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和暖(1 / 2)

<small>分分合合,吵吵闹闹。外表表现得很不在乎,其实内心有着最暖心的宠爱与呵护。然而,我们常常把最真实的一面展露给了最信任的人。那是残酷,更是不管不顾。</small>

P大的确是不乏天才级别的学生。

有物理专业的学生在毕业前忽然证悟,去云南的鸡足山修行,从此离毕业遥遥无期,仿佛尘世的时光就此停顿在大四的那个春天,当然,突发奇想要创业而申请休学的更是比比皆是。和他们比起来,舒莞觉得自己简直太过平凡务实了,她只是想要提前一年毕业,然后工作而己。

当然,也幸亏P大早己施行学分制,课程选修系统又十分自由完善,任何学生只要修满168个学分即可毕业。按照惯例,在修满一定学分之后,需要提前半年时间向学院提出申请。舒莞在大三上半学期最后一天去院办,开门的时候,看得出来辅导员带了丝小小的不自然,迅速地关了电脑窗口。

舒莞装作没有看见,把申请表递给他。

杜磊看了一眼:“你要申请提前毕业?学分修够了吗?”

“和教务老师确认过了,也己经联系好毕业论文的导师。”

“哦……那我再看一下。”他的语气总是这么含糊,似乎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是件困难至极的事。

舒莞不由得想,要是他在霍永宁手下做事,大概半天就会被开除吧……想到霍永宁那张没什么笑容的脸,她没来由的想笑出来,只是最后忍住了,问:“杜老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咳嗽了一声:“这个要领导批准才可以。”

“可是副院长已经同意了,也在我这张申请书上签了字。”

“哦。”杜磊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下。

己经是下班时间了,舒莞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腕表,站在她这个角度,能看到杜磊大概两三天没洗的头发,油腻腻的沾在一起。

“这个是毕业生的安排,你的论文能通过的话,就可以提前一年毕业。”杜磊于拿出了一张A4纸递给她,慢吞吞地说,“有事会再通知你。”

“谢谢。”舒莞松了口气,她晚上还有事要做,转身离开。

杜磊看着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今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藏蓝色大衣挽在手臂上,质感看上去都很好,也愈发衬得里边掩藏的身材纤细柔软。

她身上总有很好闻的气息,每次都不一样,譬如上次像是蜜瓜一样的甜美,今天闻到的却是柑橘的清香。

同年龄的女生中,确实没有她这样精致的。

老实说,直到现在,他见到她还有些不自然。

尽管那次酒后的亲密行为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可每次他在和女朋友亲热的时候,总会有片刻的晃神,想起那个晚上的事。

或许是错觉吧,眼前这个女孩的嘴唇似乎比旁人更加的柔软,气息也更香甜。

她大概不会是自己能够追到手的,杜磊很清楚这一点。

可是目光停留在那双笔直纤细的长腿上,杜磊忽然有些冲动,出声叫住了她:“等等。”

舒莞有些疑惑地转过身,看见辅导员老师大步走过来,伸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你毕业之后打算干什么?”他似乎有些紧张,“我们学院保研的比例很大。”

“我不打算再读研了。”舒莞皱了皱眉,尽量耐心地回答。

“你要提早到下学期毕业的话,这个时间,你的师兄师姐们己经签了offer了,你知道学校对就业率的要求……”

他站得离舒莞很近,气息几乎喷到舒莞的脸上。

舒莞甚至能看见他鼻孔里刺出的鼻毛,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工作的事老师你不用担心……”

可是,杜磊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市级的优秀毕业生学院有五个名额,如果能拿到的话会对找工作很有帮助……”

舒莞忽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刻,他的动作说明了一切——他的右手有意无意地放在她肩上,带着不正常的温度。

她挑了挑眉,压住了心底的那丝不悦:“那么杜老师,我有机会吗?”

他的手己经慢慢地滑下去,因为她穿的裙子是中袖,很快就触到了手肘下的肌肤。

杜磊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当然有。”

舒莞微微勾起唇角,只是眼睛里倏无笑意:“老师,有人在敲门,你没听到吗?”

杜磊讪讪地放开了手,舒莞大步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是杜磊的女朋友,也是舒莞的学姐,这一届的毕业生宋莉。

“学姐,好久不见了。”舒莞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又回头看了一眼杜磊,并不急着走。

宋莉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两人:“门关着,我还以为没人呢。”

杜磊笑得有些尴尬:“我们在谈毕业的事。”

“是啊,今天风好大,把门都吹上了。”舒莞依旧面带微笑,“对了,工作我己经找好了。您不必担心就业率。优秀毕业生的事,我之前询问过学生处,他们说提前申请毕业的学生学院一般不考虑拿这个荣誉,杜老师。”

她有意无意地把“杜老师”这个称呼拉长了,杜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没说什么,让她走了。

舒莞走出学校,深深吸了口气。

她的心情大概在这一刻彻底地跌落到了谷底。

很古怪的,她并不气杜磊那副急切的猥琐嘴脸,大概男人都是一样的,年轻美貌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能揩上一把油,他当然不会放过。

有句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他不会去揩顾晓晨和林露的油,更别说韩子乔了。

他敢对自己这么做,只是因为自己……先对他这样做的。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为了一次小小的机会就愿意被潜规则的女人啊。

舒莞自嘲地笑了笑,她这次拒绝他,只是因为他提出的诱惑己经太过渺小了,如果那个诱惑足够大呢?她没有再想下去,不过心底却很清楚那个答案。

如果那个诱惑能令她达成心愿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无视油腻的头皮和外喷的鼻毛,柔情似水地吻上去。

她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因为生活的中心偏重了实习,之前住的房子马上要退,新租的公寓在闹市区,也方便霍永宁过来。

其实找到这套公寓也花费了不少功夫。

说起来霍永宁的偏好也有些奇怪,一开始她以为他一个人住惯了近三百平方米的大公寓,选的都是宽敞的套型。可最后备选的三套中,他一眼看中的,不过是七十多平方米的两室一厅的小公寓。

上个月去看房,霍永宁也是心血来潮,跟着她一起去了。

业主常年在国外,屋子只是简装,那天阳光很好,两间卧室和客厅都朝南,舒莞指着那间大一些的说:“你可以睡这间。我睡隔壁小的那间就好了。”

中介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这样看来,他们似乎也不是情侣啊。

霍永宁淡淡看了她一眼,走到那间小卧房看了看说:“你的衣服故哪里?”

之前的屋子再小,也是单独改造了一间衣帽室,舒莞的习惯又是将一切收拾整齐,这屋子里的两个衣橱恐怕不够用。

她想了半天,拉着他去阳台小声商量:“要不客厅的沙发弄一个可以改成床的,你过来的时间也不多,这样好不好?”

因为不用上班的缘故,他简单穿着黑色夹克和牛仔裤,眉眼清爽,难得温和地笑了笑:“随你吧。”于是很快就定了下来,签的是三年的租赁合同,立刻找了装修公司重新装修。

这半年多的时间,霍永宁和她之间的关系似乎默契了很多。

有几次很晚了他也会去她的小公寓,连澡都没洗就睡了下来,舒莞本来想起来去楼下睡,倒被他摁住了,有些不耐烦地说:“别忙了,就这么睡吧。”

她只能跟着躺下来。

这么一折腾,他睡着了,她反倒失眠了。

她是有些洁癖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男人虽是刚刚出差回来,却没有丝毫令人觉得厌恶,清清淡淡的,习惯了也就觉得安心。

不过这段时间,总是她赶去他的公寓。因为新租的公寓还不能入住,旧的马上要退租了,她毕竟住了近三年的时间,整理打包也费了不少工夫。

至于马上到来的春节,她并不打算留在淮城,小姨打了好几个电话让她回家过节,她不置可否地挂了电话。

回到那个家里,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过春节,她并不愿意。至于这个假期,她己经定了机票去南方——因为是一个人,所以更需要温暖的气候吧。

她独自回到公寓,里边己经打包好了三个大箱子,很快预约的寄存公司就会过来把东西取走。至于她去南方所带的行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RIMOWA登机箱,里边的东西并不多。

寄存公司十分准时,效率又高,约定时间过了十分钟就己经把东西取走。舒莞带着箱子准备去酒店住一晚,明天一早的飞机离开。刚进电梯,手机就响了,她看看号码,有些惊讶。

霍永宁准备去国外陪父母过年的事她早就知道,甚至前天展锋送他去机场前,特意和她说了一声,大约意思是最近他不会回来了。

舒莞接起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悠闲:“放假了吗?”

“学校放假了,公司的实习也暂时结束。”她老老实实地答。

“回家过年吗?”

舒莞踌躇片刻,不打算骗他:“不回家。”

他沉默了一会儿,追问了一句:“你去哪里?”

“去度个假。”她低头看着行李箱,忽然想和他开个玩笑,“你要一起吗?”

他竟然没有拒绝,饶有兴趣地追问说:“哪里?”

舒莞只好报了地名。她要去的是一个南边的海岛,温暖湿润,订了一间民宿,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晒太阳喝椰汁。

“一个人?”

“你知道我没朋友的。”

那边嗤笑了一声:“那里是单身艳遇的圣地不是吗?舒莞你不适合去吧?”

电梯咚的一声打开了,舒莞皱着眉,没有立刻出来:“你这样说话,我会以为你有点在意我。”

她慢慢拖着行李走出来,这个时节天气寒凉,男人的声音让人分不出真心抑或只是敷衍。“那就换个地方吧,把机票和酒店都退了。”顿了顿,“今晚来我这裏。”

霍永宁的公寓里并没有人。

因为有人定时来清扫透风,哪怕他经常性的十天半个月不回来,里边也总是干干净净的。

舒莞把行李放进客卧,展锋的短信已经进来,上边是航班地址,以及司机接她的时间。

舒莞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复一个谢谢,回拨了那个电话问一下,等到对方接起来,才十分有礼貌地问:“霍先生和我一起去吗?”

“他会比你晚一天过去。”

他当然不会和她一班飞机过去,或许连同一个时间段进出机场都会有顾虑,舒莞自嘲地笑了笑,“他不陪父母了吗?”

“他刚从欧洲回来。”展锋犹豫了一下,“舒小姐,霍先生这段时间心情不大好,最好能体谅他一些。”

欧洲吗……

舒莞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抱膝在沙发上坐着,说起来,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她陆陆续续的一直和韩子乔保持着联系。每隔一段时间,她还会收到韩子乔寄来的明信片,上边的笔迹清秀,简简单单的,无非两个字,夏安,秋安,或者冬安。

舒莞看着那两个字,想象着她练完舞,穿着长裙,长发编成一条发辫松松垂在胸前,坐在路边的咖啡馆,懒散地写下几个字,会有好看的年较男人和她搭讪,但是想必……她不会搭理他们。

这才是韩子乔的生活吧,真正的万干宠爱,安宁喜乐。

头一次,她不得不承认,每次想到这些,她是嫉妒的。

客厅里只开着角落的那盏落地灯,大部分的区域都是暗暗的,舒莞的手机亮了一亮,显示一份新收到的邮件。

发件人是韩子乔,大意是她亟需的一份教授推荐信放在学院,请她帮忙咀天上午去院办取一下,然后送去机场,因为她父母时间比较急,恐怕来不及去P大了。

时间和展锋给她订的机票时间冲突了。

舒莞没有丝毫犹豫,回复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没问题,学姐你给我叔叔阿姨的联系方式吧,明天一定送到。

翌日舒莞去艺术学院,韩子乔的同学如今已经是学院的辅导员了,她递了一个大包的礼品袋给舒莞,不好意思地说:“本来应该我送去的,不过今天有事……”

舒莞掂了掂礼盒的分量,有些奇怪:“可是学姐让我带的是一封信啊。”

“信在这裏。”年轻的老师从纸盒中抽出那张信纸,神秘地笑了笑,“你对韩子乔的爸妈就说是礼品,千万别提起里边还有信。”

许是察觉到舒莞怀疑的目光,她叹了口气:“子乔没告诉你吗?她爸妈不同意她留在欧洲进修,所以……如果知道里边有推荐信,恐怕会不高兴呢。”

舒莞恍然大悟,或许霍永宁提早回来,也和这个有关。

那个男人呐,她费劲了心机想要留在他身边,可是总有个人不屑一顾……这种感觉可真不好。

舒莞准时到了机场T2航站楼,看看时间,拨通了韩子乔母亲的电话。

锺楠的声音是一贯的亲切和善,舒莞连忙说了来意,对方笑笑说:“我在B区,正在办登记手续呢。”

“好,我马上就能过来了。”

舒莞今天穿着再简单不过的黑色衞衣和牛仔裤,再加上一双运动鞋,甚至还戴了一副平平无奇的黑框眼镜,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见到锺楠就小跑过去,喘着气说:“阿姨您好,我是韩子乔的学妹,这份礼品是她让我送过来的。”

锺楠接过来,又看了她一眼:“有点眼熟啊小姑娘。”

“我和学姐是不同学院的,之前我还见过您呢。”她看起来有些紧张,“送学姐毕业的时候。”

“哦,你就是那个在瑞德实习的小姑娘吧!”锺楠记了起来,笑眯眯地说,“真麻烦你了。”

“学姐在学校的时候很照顾我的。”舒莞眉眼弯弯的笑,“阿姨,请您转告她,回来一定回淮城转转。”

“唉,你师姐呀,吵着闹着不肯回来呢。”锺楠叹了口气,又略略寒喧了几句,离开前像是记起了什么,“毕业之后如果想要留在瑞德的话,你就和你师姐说一声。”

舒莞心底冷冷笑了一声,可是表情却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啊?”

“让她和你们霍总说一声就行。”锺楠的语气似乎很和善,可隐隐带肴一种优越感,下颌微微抬着,这个中年贵妇始终使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在和旁人说话,哪怕她掩饰得再刻意。

舒莞答得诚惶诚恐:“如果是这样,真的太好了。现在毕业真的不好找工作呢。”

她微微垂着眼眸,等到锺楠志得意满地走向登机口,才抬起头。

这个女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变。

哪怕是自家的公司马上要被对手收购了,她总能找到一件让面子过得去的事。

对她来说,大概没什么比虚荣更重要吧,即便是面对着如今她这样无足重轻的路人。

舒莞冷冷收敛起了唇角的笑意,转身走向机场地铁的方向,双手却不由自主的在身侧握成拳,总有一天……她会让她,再也找不到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总会有这一天的。

回到霍永宁的公寓,一打开门,玄关上放着一双男鞋,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抬头看了看客厅,年轻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怎么回来了?”

舒莞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她应该在飞机上,而她忘记和展锋说改签的事了。

她走到客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一些:“学校还有点事,我忘了和展锋说。”

霍永宁不经意地抬了抬头,目光落在她脂粉未施的脸上,今天她真的是素颜,眉毛都没画,看上去年纪更小,仿佛是高中女生,还带着眼镜,刚刚放学回来。

他怔了怔,倒笑了:“不是已经放假了吗?”

“是帮师姐取了些东西,送去给阿姨了。”看上去稚气的女生摘下了眼镜,一双流光四溢的眸子直视他,似乎是漫不经心,又似乎是刻意的,顺势在他膝边坐了下来,“今天外边好冷。”

“你去见子乔的妈妈了?”他的声音有些收紧,顿了顿,“她让你带什么东西?”

“礼品,听说是送给欧洲的朋友的。”舒莞偏过头,刘海扫过他的手腕,似笑非笑,“怎么?我帮你喜欢的女孩子做事你不高兴吗?”

身后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动静,可是舒莞莫名觉得他还是绷紧了身体。

良久,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肩膀,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声音平静:“你是在惹我生气吗?”

舒莞轻轻吸了口气,慢慢抱住他的手臂,“我能这样抱着你,是因为她拒绝你,如果有一天,学姐要和你结婚,大概你会是第一个推开我的吧……所以,该生气的不应该是我吗?”

她的声音低低柔柔,仿佛是真的惆怅。

霍永宁垂眸,看着她乌黑的发丝间那两个小旋旋,一时间竟分不出她说的是真心话,或者,只是敷衍他罢了。

一瞬间的怔然后,他抽出了手,声音清冷:“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演戏吗?”

她果然跳了起来,看着他,眉眼弯弯地笑:“骗过你了吗?”

他不怒反笑:“你说呢?”

“好啦,我一直记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越界,也不会让学姐知道。”舒莞伸手解开绑起的马尾,“不是说要我陪你度假吗?不提这件事啦。”

她匆匆去客卧换衣服,十分善解人意:“我会和展锋联系的,另外改签一班先过去,你忙完了再来找我吧。”

霍永宁看着那扇轻轻关起的房门,对她的倏然变脸还是有些错愕。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握在侧卧的房门上,轻轻压了下去。

她没有锁门,只是站在床边换衣服,这个角度看过去,正侧对着他,只穿着一件白色蕾丝内衣,露出纤细的背影和美好的腰线,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动静,她也没在意,又脱下了长裤,双腿笔直修长,换上了家居裤。

其实他对她的身体已经很熟悉了,可阳光透过纱制窗帘透进来,少女的身体青春而完美,他微微眯起眼睛,却又前所未有的觉得,这具美好的身体里边,或许藏个他暂时还读不懂的灵魂。

舒莞知道他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她换好整套的家居服,那扇门才轻轻掩上了。她正要走出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走进浴室,小心翼翼地把项链摘了下来,放进了抽屉的首饰盒里。

白金链子细细的,是那次被他弄坏之后她找人重新修好的,上边那颗珍珠圆润饱满,她小心地拿手指抚了抚,轻轻盖上了盒子,转而带上霍永宁送给她的四叶草项链。

家居服是V领的,衬得锁骨与领口的肌肤细腻白皙,可真是奇怪,他送的珠宝分明都很贵重,也都好看,却永远给不了她那条戴着的安全感,以至于每次换上新的,心底都觉得空落落的。

她很清楚的明白,再多的珠宝不过是装饰,而那一条珍珠项链的存在,才是和这整个世界对峙的秘密,和勇气。

舒莞走出门的时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霍永宁依旧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头都没抬。她正要打电话给展锋,沙发上的男人懒懒地开口说:“今晚的飞机,展锋改好了。”

“哦,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他抬头看她一眼,平静地说:“同一班。”

舒莞有些吃惊,不过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说:“好的。”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一起出门。

往常哪怕是一起去看房,也是约定了时间分头到达。

其实霍永宁也未必在意被人看到,就好像被华晋撞到那次,后来他是怎么解决的,舒莞没有追问,也不关心。她只知道从那次之后,华晋就真的不再来找她了,就像那次她说的,她相信他有能力解决这些烦恼。

真正介意的是舒莞。

她还是有些担心会在机场遇见同学或者同事。霍永宁正在开车,漫不经心看她一眼,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久了,她能摸透他的脾气,于他亦然——他知道她在紧张,尽管很多时候他们相处的模式就是沉默而已。

轻松的沉默,和紧张的沉默,终究是有差别的。

车子停在停车场,会有司机拿备用钥匙取走,两人各自带了行李下车,舒莞跟在他身后走进大厅,许是因为春节临近的原因,机场人很多。

原本是要走贵宾通道,舒莞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低声说:“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来。”

霍永宁脚步顿了顿,回过头去,只看到她脚步匆匆,向不远处一个看上去很学生气质的男生走过去。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那个瞬间,竟然有一丝恼怒。

舒莞这个时候己经顾不上身后的男人有什么想法了,她快步走到王一得面前,笑得略微有些夸张:“晦,这么巧?”

王一得穿着一身运动服,背着双肩包,踞起脚看了看航班信息:“舒莞,你不回家呀?去西泽吗?”

“哦,我今年去西泽过年。”舒莞含糊的回答。

“一个人吗?”王一得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问——他不确定刚才走在她前面的年轻男人是不是她的同伴。

“是啊,家人在那里等我一起度假。”舒莞反问,“你呢?你去哪里?”

“去北京玩。”男生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同学包吃包住。”

舒莞看看时间:“我先去办登机手续了,玩得开心。”

没想到王一得背了包,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那我陪你吧,反正我己经办完了,一起进去吧。”

她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只得一起办了登记手续,又托运了行李,这才排队去安检。

一路上王一得费劲心思和她找话题,她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寻摸了个空隙给霍永宁发了条短信:我遇到同学了,一会儿飞机上见。

顺利通过了安检,王一得在前边等她:“你准备出国吗?前段时间你考了GRE,成绩怎么样?”

班上二分之一的同学都会准备出国吧?舒莞单肩背着黑色的铆钉包,摇头说:“不想出去。”

王一得怔了怔;“那你要保研吗?我们这个专业在国内已经顶尖了,你准备留校吗?”

“我申请了提前毕业。”舒莞沉默了一会儿,“会立刻工作。”

“啊?”王一得似乎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你要创业吗?”

“不是,我想留在瑞德。”舒莞把一缕落下的长发夹在耳边,和他一起在座椅上坐下,“我哪有那么大的野心想要创业啊。”

王一得讷讷的“哦”了一声,良久,仿佛是鼓起勇气,“你真的不考虑出国吗?如果能一起出去,彼此应该可以互相照顾吧?”

对于这个青涩又骄傲的少年来说,这是近乎于表白的一种说法了吧?

舒莞却避开了他的眼神,淡淡地说:“我对出国没有兴趣。”

霍永宁坐在VIP休息室,透过落地玻璃和婆娑的植物绿影,能看到两个年轻学生的身影。

他刚刚从包里拿出ipad,页面还停留在连枷wifi设置上,服务小姐已经十分细心地走过来:“霍先生,这边的密码是……”

她话未说完,霍永宁已经回过神。

处于安全与谨慎的考虑,他从来不会使用公共无线网络,毕竟电脑里的信息太过机密,稍微泄露出一点,或许能掀动股市的风波。

他微微笑了笑:“不用,能不能麻烦你替我拿几本杂志?”

“好的,请稍等。”

服务小姐很快选了几本杂志放在他的右手边,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霍永宁随手拿起了一本,不经意间又转头望向玻璃窗外。

舒莞大概并不知道他能看到她,微笑着正在和同学说话,表情十分温婉。

至于那个小男生,看着她的眼神十分认真,偶尔又带着些许的闪避,看得出来,是喜欢她的。

他不禁饶有兴趣地想,是喜欢她什么呢?

漂亮?聪明?有礼貌?

可他没见过她冷漠自私,咄咄逼人的样子吧?

霍永宁移开了视线,低头开始迅速地翻动手上的杂志,直到贵宾室的服务生通知他可以登机了。

他经过长长的排队人流,径直走向VIP通道,队伍里那个小男生还执着地陪舒莞站着。

直到在商务舱坐下,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身后有了动静。

他回过头,看到她在自己斜后方的位置坐了下来,又抬头对空姐说了声谢谢。

视线相交,舒莞难得有些局促,仿佛想要解释什么,最后却只是讨好地对他笑了笑。

霍永宁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座椅,一言未发地看着她。

舒莞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俯身说:“我的位置就在这边。”

“坐这裏。”他的声音有些冷漠,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可是一会儿有人上来……”

“担心是你的同学吗?”霍永宁抿起唇角,仿佛是在笑,“当初在香港对我说的那些话,到了现在,你反倒害怕被人知道了?”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更深:“……还是说,你只是怕被刚才那个男生知道?”

舒莞秀气的眉毛僵了僵,却没说什么,只是从原先的座位上取了东西,在霍永宁身边坐下了。她低着头在包里找东西,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我是个普通学生的话,应该会考虑和他这样的男生交往。”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

“阳光,开朗,个子高,篮球打得也好,对喜欢的女生很体贴。我室友根喜欢他。”

“你也是学生。”霍永宁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他的掌心还贴在她脸颊的肌肤上,暖暖的,舒莞微微侧过头,双眸仿佛是此刻夜空中的星星,“霍先生,我可不是普通学生啊。”她嗤笑了一声,“会有铺导员明里暗里想要占普通学生便宜吗?条件是让她拿个优秀毕业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的做派越让人鄙视,才会有人落井下石呀!”

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却也很坚定,右手轻轻抓住霍永宁的手,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此刻折射出的却是挑衅般的光芒:“所以,您不必用这种话来刺|激我,什么样的东西才是我想要的,我比谁都清楚。”

霍永宁终于还是把手抽开了,微微蹙着眉,阅读灯的光线落下来,他的半张脸隐在暗色中,美人沟也显得十分坚毅。

“你是说,你们学院的老师占你便宜了?”

舒莞拿出了自己惯常戴的mary green眼罩,低声说,“我不至于为了优秀毕业生把自己卖了。”

“所以,你是为了什么……才把自己卖给我呢?”他的眼神深邃。

戴上眼罩之前,她沉思了片刻,像以往每一次那样,甜甜地笑了笑:“因为我喜欢你呀,霍永宁。”

她靠在宽大的座椅上,歪着头,没有再说话,拉下了眼罩。

柔软的丝绸仿佛把她小小的世界包围起来了,霍永宁看着她弧度柔美的侧脸,他曾经以为这个女孩虚荣到没有底线,可又时不时地觉得,她是有底线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条项链上……大多数时候和他相处,她会戴上他送的珠宝。

仅有那几次,她戴着自己那条链子,会有些不一样。

他忍不住伸出手,掌心触到她侧颈的温度,触感亦是恬静温暖。

舒莞已经睡着了,许是因为怕痒,往旁边蹭了蹭,她穿着一件雪糯软软的兔毛毛衣,看上去真像一团可爱的小茸兔。

空姐拿了毛毯过来,正要替她盖上,霍永宁伸手接了过来,慢慢展开,小心地将她围裹起来。飞机开始起飞了,他调整了一下阅读灯,开始翻看报纸,心底却带了谈淡的期待,这只小白兔亮出獠牙的时候,应该会变得更有趣吧。

到达西泽已经是深夜了。

舒莞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看了看周围,回头望向霍永宁:“这班飞机商务舱只有我们两个吗?”

霍永宁笑了笑不答。

舒莞出了舱门,深夜的海风温暖而咸湿,她脱了兔毛开衫,里边就是一条连衣裙,这样的气温正适宜。机场外停着一辆商务车,或许是同一航班的旅客都没有出来,一大队的出租车闪烁着“空车”的红色亮光,显得有些冷清。

她己经彻底清醒过来,坐在靠窗的位置,开了一半的车窗,好奇地打量外面成排的椰树,以及远处深蓝色的海飘来的浪潮声音。

开了大约四十分钟,绕到了西泽岛的另一边,和之前酒店林立、灯火辉耀的场景不同,这半边的岛屿倏然间沉静下来,一大片沙滩上方是狰狞的山石,而山石中央则是一块平地,车子就在平地上的独幢别墅前停了下来。

有个中年阿姨出来,和司机一起帮忙把行李拿了进去。

舒莞抬头看了眼别墅,很快问:“你好像对这裏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