面全卖你喜欢的东西,但是你得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他浑厚的嗓音长长久久地响着,像是在某个意境美好的梦里听见过的声音,让她不得不感动,只是,为什么从前的他不懂得说这样的话呢,“苏荷,可你没有给我足够的时间,我承认我并不了解你,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我不能骗自己,在和白羚相处的每一天,我都没有办法忘记你,在你面前我和她放肆地亲吻是因为苦恼,苦恼你不给我任何理由就离开我,并且说得那么坚决,然后消失半年毫无踪影。我是真的很痛苦,只是,现在,此刻,我只希望你能够答应我,至少,让我可以时常见到你,照顾你,好吗?”

“是,我们今后仍然是朋友,只是,龙泽,可不可以不说爱?”

“苏荷……”

“从我离开你的那一天开始,就决定了,于是也不会修改了。”

“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吗?”

“没有,对不起。”

“可以让我抱你吗?我只想感受到你的存在,是真实的存在。”

苏荷听完这话,静静地站立着,不置可否。

苏荷感到有些眩晕,脑海里闪现而过的是记忆的碎片,像一个精致的水晶花瓶被打碎,碎片纷纷落地,声音刺耳。她忘不了他在篮球场上奔跑的样子,伸手擦汗的姿势很迷人;她忘不了她偷偷躲开陆丹笛,绕道在六号男生宿舍后门等他出来,他酷酷地看着她,嘴角轻轻往上一扬;她还忘不了他喝得酩酊大醉,在“今天”啤酒屋懊恼地说一些伤人的话。如同上了瘾,不然怎么会怎么努力也忘却不了呢?

如果只给一个拥抱就可以忘掉,那么,可否尝试一下呢?

苏荷闭上眼轻轻抱住龙泽。

她心裏在默念着:忘记吧忘记吧忘记吧,丝毫记忆也不可以残存。龙泽也闭上眼屏住呼吸,他们或许都在这简短的时间内清空大脑,最后一次亲密拥抱,感觉却与以往的任何一次相同,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姿势,熟悉的气息,当我们分开时,一切归零。

但是,她早该明白,上帝很喜欢暗自开心地、悠闲地等着尴尬的出现。

她睁开双眼,看见夏寂一脸惊愕。

“夏寂。”她不知做何解释,自言自语地念出这个名字。

“对不起,我应该更晚一点儿来,或者,不来。”夏寂回答,转身准备离开。

“夏寂,你误会了。”她喊住他,赶紧松开手,她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女孩,即便从未爱过谁,倘若接受了谁的爱她也会付出一生一世来兑现承诺。更何况,她明白自己对夏寂绝不仅仅有感激或欣赏,除了回忆的约束,她甚至渴望与他放肆地相爱。那么,此刻她是真正地伤害了他,这种感觉她曾几何时也品尝过,那是一种锥心的疼痛,任何有爱、有尊严的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且对方还是他最好的兄弟。

“苏荷,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匆匆应付完一群来我家为我庆生的长辈,赶过来接你,现在看来,你没时间了。”他并没有回头看他们,或者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阐述,太狰狞他怕伤害苏荷,太温和他觉得不够解恨,“我本来以为,我们的爱情从此可以被我们小心地放进温室,耐心看管,不再丢失,我错了,再见。”

“夏寂,你站住!”龙泽终于明白一切,拥抱的这个女孩,她已经是夏寂的女友。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龙泽,我不想因为这个破坏我们的感情。”夏寂厉声说道。

“你若当我是兄弟就听我把话说完。”龙泽一把抓住夏寂的胳膊,“夏寂,谢谢你能够替我照顾苏荷,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只是兄弟我当初不懂得珍惜,不然哪轮得到你这傻小子,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单独见她,这也是我和她最后一个拥抱。我曾经乞求苏荷能够重新接纳我爱上我,但是她拒绝了我,那是因为她爱的人是你,笨蛋!你小子千万别因为误会而放弃自己的感情,你们俩也真不够意思,居然搞起了地下情还瞒着我,难道我的祝福就这么不值钱吗,夏寂,好好爱护你的苏荷吧,告诉你,你真的很幸福,我今天不该来,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夏寂,生日快乐,再见。”

他松开手,离开。消失在人群中。

他走得似乎很洒脱,看不出是刚失恋的人。

“对不起。”苏荷眼泪汪汪地看着夏寂,路人见状都不敢进门。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是个极不理智的家伙,差点因为一点儿误会就毁了兄弟的感情,毁了和你的爱,如果刚才我真走了恐怕会后悔一辈子,苏荷,什么也别说了,跟我来!”他牵着她的手就冲出店门。

“等等,我还得关门呢!”苏荷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关门,拦车,两人愉快地钻进去。

“去哪儿?”苏荷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保密。”

“还保密?真好,我就喜欢干一切未知的神秘的事儿!”

车开到Tasha门口,他们下车,苏荷心裏有点儿小失落。原来是这儿,不是常来吗,今天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尽管如此,她还是充满期待,夏寂总能给人惊喜,浪漫是可以制造出来的,只要恋人用心。

上到二楼,苏荷立刻呆住了。

二楼充溢着温馨的灯光,四处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纸鹤,而且空无一人,中间有一个蛋糕,两个座位,一瓶红酒。

“苏荷,纸鹤是这些天我在家和小保姆一块儿折的,一共一千只,而且每张折纸鹤的纸上都写了一句‘我爱你’,可是我不想用个大框装着送给你,所以包下了Tasha的二楼,因为这裏最适合挂放这一千只纸鹤。今天我特地偷偷从我们家那堆烦人的亲朋好友中逃出来,为的就是和你一块儿过生日,我的每个生日都成了爸妈应酬的工具,但是今天不一样,因为今天,是我最爱的人陪我一同度过的,以后我的每个生日,我们都要这样,好吗?一直一直,一直到八十岁,好吗?”他把双手搭在苏荷肩上,小心谨慎地问。

“夏寂,对不起,你都没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都没准备……”

“没事儿,是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虽然……虽然是给我自己过生日,但是我希望这就像一个伟大的仪式,正式宣布我们的感情从此开始朝着火红的太阳蓬勃成长,还祝愿咱俩的感情就像油锅一样咕噜噜咕噜噜热血沸腾蒸蒸日上!”

“这时候还贫。”苏荷被逗乐了,“对了,我有个礼物送你,这是我妈送我的,一个小玉坠儿,中间刻了个荷字,我妈最疼我了,她说这个玉坠儿只有我最爱的男孩子才能够拥有,在广东时我想咱们俩可能还得过个考验期……不对,应该叫试用期,呵呵,今天我想很认真地对你说,我是真心想做你的女朋友,这个玉坠也一定要你替我保管。”她从脖子上取下玉坠,表情特凝重,像是英勇就义的革命战士临终前向领导交出最后的党费。夏寂小心地收好,好像这坠子一掉,苏荷就会变成陆丹笛。

“还有个事儿,一直瞒着你。”夏寂嘿嘿笑着说。

“快说!”

“其实,是我找了上官老师,强烈要求他允许我和你一起策划主持人大赛的。”

“你……你真让我无话可说!”

晚上回到宿舍,苏荷收到龙泽的短信。

他说:记得要幸福。

她收拾抽屉,在记事本上写下:九月二日,夏寂的生日。不小心翻出那瓶冰红色指甲油,像一朵盛开的凤仙花。心裏想着龙泽说过的话,然后露出一丝苦笑:其实你很聪明,指甲油就是我最喜欢的东西,而不是纸鹤。只是,当指甲油不能用的时候,纸鹤也是最好的选择。龙泽,其实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来了解,只是,我们硬生生地错过了,像两条平行线,走得再辛苦,也无法交叉。

记得要幸福。

谢谢你,我会幸福,像快乐的公主那样幸福。

谢谢你,龙泽。

安佑宁回国,在家倒了时差,便和陆丹笛约上一群好友在C市最好的酒吧“西宫”见面。大伙时间充裕,大四几乎没课了,办点手续就可以自己找实习单位,如果不愿实习,就留校复习准备考研,如果不愿考研,就在家待着呗!

苏荷依然辛勤地在罗密欧事务所上班,夏寂每天躲避老妈的追查与盘问按时给苏荷送便当—他也想过想办法帮苏荷安排一份好工作不要在那儿辛苦地打工了,但那妖女脾气倔,说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得负责到底有始有终这跟谈恋爱是一个道理。他们俩已将恋情正式昭告天下,除了上官表示惊讶以外,所有人均只略微鼓掌表示祝贺,统一口径说:这俩小孩,总算是凑一块儿了,看着夏寂追苏荷,累啊!

“苏荷,我想死你了,让我捏捏,哈哈,还是那么粉|嫩粉|嫩的,难怪夏寂那小畜生跋涉千山万水去找你,唐僧取经估计也就这勇气。”陆丹笛洪水猛兽似的迎头扑来,吓坏了一干人等,她还是时刻一副剑拔弩张的将军架势,“各位弟兄,给姐姐我汇报汇报,这个暑假都干了些什么缺心眼儿的坏事儿,让我也乐乐。”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咱们几个像一群流氓头子交流心得啊,快说说你在电视台都学到什么了,怎么一副标准的二奶气质?看你这胸,都呼之欲出了!”两个月不见,杜薇薇说话还是不饶人。

“姐姐我累啊,每天练习背稿咬文嚼字,枯燥得要命,而且每天早上还得跑五千米锻炼形体,唉,我又不去参加奥运会,犯得着吗?不过,‘阳光雨露育青松,改革时代出英雄’,魔鬼训练终于让我的专业素质突飞猛进,顺利拿到了一把24K的金钥匙,打开了通往主持殿堂的大门儿,挺胸收腹朝着大红大紫的未来大步流星地前进前进前进进!”陆丹笛手舞足蹈的让人插不上话,“那白羚真是只妖孽,表面上装得和和气气,背后总给我小鞋穿,还老仗着自己先进电视台熟门熟路,就知道欺负我,多亏姐姐我机智勇敢才逃过了一劫又一劫。俗话说得好嘛,猎手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狐狸,总之,今儿得庆祝,因为下周我就要正式上节目啦,姐姐我敬酒谁不喝谁是孙子!”她的话里跳过尚恩伦这一段,安佑宁乖乖地坐在旁边,要让他知道这人的存在,对爱情没有免疫力的他一定会不停猜疑的。

“丹笛真不容易,给咱们长了脸,喝!”杜薇薇举起酒杯,大伙儿都跟着举起来。

“薇薇你暑假干吗啊?”陆丹笛随意地问,语气拿捏得很有分寸,她要得体地嚣张,不然或许会刺伤这位好姐妹,毕竟这把“24K的金钥匙”曾经也有可能被好姐妹获得。

“我这个暑假可不得了,英语都快过十五级了,以后傍一美国总统语言沟通上一定没问题,当然,首先他得有空召见我,只要一见着,我告诉你们,他可惨了,人家邓文迪干得了的事儿,我鼻血薇全都干得了!”杜薇薇一番话博得众人的掌声。

“我暑假去了趟广东,巧遇夏寂,从此告别单身生活!”苏荷依偎着夏寂甜蜜地说。

“巧遇,巧遇!”夏寂一个劲儿点头。

“巧遇?夏寂你真不是人,你们果真是巧遇?”陆丹笛酸溜溜地问。

“谢谢大姐倾情支持,小没莫齿难忘!”

“啊!原来你们串通好了骗我!”苏荷恍然大悟,但也毫无上当的愤怒,反而是一副骗就骗啦无所谓的开心样儿。

“小荷子,你姐用心良苦啊,你就不知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亏我还如此相信你,看招!”说罢,苏荷一个手指头对着陆丹笛的眼睛插过去,速度太慢被她一把抓住。陆丹笛把她的手按在桌上,说:“小样儿,得了便宜还卖乖,虽然说意淫也是一种境界,但你不能老曲高和寡玩儿高境界啊,姐姐是怕你一个人在广东被人劫财劫色。”

“你以为我是你啊,哪有色可劫?”苏荷抽回手反驳道。

“你哪有财啊,人家只能劫你的色解解气喽。”陆丹笛说着说着又一脚踩在椅子上跟孙二娘似的,有点醉意的她开始肆无忌惮地抒发起情感来,“不过苏荷,你可得好好珍惜夏寂这小子啊,不容易呢,我上辈子修了几百座庙这辈子才遇见一个安佑宁,你这夏寂就更难得了,你去广东前他天天找我求我告诉他你暑假打算去哪儿,我不肯说,他跟一姑娘家一样—哭啦!我没辙,我说我叫您一声爷您别哭了行不行,他说不行,他说要没了你苏荷他见我一次就哭一次,行,彻底没辙,只好老实交代你的去向,不过看到你们俩现在这么恩爱我也高兴啊……”正欲继续说下去,被西西打断。

“老说私人感情,没点儿集体意识。”西西发话了,每次在酒吧她总成为被人遗忘的一位,他们的理由往往是因为酒吧太黑了看不见她,但她看见一旁的龙泽,虽然很温和地喝酒但眉宇间有一丝不快,心想怎么着这也是一刚分了手的人,咱们不能太刺|激他了,所以果断地打断陆丹笛的话,“大伙瞧瞧,我暑假做了足足两个月的美容,每天坚持健身,现在我的身材是不是错落有致,皮肤是不是白里透红。”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很有可能这番话会自取其辱。

果然,“妖孽”们还真不饶人。

“西西,我都为你感到心痛。”首先发话的是陆丹笛,“你还别说,以前只注意你与众不同的皮肤了,今儿才发现你的身材更耀眼,简直就是一神舟五号,在你脚底点把火,刺溜一下就蹿上天。嘿,干脆这样,你去嫁一外星人得了,加强加强各大星球间的友谊,为促进宇宙的经济繁荣全自动现代化做出贡献,怎么也是地球第一人哪!”

“丹笛你可别太损人了,西西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西西的目标是嫁给一外国富商,最近还老打电话给我请教英文,不过,我说西西,你怎么就知道非洲人都说英语啊,哈哈!”杜薇薇说得更简洁利落。

“你们可真过分!”就苏荷保护西西,不允许那俩“妖孽”一唱一和地说,三个男生像看相声似的笑得前仰后合,龙泽也完全融入他们中间,全无之前的尴尬。

“我才不跟她们这些小孩儿一般见识。”西西像慈禧太后似的端了端腰板儿,非常优雅地说,“什么叫繁华易老白雪易消融啊,女人最重要的是内在,什么世道啊,现在的女人一听到‘心灵美’这词就会笑得天翻地覆,实话跟你们说了,西西我之所以按兵不动是懒得和你们这些庸俗女子争抢市场。我男朋友人在国外,昨天他打电话给我说一年后他就回来,到时候让你们这些庸脂俗粉见识见识。他说,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在国外是相当受欢迎的,我要出国留学,站楼下送玫瑰花的都能凑一支连队!”

“哟——”陆丹笛故作纯情小百合状,又惹来一阵笑声。

“德行,不跟你们计较,我上洗手间去。”

说完,西西白眼一翻,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龙泽也起身说我也去。

“西西,等等。”龙泽叫住她。

“怎么啦?”西西回头看他也跟上来了,他们的座位离洗手间挺远。

“大家都是开玩笑呢,你可别介意。”他一副害羞的神情,心裏却有报恩的念头,他知道西西打断陆丹笛的话是为他解围。无论之前白羚多嚣张,但他今天毕竟是单身过来赴会,可见他度量也不小,是个好男人。

“你看来对我西西还不太了解,多少年了啊,无所谓啦,大家这么好的哥们,牺牲牺牲色相供大家一笑呗,她们今儿还算口下留情!”

这时,他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在通往洗手间的小道前,是一条去豪华KTV包房的走廊,一群人从里头走出来有说有笑,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红光满面快秃顶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戴大把珍珠在胸口的艳丽少女,两人十指紧扣宛如亲密爱侣。他们结账了正准备离开。

西西说你怎么不走了。龙泽说你看。

那秃顶男人身边的少女是白羚,她骄傲地挽着秃顶的手,还调皮地把他嘴裏的半截香烟抢过来自己吸两口。那副模样,看得令人生厌。

“龙泽,别过去啊!”西西一把没拉住龙泽,龙泽已经朝他们冲过去了。

“白羚,他是谁?”他挡住这群人的去路,那秃顶有些吃惊,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孩是什么来头,竟然敢如此鲁莽挡他的路。

“真巧了,你想干吗,走开。”白羚继续抽着烟,并不正眼看他,酒吧的音乐吵闹得让人心烦。

“白羚,我不想看到你这样。”龙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怎样了?龙泽,我请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白羚从来没有欠你什么,你自己想想,作为我的男朋友,你给过我什么,你让我快乐过吗,让我有过安全感吗,实话告诉你,旁边这位先生追了我很久,我早想跟你分手了,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你跟他没法儿比,他可以给我名分,让我风光地在弟兄们面前被他们叫作嫂子,他还可以给我大把大把的钱,我现在花也花不完,这些你能给吗,既然你都不能给,我凭什么跟着你受窝囊气啊,脑子坏了啊我?”她把香烟头一摔,面目立刻变得狰狞起来,那秃顶也得意扬扬地站在一旁像看喜剧一样笑眯眯。

“你真让我失望!”龙泽一巴掌打过去,被那高大的秃顶男人抓住手。

白羚对准龙泽的脸就是一巴掌,秃顶男人都被那强有力的一巴掌震得眨眨眼,估计那一掌跟熊掌没多大区别。龙泽恶狠狠地盯着白羚,定定地站着,突然疯狂地朝白羚身上扑过去,他也曾是受人景仰的贵公子,自尊心自然强得惊人。身后几个强悍的家伙冲上去将龙泽按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秃顶男人轻轻一搂,白羚顺势靠在他肩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龙泽被他们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