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重逢(2 / 2)

蝴蝶飞不过沧海 易术 7539 字 3个月前

上官文峻长了一副严厉而刚毅的面孔,说起话来却低沉而温和。当年看望大一新生,他西装革履、威风凛凛地走进女生宿舍训话,却被陆丹笛误认为是偷闯进来的色情狂,迎头泼了足足一桶冷水,要不是宿管阿姨看见后拦住她,下一步她就要动拳头了。

不打不相识,伟大的友谊从此诞生。他应是最得人心的辅导员了,就是他,不但没反对学生恋爱,反而还“处心积虑”地促成了陆丹笛和安佑宁关系的升级。他与这小两口也因此结下了革命情谊,每当安佑宁调皮不听使唤的时候,上官会故意摆出苦瓜脸说:“小子,送你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立马将他治得服服帖帖。

上官对苏荷也是宠爱有加,只是,似乎怜悯多过褒奖。他也承认,自己因为苏荷的家世而生出浓重的同情,但他也着实欣赏这个坚强而独立的小姑娘,学校有任何好处,也处处照顾着她。但这偏偏是苏荷所抗拒的,她厌恶同情,或许是坚强已成习惯,别人,尤其是知情人的关爱,往往被误解成施舍。所以,她更喜欢陆丹笛的口不择言,来得爽朗与直接,没有丝毫的复杂。要知道,她没那么孱弱,不需要体贴入微,她可以保护自己,她所需要的,是每一个人都把她当成一个普普通通联大的学生,仅此而已。

但,她又无法完全回避上官的关心,他是传媒学院辅导员兼团委书记,以师长的身份照顾苏荷,让她无话可说。她只好常常告诫自己,也许是自己太敏感,更不可把别人的好意曲解成伤害。想着想着,也就坦然了。

中午十二点,他们约在外语系附近的外事西餐厅。她本不想来,窗子正对着外语系的大门,若龙泽来上课,只需扭头,便可与她四目相对。但她并未拒绝,或许,昨晚一别之后,她隐约地还想再见他一面—既然不会尴尬,那何必一直藏着掖着,怪难受的。

她拿着菜单,低着头不发一言地看。上官问她,是否知道下个月将举行的联大高校主持人大赛。她摇头,对侍应生说:“要一份黑椒牛排,八成熟,还要一杯柠檬水。”她似乎兴趣不大。

上官仍旧微笑着,这样的笑有点尴尬,他希望眼前这个短发小女孩能够拥有一个快乐健康的世界。他正努力着,极害怕遭受她的排斥,又不忍以师长的身份命令她。

“老师,我害怕参加这样的比赛,您知道,我是误打误撞来读播音系的,就我这性格,要做主持人太难了,去寺庙做住持倒有可能,您就别难为我了,再说了,这样风光一把的机会,陆丹笛怎会放过。跟她拼舌战,不如赐我三尺白绫来得利落,我可不想这阳光明媚的大好青春还未到尽头,就先被自己姐妹给灭了。”苏荷急切地说着,生怕上官一再坚持,最后来个行政命令,必须参加,那就惨不忍睹了。

“我早知道你不愿参加,我也不会勉强你,你这厮就是一直抗拒这些活动,这样下去专业素质怎么能提高,毕业后你总得工作吧,总得养活自己吧?”上官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您又来了,总之我就是不参加,您要逼我,我现在就离家出走,您也不希望这个世界上多一个失足少女吧!”

“行,我不逼你,我原本并不是要你参加比赛,而是希望你可以担任这场比赛的活动策划,以及这场比赛的主持人,没有任何竞争的压力,但又是锻炼的好机会,如果放弃会不会太可惜了呢?”他狡黠地笑笑,像个小孩。

“哦?”苏荷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有些惶惑,更有些受宠若惊,“您不怕我做砸了?”

“我会安排搭档给你,你们俩好好配合,当然,策划文案还得通过我的审查,活动组委会将全力配合你们的策划,到时会有不少电视台的制作人来现场做评委,这是展示你们才华的时刻,你愿意错过?”

“这顿饭倒有点鸿门宴的路数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啊,老师,我的搭档是谁呢?”苏荷饶有兴致地打听,嘴也开始贫起来。

这时,餐厅里走进一个清秀乖巧的男孩,头发挑染成浅棕色,穿红色衞衣,像是欧洲农场里拿着草叉教训牧羊犬的顽童,模样似曾相识。他热情地与上官打招呼,然后坐下。上官介绍说:“认识一下吧,这是百里挑一的好搭档,新闻系与你同届的夏寂,平日低调又贪玩,但昨天的辩论赛他的表现让我眼前一亮,虽不及他的好兄弟安佑宁那样傲气逼人,但我看好他。”

夏寂极阳光地一笑。男孩的笑容有很多种,他的笑似乎是可以感受得到午后芦苇的清香与柔软,是的,那样的意境,是很美好的。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仿佛是在配合他的美好。

“我们见过的,我对你印象很深刻,”夏寂说,“辩论赛庆功宴上,还记得吗?龙泽想抱你,结果被陆丹笛给搅黄了。”

“我记起来了,你和我隔壁宿舍的西西,还有安佑宁曾并肩作战。”苏荷得体地微笑。

两个人很快聊到一块儿。

印象很深刻。苏荷回味着这句话,恍惚记起那晚的表现,似乎并未有激动与特别的举动,那为何会印象深刻?她竟对这句话莫名地警觉起来,她有太多的顾虑与害怕,眼前的男孩,与龙泽也是亲密的朋友,即便对她和他的过去毫不知情,但接下来的日子若要朝夕相处地做这场比赛,难免存有隐患。

苏荷静静地埋头吃着。上官详细地与他们说起这场主持人大赛。

原来这次比赛是与潇湘衞视合作举办的,潇湘衞视在全国电视界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而联大又是全国一流的名校。他们有意在这场比赛中选择合适的主持新人加盟到他们的团队,对于这些尚未涉世的学生来说,绝对是难得的机会。上官作为组委会主任,一直在观察近期的辩论赛。夏寂是面容干净的小男生,与之相配的应是精灵可爱的女孩,苏荷再合适不过。或许,在上官心裏,也早已把这个位置留给了她。

上官是有野心的,哪个老师不想自己的学生桃李满天下,他也暗自分析,学生里最有挑战意识的就是陆丹笛和安佑宁,倘若他们都参加,那么,整个联大其他院系的学生恐怕只能望其项背了。最后的冠军,无论谁赢得,都是值得喝彩的。至于懒散而内敛的夏寂与苏荷,若能因为他们现场的主持以及活动的策划,引起各位制作人的注意,那再好不过了。

当然,他本人也丝毫不能松懈,说实话,对于这两个小孩,他仍持观望态度。需要担心的太多了,他们的临场发挥,他们的配合,他们的能力。但,他又具备相当的信心,苏荷身上有太多别人所缺乏的品质,虽然经历过种种磨难,但他总说:上帝给她关了太多门,或许会给她开一扇特别的窗。

苏荷的回复永远是:老师,上帝给我关了这么多门,很有可能还会在关窗的时候把我的手夹断。

这姑娘,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作为她的老师,上官一直无条件地努力着,盼望着好运气能早日在这个纤弱的女孩身上出现。这种坚持的力量来自哪里,上官自己也不知道。

吃完饭,正欲起身,苏荷望向正对外语系大门的窗子。

她看到了龙泽的回眸。

——冰冷的回眸,彩色的回眸,暧昧的回眸!

他顶着忧郁的神情,惺忪的眼睛,然后,惊讶于这一个简单的回头,便可遇见她。他随即点点头,她也礼貌地点点头,定定地站在那儿。

夏寂和上官老师已走到门口,问:“苏荷,怎么不走啊,想什么出神呢?”

苏荷回答就走。只是,只是纽扣松了,马上就好。

再一扭头,窗子外已看不到龙泽,他已经在她应声的间隙走进了外语系的大门。她满以为他会继续冲她微笑,可他没有,她开始严重地失落起来。这一瞬间,她竟有种错觉,是他恶狠狠地抛弃了她。只因为,他没有继续站在那里,等待与她对视。对于自己这种时常迸发的庸人自扰,她只能怨恨,别无他法。

三人一直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校道被清洁工扫得干净,有细细的笤帚痕迹,这整齐的痕迹,只有心思敏锐的孩子才看得出。日日走过的道路,苏荷似乎还可看出,清洁工今日的心情,是急躁潦草地扫完便走,还是悠闲自在边扫边看天。急于赶路的人,是不会懂的。

老实说,她并不想立刻回宿舍。

但她有预感,如果她说“我还想去‘今天’啤酒屋坐坐”,上官与夏寂定会同往。那样,便毫无意义,原本只是想清净地坐着,上官交代的任务到此为止,应该是她认真准备的时候了,她也不想继续聆听他的啰唆。

而那个夏寂,有种特别的感觉,苏荷心裏明白他是清爽又阳光的男孩子,充溢着无限的热量,但却有淡淡的排斥,想:犯得着吗?因为一个校园活动,兴奋成那样。

她向来厌恶图表现的男孩,尤其是在老师面前,故作热情与积极。直觉告诉自己,他与自己绝非一类人,还是少来往比较好。有一点儿距离,总不是坏事。

推开宿舍的门,苏荷被吓了一跳,陆丹笛穿着睡衣,盘着头,脸上涂满了黑漆漆的泥浆,对着镜子张牙舞爪。音响放着吵闹的舞曲,她一回头,差点没把苏荷的三魂五魄给逼出来,看着苏荷惊恐的表情,她抱歉地耸耸肩,神色严肃地说:“千万别逗我笑,别惹我大声说话,我调试了半天才涂得均匀,知道我脸上是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苏荷从她身侧迅速地钻过去,蜷缩在自己床上。

“海底泥,贵着呢,可别看它黑不拉叽的。”陆丹笛伸着兰花指,骄傲地比画着,“知道吗,戴安娜王妃就是用的这个,她当年也是天天抹啊天天抹,所以……”

“所以被撞死了?”苏荷瞎接一句。

“一边儿去,所以她才拥有绝代芳华!我说亲爱的,你知道吗,像咱们这些二十出头的祖国花朵,万一不注意保养皮肤,稍不留神,转眼就是奔三十的老姑娘了,不下点儿本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年华老去,难道你不怕吗?”她转个圈,坐在苏荷床边,阳光碎碎地照射在她脸上,泥浆已经干了,因为她不停说话,所以中间露出一条明显的裂缝,模样甚是滑稽。

“矫情,我可没那闲工夫,最近可准备大干一场,你知道下个月潇湘衞视和学校合办的主持人大赛吧,上官叫我做活动策划和主持人。”

“当然知道,上官打我电话,声称我要不给他拿个奖回来,就开除我。”她又开始涂抹起指甲来,她的指甲文着星空一样的色彩,冰蓝色的亮晶晶,别致得有一些诡异,“我自个儿也想展展拳脚,试试斤两,虽然不指望这比赛给自己带来什么命运的转变,但我天生就喜欢这种竞争,听说才开始筹备,不少人就探听到了消息,蠢蠢欲动起来,隔壁宿舍就有几个姐妹儿暗下功夫,想借此威风一把,闹腾得我也心痒痒,你知道的,我陆丹笛这辈子都接受不了做女二号,这样的机会,我岂能让隔壁那些野花趁机谋朝篡位?”

“不过,上官还真会玩以权谋私,我负责策划与现场主持,你作为参赛选手,咱们私下可预先沟通好,这样你的表现可以更完美。”苏荷搂着陆丹笛激动地说。

“少来,咱们可不干这丢人的勾当,我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她挥舞双手甩花腔,因为表情过于夸张,一块黑泥“啪”地掉在地上,“嘿嘿,苏荷你这小笨妞,今儿个算聪明了一把,但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咱可不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给咱上官老爹争口气。”

陆丹笛一回头,撞见闯进宿舍的杜薇薇。

杜薇薇一声长啸:“有—鬼—啊!”

“浑蛋杜薇薇,你才是鬼!”

“你没事儿把自己弄成这样吓唬谁呢!”

“别碰我,我在做面膜。”

“效果怎么样?”

“一天敷两遍,气死王祖贤。”陆丹笛忍不住又笑了笑,面膜裂得更凶了。

“你是不是想在主持人大赛上艳压群芳?”

“你怎么知道?”

“老娘也参加,快,给我也抹点儿。”

几人打闹成一片。

“今天”啤酒屋,是孑然长在联大的温柔燕草。

念念不忘的或许只是那一些记忆,爱已成冰,记忆却是温热。

苏荷打算去“今天”啤酒屋坐坐,从公交车上路过数次,一直未进去。似乎所有的恋爱记忆都存储于这间小而简陋的酒吧,龙泽伏在桌上的喟叹,他心中郁结消除不去的印痕,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苏荷不敢劝阻,只能静静地陪伴,轻靠着他的肩膀。

她深刻地记得,龙泽醉得无法动弹,脸庞烫而红至耳根,身上散发出浅浅的香味,她紧紧地贴着他的头发,这似乎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

苏荷走出宿舍,竟发觉台阶上坐着一个小时前才分开的夏寂。

看来,他一直坐在这裏。

“你……等人?”她做平静状,穿着一件粉色的衬衣,洁净的仔裤。

“等你啊,上官老师直接回了院里,我猜你待会儿一定会出来,就坐这儿等你喽。”他坏笑的模样,让人不忍责备。他站起来把手插在牛仔裤里,从台阶上跳下来,“我可没骗你,下个月咱们将联手主持,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你培养默契,做足准备工作,这个理由够不够冠冕堂皇呢?”他凑过来,油腔滑调地问。

“我没空理你,小样儿,怎么跟陆丹笛一副德行。”她没好气地回答,背好包转身就走。

“喂,不是吧,怎么这么小气啊,我看你庆功宴上挺和蔼可亲的嘛!”

“那晚喝高了。”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提那个倒霉的庆功宴,她气鼓鼓地回头,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去上课,今天是我的私人时间,咱们的合作从明天开始,我警告你,不许骚扰我!”说罢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儿撞到路人。

剩下那个穿红色衞衣的夏寂,孩子一样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台阶口,傻乎乎的不知所措,像一朵开在阳光下的美人蕉。

私人时间,恕不接待不速之客。

夏寂自然是意料之外闯入生活的陌生人。苏荷把一切未曾交心的朋友,统统在心底叫作陌生人,把任何计划之外的交流与对话,统统在心底归纳为打扰。她把自己圈起来,自成一个世界,这样一来,受到的伤害应该会少很多吧。自然,得到的眷顾与爱也便少了许多。

下午有两节课,三点半下课后,苏荷马上赶去顾家街三十七号,一家叫“罗密欧事务所”的唱片行上班。

店主是上官去年介绍的朋友,善良又成熟,他虽不知苏荷的身世,却也热心帮忙。这样的帮忙苏荷甘愿接受,因为她也需付出劳动,一滴汗水一分钱,拿了不手软。

她在这家唱片行打工,挣一些生活费与零花钱,这条商业街的店铺生意都出奇好,水涨船高,苏荷做得卖力,工资也尚可。她讨厌与人提及自己打工的经历,虽不刻意隐瞒,但知道的人甚少。学习与工作,她想认真地区分开来,两种生活,能不混淆,便得清清楚楚。

她忙于把刚到的新货分类摆放整齐,定好的便当还来不及吃。

“罗密欧事务所”是一家精致的小店,店主人也是音乐发烧友,去外地时会顺便带回各种绝版的打口碟,甚至在进货时,对音乐的挑选也是有选择性的。简约又有设计感的招牌,还有整洁的店面,不难看出店主人的心思。她在这裏工作不仅仅是为了挣钱,尽管她的确很需要钱,但却又珍惜在这裏听着歌,给顾客推荐唱片的美好时光,她会暗自觉得,原来他们那么需要我。

店主不在,她忙不过来,还要招呼进进出出的客人。

“小姐,我要万芳的新专辑,这儿有吗?”男孩子询问。

“不好意思,万芳最近似乎没出新专辑,要不您看看别的吧?”苏荷没回头,温和地回答,继续按照类别摆放新到的CD。

“可我偏要,如果你这儿没有,我先预订怎样?总之,她迟早得出新专辑吧?”这油腔滑调的调皮劲儿,怎么就那么熟悉?苏荷一转头,看见了夏寂。

“你怎么在这裏,你居然跟踪我?你怎么这么讨厌!”她凑近他,低声说,害怕吵着其他客人。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她要有把冲锋枪,估计已经恶狠狠地开火了,直扫射得夏寂这卑鄙下流的小流氓遍地开花。

“跟踪你?喂,小姐,你可别搞错了,这‘罗密欧事务所’可是面向公众开放的哪,我今儿个心情好,下了课就直奔顾家街,为的就是买张万芳的新碟,我错哪儿了?行,你不给我预订也行,我买别的,怎么样?”这小孩的口吻虽有点滑头,却丝毫听不出挑衅的成分,奈何店主人不在,苏荷气急败坏却无处申诉。

“随你。”

“好咧!”

“你要是敢得寸进尺,小心我爆你头。”

“放心,我乖乖的!”

苏荷不理他,他也不再说话,认真挑着CD。

两个小女生进来,问:“有王心凌的新专辑吗?”

苏荷漠然地点头,说有,然后欲从CD架上找出给她们俩。

“小妹,王心凌的碟我买了,全买了,你们上别家淘吧!”夏寂这回绝无油腔滑调,而是认真地说,并迅速拿走架上仅存的两张。

苏荷克制自己的情绪,拍拍小女生的肩膀,说:“稍等,库里还有,我去找找。”

夏寂接过话说:“剩下的我也要了,你们俩还是上别家淘吧。”

两个小女生对视一眼,吐吐舌头,离开了。

“你烦不烦?”苏荷已无力还击,只得问个直接。

“对不起,刚才我有点儿过分,”他见没有旁人,竟惭愧地低下头,“我是真想和你聊聊,不仅仅是为咱们的合作,还有,我觉得咱们能成为朋友的。我想、我想你只是对我有成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希望大家能乐观地面对这些成见,然后,消灭它们,你说呢?”他旁敲侧击小心地问。

“你先走吧,你再这样我没法工作,这工作来得不容易,你不会那么狠心让我因为渎职而失业吧?我跟你不一样,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她嘘一口气,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开始拿着小簿子记账。

“那咱们今天还能见着吗?”他有些委屈的模样。

“能。”她凝视他的眼睛,竟可感应到一些真挚,她倒想称称这小子的斤两,“晚上八点见吧,在学校附近的‘今天’啤酒屋,你知道怎么去吧?”

“知道,我跟哥们常去,我走了,不打扰你,还有,真抱歉。”他兴奋地点头,却又似想起什么,“对了,王心凌的CD,两张,我买了,怎能说话不算数。”他掏钱买下,苏荷笑笑,当作普通的顾客对待。

他拿着碟,准备离开。

“等等!”

“怎么?”他回头,微笑的脸像画中的少年。

“这些,买了。”苏荷拿出一个大箱子,裏面有一堆王心凌的新专辑。

“这……”

“你说的,剩下的你也全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唉……你要不买也行,看着也不像是个恪守承诺的老实人。”

“行,买了!”

“你真买啊?”

“当然。”

“算了,我逗你的,不然别人想买又没了。”

“你逗我?”

“不然呢?”

“那我当你把我当朋友了,再见。”

他开心地拿着手里两张碟转身离开,消失于人流中。

某句话却久久在苏荷耳边回荡。

他和他的哥们儿常去。

他的哥们儿,除了安佑宁,不就是龙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