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床伴(2 / 2)

舒莞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会这么厉害?”

很多时候,她明明有着一张稚气美丽的脸蛋,却用淡定成熟的语气和他说话。

可很少像这样,真切崇拜地望着他。

霍永宁忍不住笑了:“如果不是因为瑞德,或许我在剑桥的时候会选数学系。”他很快板起脸,“现在你解这道题,看熟练了没有?”

她也真是聪明,很快写出答案后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等待表扬的孩子。

“为什么这么拼命?”他忽然有些好奇,“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本来不必如此的。”

“漂亮是有保质期的。”她低下头没有看他,只是声音很冷静,“我这样的出身,唯一能抓紧的就是学业,霍先生或许你不会懂。”

他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一句话,所有这一晚上辅导的乐趣和兴致都散了。

“我的衣服呢?”

她己经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了。

他等不及让助理送来新的,径直穿上,没有多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发动汽车的时候,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狰狞的红色,时间己经显示接近凌晨五点。

他莫名其妙地帮她辅导了一晚上的高数题。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这裏?

霍永宁微微侧头,看到副驾驶上的礼物——这不是让人随便买的,是他精心选的,可惜韩子乔连拆都没有拆开。

那么,刚刚过去的一个晚上,他竟然没有想起她来吗?

仅仅是沉浸在解题的乐趣,和身边女生单纯的崇拜之中?

霍永宁慢慢将车驶上马路,他觉得这件事很不合理,可是在车子回到公司停车场的时候,他已经放心地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只是需要在别人身上找回自信而已。

因为出国的关系,韩子乔提前办好了毕业手续。

舒莞询问了她离校时间,赶在她最后一次往外搬家前送了一份礼物过去。

赶到的时候,韩家的司机把箱子搬上了一辆七座的商务车,而韩子乔正搂着父母在住了四年的宿舍前合影。

这是舒莞第三次见到韩盛林和锺楠。

比起第一次的激动,第二次的视而不见,这一次,她已经可以十分自如的同他们打招呼,仿佛是在面对普通的同学爸妈。

“我学妹是商学院的,现在在瑞德实习。”

说起瑞德的时候,韩子乔有些不自然,倒是锺楠下意识地多看了舒莞一眼,旋即微微一笑:“是吗?那真是不错。”

那一眼很快地掠过,却又意味深长。

舒莞只当做没有看到,轻轻抱住了韩子乔:“学姐,一路平安。”

舒莞目送韩家的车子离开,打算离开的时候,有人在林荫道的另一端晃了晃大灯。

她微微眯起眼睛,那辆车慢慢开了过来。

驾驶座的玻璃落下半截,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来,眼角微勾,轻轻吹了声口哨:“上车?”

舒莞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这是你勾搭女生的手段?”

韩子叶单手扶着方向盘:“美女赏不赏脸?”

舒莞绕到副驾驶的位子上坐下,听到韩子叶问:“回家?”

她点点头,他甚至没有问她家在哪里,就径直开出了学校。

“咦,你知道我家在哪里?”舒莞看了看方向,有些诧异地问,“你不送你姐姐吗?”

“有那么多人送她,再说又不是去机场。”韩子叶慢慢踩下刹车,专注地看着红灯,等到转换的瞬间,才转头看了看舒莞,“舒小姐经常坐这个位置吧?”

语调很舒缓,却又隐约带着一丝讽刺。

舒莞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还好,平时都是步行。”

韩子叶轻轻笑了笑:“其实我姐姐是个很单纯的人,也没什么朋友,你算是和她走得挺近的了。”

舒莞沉默了一会儿:“你姐姐……人很好。”

“所以,好朋友的东西,才更诱人吗?”韩子叶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女人的心思真的很可怕。”

舒莞的表情僵了僵,却若无其事地将一缕落下的发丝拨到耳后:“好朋友的东西?”

“很多位置,想坐一时很简单,可想坐一辈子,恐怕还是要看命。”

舒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上下打量身边的大男孩;“小弟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在这个年纪最容易自以为是?”

“是吗?”他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有时候男人看女人的直觉很准。”

他顿了顿,“哪些女人装成了贞洁烈女,哪些女人能泡上床,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舒莞也不生气,笑盈盈地说:“你是说我吗?可借,我对姐弟恋没什么兴趣。”

韩子叶渐渐收敛了笑,尽管年轻,可不苟言笑的时候也显得十分肃然。

“我姐那天把霍永宁气走了,我担心他出事就跟着他,看见他去了一个地方……”韩子叶踩下了刹车,微微仰起头,看着前边的小区,“我不觉得霍永宁会住在这个地方。”

舒莞着着熟悉的社区,又转头看了看韩子叶,微微抿起了唇角:“你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他一下一下地拿手指弹着方向盘,“更不会和我姐姐说。”

“既然没什么要说的,那我下车了。”舒莞推开了车门,容色未变,“谢谢你送我回家。”

“有些女人,明明凭借自己的努力能够获得尊重,偏偏要选一条捷径。”韩子叶依旧看着前边,“哪怕知道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场空,也想要试试。你说,这种女人,是不是……贱呢?”

舒莞的腿己经在车外,动作倏然间僵了僵,却一言不发,摔上车门离开。

还在电梯里的时候,她就接到了霍永宁的电话。

“今晚有空?”

他的开场白总是无甚新意,却符合他的性格,从不会在无谓的事上浪费一分钟。

自从彼此默认了这种关系,头一次,舒莞觉得自己无心应付他,或许……是为了韩子叶的那番话。可舒莞很快摇摇头,有些嘲笑此刻心底的脆弱,韩子叶说得再难听又如何?旁人的看法,于自己从来都是不重要的。

“今晚不行。”这句话脱口而出,舒莞有些无意识地盯着镜面里的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低落的语气,“今晚学校有事,我住宿舍。”

对方“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开门,把包挂在玄关边的衣架上,然后坐在沙发上,明明有很多事要做,却突然间变得十分懈怠,只是顺手把电视机打开了。

新闻台从国际上风云变幻的形势一直走到了家长里短的琐事,最后是一出家庭伦理的狗血电视剧,她虽没头没尾的看,竟也看得津津有味。

也许……只是想暂时的,离开一下生活的世界吧。

三集连播快结束时,她忽然听到门铃的声音。

恋恋不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可视屏幕上出现的那个人令她觉得有些错愕。

酝酿了很久,她终于摁下开门的按键,站在门口整理了下思绪,终于听到电梯抵达的声音。

霍永宁的脚步不紧不慢,走过她身侧的时候带着很淡的酒味,径直坐在了沙发上,解开领带。

倒显得她像是客人,局促地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舒莞很快微微勾起了唇角,反手关上了门:“你要喝水吗?”

他先看了眼电视,又抬起目光看了看她,“嗯”了一声。

她定了定神,从小冰柜里取了蜂蜜水,放在温水里慢慢搅拌,也在飞速的思考,该怎么解释自己好端端地坐在家里看电视却不去赴约。

端出来的时候电视里已经只剩下片尾曲了,舒莞在他身边坐下,他却不急着拿起那杯水,只用平淡的声音问:“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说过,随叫随到?”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勉强笑了笑:“对不起。”

几乎在一瞬间,她放弃了所有己经想好的理由,直直地抬起目光看着他,低声说:“我也会有情绪。抱歉……刚才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适合面对你。”

他的眼神并不像喝过酒的样子,十分的清醒明锐:“为什么?”

舒莞的目光略略有些游移,最后却不答反问:“那你呢,为什么来这裏?”

霍永宁竟真的被她问住了,这一题,似乎他怎么回答那是一个陷阱。

内心深处,接了那个电话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能听出她的情绪不对。若是以往,这些你情我愿的事,她既然不愿意,他当然不会勉强。可偏偏在饭局结束后,他让司机转了方向,把自己送到了这裏。

或许,只是有些好奇,一个不对自己曲意逢迎的舒莞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瞬间,他有些心惊。

好奇?他真的开始对她好奇吗?

到底,霍永宁还是没有回答她,只是专注地看着她若无其事的侧脸:“发生了们么事?”

舒莞一低头,长发落在肩上,末梢有些卷曲起来。

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因为她去送韩子乔,然后被她的弟弟骂了声“贱”而已。

她可以很坦然地告诉眼前这个男人,室友们排挤她、讨厌她,她不在乎,可不知道为什么,韩子叶的一句话,她却说不出口。

“真的没什么。”舒莞轻轻吐了口气,把长发拨到耳后,低声说,“霍先生,以后你还是不要来我这裏,免得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比如?”

“比如会被别人看到。”她落落大方地抬头,“其实我无所谓,但是对你影响不好。”

灯光下这个女孩的的瞳孔是一种十分漂亮的琥珀色,比常人的略浅,可这种浅,却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他怔了怔:“有谁知道了吗?”

“没有。”她一口否认,“我只是担心。”

霍永宁没有再追问,只是俯下身,端起那杯蜂蜜水,一口口地喝完,然后站起来说:“我去洗个澡。”

这个晚上,该发生的还是照常发生了。

只是事后他们睡在一张床上,舒莞努力的,让自己往床沿靠了靠。

舒莞努力闭上眼睛。失眠十分难受,尤其是身边还有着别人,没法随心所欲地换姿势的时候,她拼命压抑住呼吸声,只是,身边的人好像还是发现了。

“睡不着吗?”

她立刻微微往旁边侧了侧身:“吵到你了?”

“没有。”他的声线带了些墉懒,似乎舒展了下身体。

跃层的空间很小,一抬头就是天花板,再一侧身,就能碰到身边的人。

尽管他们刚刚分享了一种最私密的愉悦,可是结束之后,却又立刻恢复成了比陌生人略熟一些的关系。

“今天我去送学姐。”舒莞低声说,“她毕业了。”

“我知道。”难得的,提起韩子乔,霍永宁竟没有烦躁或是不耐烦,仿佛只是聊起两个人都熟悉的一个朋友。

黑夜之中,舒莞的声音很低:“你为什么这么爱她?”

“青梅竹马吧。”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语气虽然平静,却有显而易见的无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这样容忍她。”

“青梅竹马的缘分,真的是很难得吧。”

他的话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不是难得……就像是奇迹……”

“你会记得小时候的事吗?”舒莞忽然问,“不会忘记的那种。”

他沉默了片刻:“有些记得,有些忘了。”

黑暗之中,舒莞抿起唇线,最后轻轻坐起来,三下两下穿上了衣服。

他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蹑手蹑脚地下床,然后下边的灯亮了。

霍永宁躺在床上,若有所思,他能看得出来,其实舒莞比自己……更加抗拒两个人之间的接触。不过他并没有深思,很奇怪,这个小小的卧室仿佛有一种魔力,往常要花费许久才能入眠,在这裏,他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深眠。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他睡觉的时间向来不长,走到楼下,舒莞还在做题。

“一整晚没睡吗?”他双手抱在胸前,挑眉问她,“如果我以后直来这裏,你都不打算睡觉了吗?”

舒莞咬着笔尖,抬头看看他,“后天就是最后一次考试了。”她顿了顿,强调说,“决赛。”

眼睛水汪汪的,许是因为熬夜,还带着浅浅的黑眼圈,看上去有几憔悴。

他笑了笑,坐下来说:“给我看看。”

最后离开的时候己经过了五点,这个节气,天都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舒莞看着他出门,踌躇了一会儿喊住他。

霍永宁转身看她一眼。

“那个,我要是获奖了,请你吃饭。”她终于笑起来,语气却有些忐忑,“可以吗?”

霍永宁却已经变了一个人,不再那样有耐心,表情淡淡的,甚至有些冰冷:“到时候再说吧。”

舒莞去上课的时候,看到楼下等着她的那辆车,蓦然间脸色有点僵。

她己经很多天没见过华晋了,本来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毕竟这些年他身边女友没断过,在她这裏碰到了钉子,没道理还要坚持下去。

她回想了一下,她对华晋的态度够明确了吗?

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懂?

她冷静了一下,走过去敲了敲他的车窗。

华晋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我还要去学校。”舒莞正要离开,华晋忽然嘲讽地笑了笑,“是昨晚太累了吗?”

舒莞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副驾驶的座位上放着一份打包好的早饭,华晋探身过去拿过来,顺手就扔到了后座上。

舒莞坐下来,心反而定了:“你是来给我送早餐的吗?”

华晋没有正眼看她,轻轻抿了抿唇说:“今天早上在酒店吃早饭,觉得流沙包不错,想起你也喜欢吃,就打包了一份送过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冷冷笑了声:“不早不晚,看到霍永宁离开。”

舒莞的手指放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事到如今,她反倒落下了心头一块大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提醒过霍永宁不要来这裏,可既然他无所谓,那么她也不介意被人撞破。

“是啊,他在我这裏过的夜。”舒莞抬起头,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这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华晋勾起了唇角,那双桃花眼以往闪烁的是温柔,此刻却是沥沥的寒意,马上要破冰而出,“舒莞,你觉得自己终于找到值得上床的人了吗?”

舒莞不答反问:“那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没有泡到我吗?”

华晋“呵”的一声笑了出来,猛地踩下了刹车。

华晋不同于沉默寡言的霍永宁,舒莞印象中的他,风趣中带些风流,很讨女生的欢心。可她真的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华晋,仿佛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跟着他是要图什么?”华晋深吸了口气,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却无甚规律,显然,他的内心远没外表这般镇定,“你知道他是要和韩家联姻的吧?”

“你呢?你喜欢我什么?”

车厢里死水一样的安静,华晋知道她一直在用反问回避他的问题,却也不得不苦笑,“喜欢你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说过,你不该陷下去的。”舒莞伸手扶在车门上,回头看他一眼,“我不是什么好女孩,否则一开始就不会回应你的搭讪。”

舒莞在马路边下了车,华晋也没有再追上来,那辆车径直从她身边开过,没有再停留下来。

用这样的方式说清楚,舒莞心底也不是不纠结,可这个世界上意外实在太多。

就像她没想到像华晋这样的花|花|公|子竟然有这份心意,愿意一大早给她打包早饭,也没想到他说要追自己,竟也是认真的。

如果……如果她是普通女孩的话,或许会尝试接受他吧?

至少在交往的时候,他是一个出色的男朋友,多调|教些,或许还是这一生的良人。

舒莞轻轻叹了口气,又低头看了看时间,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学校考试。

高数竞赛的结果要在一个多月后公布,也就是暑假前后才出来。

霍永宁外出差旅,瑞德在谈一个十分重要的合约,舒莞所在的部门为此己经忙了大半年,但她的实习生级别还不能接触太多的讯息,自然更加不知道他的行程,如果不是他的助理展锋特意过来一趟,舒莞还以为他单方面决定终止这段关系了。

展锋离开的时候递过来一个信封,表情和往常一样,仿佛是给了她一份文件。

隔着信封,触到那张硬卡,舒莞怔了怔,接着从善如流地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果然是一张信用卡。

不过卡上的名字不是她,额度也印在信封的内里,这个数字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金主出手十分阔绰。

舒莞又仔细想了想展锋的表情,实在觉得霍永宁请到了一个不错的助理——他分明知道她和霍永宁的关系,却能把这些私密的事完全当成了公事,果真是他私下最信任的人。她把卡放进钱包,正巧有同学走过,和她打了声招呼,她连忙扬起唇角回应了一声,余光掠到了玻璃门的倒影上,她的眼神有些闪烁,就好像刚才那个笑,虚伪得连自己都骗不过。

这个时节已经是夏日了。

学校的林荫道上,因为厚厚的梧桐树叶覆盖,总觉得比起太阳直射的地方低了好几度。

期末考试的安排刚刚出来,舒莞因为选的课多,最后的两周几乎天天有考试。

和大多数习惯在考试前拼命占座、通宵复习的同学不一样,舒莞习惯把一个学期的学习任务分阶段量解,这样,在期末考试前,她也只是按照入学的节奏复习而已,并不会太过疲劳。

其实大一上半学期期末,那时候舒莞还没有搬出宿舍,就有同学对她期末轻松的状态十分羡慕,最后成绩出来,打听到她是第一名,更是诧异不已。舒莞对自己的学习方法也没什么隐瞒的,和盘托出,听得好几个同学羡慕且钦佩,纷纷表示下个学期也要向她学习。

可惜,开学初的半个月还能坚持一起上自习的同学,之后便纷纷溃散。

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坚持着这样的节奏,不紧不慢的预习复习。

明明这是一个好方法,可即便是认同的人,最终还是败给“坚持”两个字。

舒莞下午照例去公司,一进办公室,恰好是午休的最后十分钟,还没进入工作状态的同事正聚在一起,对着电脑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出什么事了吗?”

和她关系最好的Emma压低声音说,却又抑制不住兴奋说:“韩氏上个季度大刀阔斧的裁员,结果报表出来,亏损还在增加,好几个大股东正式提出并购建议了。”

说起来,上个世纪初瑞德和韩氏还是一家,只不过渐渐壮大之后,两位合伙人意见开始有了分歧,最后裂变成两家。虽然主营业务有了偏差,到底是同根而生,又因为分开的早,霍家和韩家的交情未坏,算是世交。

然而因为十多年前一个决策上的失误,瑞德和韩氏开始有了区分,后者一直在走下坡,而瑞德内部催促决策层并购的声音日趋激烈。只是不见霍永宁有动作,外部皆传是因为他耐心谨慎,仿佛是最凶狠的猎人,在等韩氏坠到谷底的那一刻亮出猎枪。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之所以踌躇不前,不过是因为一个人。

他能娶到韩子乔,自然能与韩家达成协议,不用这样赤|裸裸地将对方吞入腹中。

而他娶韩子乔,在所有人看来,都势在必得。

“没听说吗?韩家的那位小姐因为不想订婚出国了,霍先生失落了好一阵子。”Emma添油加醋地说,“董事会的人当然也等不了了。”

“那位小姐眼光也太高了吧,霍先生都看不上吗?”

“谁知道呀?可能是不喜欢政治联姻。”

舒莞听着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仔细看了遍新闻,忽然觉得有些焦躁。她一口气将马克杯里的温水全喝了,却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缓解,正要起身去倒水,手机响了。

是王一得打来的,听起来很有几分高兴:“竞赛的成绩出来了,你是非专业组的一等奖!”

“是吗?”舒莞连忙回到电脑边,打开了学院网页。

果然,在短信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问是真正的喜悦,可她旋即想到了什么,低声说:“可是……你没进决赛。”

他似乎并没有失落,依旧兴奋地说:“没关系啊!你得奖我也很高兴。”

舒莞心底淡淡浮起了一丝歉疚,她能得一等奖,大多数时候是借用他的笔记……明知道是利用了他对自己的好感,而自己绝不会接受他,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简单说了几句,她挂了电话,又打开通讯录,盯着其中一个命名为“A”的号码看了很久。

这一犹豫,就己经是下班的时间了。

舒莞握着手机,到底还是把那个号码拨出去了。

近两个月的时间,她第一次拨这个电话,原本也做好了对方不接的准备,没想到两三下之后,对方接了起来,只是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

“霍先生……”她深吸了口气,抑制住怦怦乱跳的心,“你回来了吗?”

他不答反问:“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冷静仿佛也能传染一样,舒莞轻声说:“我竞赛获奖了,可以请你吃饭吗?”

他的声音似乎有了些兴趣:“是吗?什么奖?”

“一等奖。”

沉默了一瞬之后,舒莞略略兴奋的心情沉静下来,她握紧了手机,有些自嘲地笑了一笑,“您要是没有回来的话也没有关系,下次……”

“我在机场,晚上回淮城。”他有些突兀地打断她。

舒莞的心似乎在瞬间又重新跳动起来,语气轻快:“那直接回公离吧?”

电话那头略有些嘈杂,霍永宁大约是在和别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知道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公司大厅,她忽然觉得心情愉悦,就连潮湿闷热的天气也不再介怀。经过大厅的镜面墙时,她停下脚步整理了头发,轻快地出了门。

此时的机场,VIP贵宾休息室内,霍永宁伸手轻轻松了松领带。

不远的地方,刘洋将霍永宁刚批示完的草拟合同收进文件袋内,展锋坐得更近些,压低声音问:“霍先生,一会儿到淮城您去哪里?”

他的掌心摩挲着手机,一时间没有开口。

“还是让他们准备您爱吃的那些……”

“开两辆车过来。”有笑容可掬的小姐过来引导他们登机,霍永宁站起来,“我另外有安排。”

展锋怔了怔,很快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回到这裏,霍永宁走出机场通道,深深吸了口气。

第一辆车很快就到了,司机将位置让了出来。

霍永宁将空调的温度调得更低一些,强劲的冷气喷涌而出,他又看了看后视镜的车道,缓缓将车驶入了车流中。

离开的时候还是春日,偶尔还会有些寒峭的感觉,此刻却己经是盛夏了,空气沾着饱满的湿度和热意,或许晚上还会下一场大雨。

晚上八点多,正是流光溢彩的时候,汽车行驶在主干道上,就像在这座城市的心脏血脉中移动。霍永宁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看了看扔在副驾驶上的手机,事实上,它非常的安静,也没有漏接的电话。

舒莞是个十分识趣的女孩。

接到这个电话,他其实还有些意外。

因为这场游戏里,他一直是掌控着主动权的那一个。

上床,或者辅导她数学,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高兴而已。

可这一次,她跨出了一步,主动找了他。

一场数学竞赛,对她来说,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想起那几个夜晚,霍永宁笑了笑,停下了车,趁着还没下雨,三步两步在楼下摁下了可视门铃。

等了许久,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腕表,这才皱眉回到了车上,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轻快:“霍先生,下飞机了吗?”

“我在楼下,开门。”

“哦……”电话那边可以听到匆匆的脚步声,“好了,你从地下车库上来吗?”

他皱眉看了看:“这裏有地下车库?”

电话那头静默了数秒,她仿佛是忍俊不禁,“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你不会是在我家吧?”

“……”他伸手抚了抚额头,忍不住也笑了,“你是在我那里?”

“嗯。”舒莞活泼地说,“我在做菜,我家的厨房太小了。而且……我想你这么久没回来,应该更习惯自己家里吧?”

她的语气比往常随意的多,许是受了这样的影响,他竟也觉得这两个月来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了下来,开启了雨刮器,掉头驶向自己的公寓:“十五分钟到。”

黄豆大的雨水砸在玻璃上,这场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舒莞的住处离P大很近,路上随处可见因为这场大雨而狼狈不堪的学生,远远望过去,此刻这座城市的道路上开始拥塞起来,一色的尾灯闪烁,令这个雨夜又多了几分行路的焦灼。

于是十五分钟的车程,他开了足足近一个小时。

尽管并没有淋湿,可是到了门口的时候,竟也生出几分疲惫,仿佛在大雨中跋涉了一场。霍永宁用房卡刷开了门,只露出一条缝隙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阵肉的香气。

他站在原地怔了怔,那股香味却愈发的浓郁。

女孩穿着崭新的碎花围裙,戴着隔热手套端出一盆汤,然后顿住了脚步,眉宇温柔精致,只是表情有些紧张和无措:“你回来啦,饿了吗?”

玄关已经放了他惯常穿的那双黑色拖鞋,他低头换了鞋,随手把钥匙扔在一旁,“嗯”了一声。

舒莞赶紧放上了碗筷,接过他的西装放在一旁:“那你先喝一碗汤吧。”

其实所谓的温暖,无关温度。

就像是这样一个燥热的夏夜,在强劲的冷气中,还是会觉得温暖,仅仅是因为这一碗家中煲炖出来的排骨汤而己。

厨房其实是开放式的,终究还是有些油烟味道散出来。霍永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背影,穿的是浅灰色的T恤和同色的家居裤,因为腰上束着围裙的带子,显得分外纤细。

她很快转身,这次端出来的是清炒豆角,翠绿的颜色十分诱人。

他指了指桌上的三菜一汤说:“够了,你也坐下吃吧。”

“哦,我去盛饭。”舒莞拿手背揉了揉鼻尖,“还是你要喝点酒?”

“吃饭吧。”

可以坐六个人的餐桌上,他坐主位,她就坐在他右手边。窗外的雨声哗哗的,仿佛正在冲洗这座闷热的城市。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在电话里气氛活泼轻松的多,可见面的时候,却好像沉默得压了巨石。

“我见过华晋了。”打破沉默的是霍永宁,“他知道这件事了?”

适才还算有些温馨的气氛一扫而光,舒莞平静地放下碗筷:“你走前去我家那次,被他看到了。我没再隐瞒。”

他夹了一筷青椒肉丝,动作十分流畅,“哦”了一声,仿佛不经意地问,“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舒莞若无其事地说:“因为是小事,我不想让你烦心。”

他终于还是笑了,放下碗筷,勾起了含义不明的笑:“小事?”

“不是吗?”她又给他盛了一碗汤,似笑非笑地说,“我会选择您,而不是他,总得相信您能帮我摆脱这些追求者的麻烦吧?”

他注意到她又把称呼转成了“您”,唇角的笑意未变,只是眼神中的温度冷却了些。

一顿饭沉默着吃到结束,己经近深夜十一点了。

舒莞起身收拾碗筷,霍永宁站起来:“我先去洗澡了。”

“好。”

他看了看她转身去厨房的背影,脚步顿了顿:“今晚雨很大,你留在这裏。”

“好。”

舒莞收拾完厨房,又冲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给他送进了卧房。

浴室里还有水声,舒莞尽量不发出声音,并在他出来之前,蹑手蹑脚的反手拉上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如果说刚才的屋子里还有着温暖的、饭菜的味道,此刻客厅的空气过滤已经运转了一段时间,室内只剩下干净的像是负离子一般的味道,带着匀速的冷气,无声的过滤了一切气息。双层玻璃窗外,雨水丝毫没有暂缓的迹象,疯了似的冲刷着这个城市,将一片霓虹洇染得如同斑斓的红绿画卷。

舒莞明天还有最后一门考试,她照例是带着书本和笔记的,正要打开,看见茶几的桌角上放着一个白色礼盒,银色丝带上别着一张小卡片,简单而流畅的写着一个祝贺的英文单词。

她怔了怔,拆掉小卡片,里边是个绿色的首饰盒,简单的一个logo印在右下角,再打开,黑色丝绒上是一条玫瑰金红玉髓四叶草项链。

这条项链己经是淘宝网上的爆款了,假货高仿铺天盖地,舒莞当然也对这个品牌不陌生,她拿指尖轻轻捻起来,就对着玻璃带上了,小小一粒红色的花朵绽开在锁骨中央,鲜艳一点红。 身后一双手静默无声地伸出来,带着新鲜的湿润气息揽住了她的腰,声音低沉:“喜欢吗?”

大约是太久没有和他这样亲密接触过,舒莞有些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目光直视着玻璃上两个人交叠的身影,微微一笑:“你的助理挑礼物的眼光从来都是这么中庸吗?”

他的下颌轻轻搁在她肩上,重复了一遍:“中庸?”

“就是从来不会出错。”

他淡淡地接过话:“……但是也说不上令人惊喜,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我很喜欢。”舒莞的手指在那粒小花上停滞了片刻,“我在网上买过一条高仿的,一千多块钱,有同学问起的时候,我说是朋友帮忙从国外带来的。”

霍永宁没有说话。

“以后她们再问起,我就能理直气壮了。”她哧的笑了一声,“毕竟假的还是会褪色。”

他的一只手原本松松揽在她腰间,忽然用力,把她整个人拨了过来,面对面站着。

“你是故意说这些给我听吗?”

“啊?”她仿佛有些意外,眼角很好看地勾起来,却答非所问,“很多时候我都在虚张声势,你看不出来吗?”

霍永宁也轻轻眯起眼睛,似乎想看懂她的表情。

其实礼物是他自己选的,就在机场的名品店里,在无从知晓她喜好的情况下,一条名牌项链的确是保守且不会出错的选择。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然心底一动……尽管他和她维持这样的关系已经好几个月了,可除了那些调查获得的资料,他依旧“无从知晓她的喜好”,除了她留给他的那些印象,譬如虚荣,又或者……努力。

这些印象,是不是她刻意留给他的呢?

微微陷入沉思的时候,舒莞却己经灵巧地挣脱了他的怀抱,盘腿在沙发下垫着的羊毛毯上坐下,一边仰起头看他:“霍先生,有这个荣幸,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她身边,俯身拿起那本书:“什么?”

“本学期最后一门考试,可我还有几个案例没有弄明白。”她有些狡黯地冲他眨眨眼睛,就像是一个崇拜着大偶像的小女孩那样,声音有些娇嗔,“你一定会的,对不对?”

知道这样的表情有大半是她在故作姿态,他有些漠然地移开目光,最终看着她手写的那两道案例题,眉峰轻轻蹙了起来。

“A公司和B公司都对C公司感兴趣,试图进行收购。按照教科书上说的,谁能收购成功,谁就能获得C公司的一系列新技术和全套流水管理线,准就能在行业竞争中脱颖而出。最后A成功了。”舒莞轻声简述题目,“可是十年后,为什么迅速崛起的是B,而不是陷入泥潭的A呢?”

霍永宁在她身边坐下来,把书本放回桌上:“这是什么考试?”

“《企业战略管理》。”舒莞笑眯眯地说,“你知道的,尽管我们学院在全国商学院排名第一,但我一直觉得,好多课都挺扯的。这门课的老师,总是喜欢把案例弄得像一波三折的小说。”

他轻笑了一声,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普通水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又倏然顿住。

“毕业后有过规划吗?”他的问题有些突兀。

“我们班的同学大部分会选择出国读研,还有一部分可以校内保研,或者去国内任意一个他们喜欢的学校。”她歪着头想了想,“像我这样没有任何学术追求的,应该会选择就业吧。”

“应该?”

“哦,我忘了你喜欢确定的回答。”舒莞抱歉地笑了笑,“我会就业,目标是留在瑞德。”

“仅此而已?”他沉吟片刻,微微上扬的眼角无声流露出一丝凌厉。

舒莞想了想,笑容更加深了,带得眼角勾起来,形成一抹好看的月牙弧度:“其实更加详细的规划也有,不过在你面前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说说看。”他收敛起那抹凌厉,靠在沙发上,修长的肢体看上去非常放松。

“我打算申请提前毕业,这样,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能正式入职。如果不出意外,我想正式成为你的助理或者秘书,所以提前熟悉你的一切是有用的。”

“目前我的助手和秘书名额满员,我不觉得有扩充的必要。”霍永宁的头发还没干,湿漉漉的有一缕落在眉峰上边,令他的表情看上去有几分柔和,更像是认真同她探讨职业规划的师兄。

“明年的现在就难说了。”舒莞笑了笑说,“展锋在你身边工作三年了,明年上半年的内部调整,他应该会离开现有职位。另外,刘洋和Elle都在备孕,一旦怀孕,工作肯定会有调整,所以……至少会有一个岗位能空余出来吧?”

霍永宁的黑眸愈发的沉静,眼前这个女孩拥有一种能力,大约就是能令他觉得惊讶。

“你准备在我身边工作?”他伸出手,指尖穿过舒莞长发。他隐约记得上次见到她,她的头发还是栗色的,末梢微卷及腰,因为伏在床上,沾着汗湿,贴在纤细而白皙的后背上,有一种叫人碎不及防的性感。现在,黑亮滑顺的发丝钻过他的指尖,带着轻微的凉意,“这是你的目的?”

“明年这个时候,我想你会更忙碌……因为B公司最终还是会吞下A公司的,是吗?”她对他的小动作恍若不觉,自顾自地说下去。

霍永宁的手滑过那些发丝,轻轻摁在她的后脑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探究的意味与他直视,重复了一遍:“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是想要一个更好的舞台,如果我真的能走到那一步,我想你不会愿意和我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她微微笑起来的样子很纯真,眼角光芒闪烁,“你也可以换一个更好看、更年轻的床伴。”

他默不作声。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在学习上这么拼命了吧,要在工作上走到你身边,我也要变得更加出色啊……”她轻轻叹口气,重新打开那本书,“可现在,我连这道题都不会。”

霍永宁放开了她,眼眸微垂,声音和缓淡漠:“这道题的关键词,是并购。不用管教科书上并购的策略之类的废话,只需要看当年并购花的几个亿,能不能让C回报出来。”

“C不值得吗?当年C的市场份额不大,它背后的集团有着强大的研发能力,因为策略调整才把它挂牌出售。”

霍永宁轻轻舒了口气:“你记住,真正的商场不是你们老师口中跌宕起伏的战场,只要两个字就能概括了。”

舒莞不由挺直了脊背,喃喃地说:“利益?”

他点了点头:“如果C有利可图,为什么又被挂牌出售呢?”

“可是纵观商业史,科研能力远超营销能力的案子也不少,或许是集团的短视,或许是他们急着要资金弥补现有的亏空,总之,如果不是C具有价值,A和B怎么会争相开价呢?”

“你确定A和B都是真心在开价吗?”霍永宁的手指在茶几上轻敲,“教科书虽然没什么大用,可有些东西总结得不错。”

“比如说……white knight?”

霍永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中微含笑意:“你懂了?”

“其实还不算太懂,但是多少能猜到了。”舒莞回答,“C公司一定有某种程度的缺陷,而B的出价只是因为障眼法,A顺理成章地接收了那个缺陷,最后才发现上当了。是这样吗,霍老师?”

霍永宁无声地笑了笑,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疲惫了:“我去休息了,你可以再看一会儿书。”

“好的。”她乖顺地说,一低头,黑密的发丝间有两个旋旋。

他怔了怔,目光一时间没有娜开:“为什么找我来庆祝?”

舒莞用笔的末端在头顶上蹭了蹭,抬头看着他,眼神有一瞬间似乎有些迷惘。

他安静地等。

“其实我没什么好朋友。”她脸颊有些微红,“而且我怕再不联系你,你可能会忘了我。”

这个答案真是又一次出乎霍永宁的意料。

他就站在那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你也不知道找谁庆祝?”

她竟然老实地点头:“而且我知道,你这样的绅士,就算今天不能和我见面,也会准备好礼物的。我不打算和礼物过不去。”

霍永宁什么话都没说,面无表情地离开,而舒莞咬着那支水笔末端,无声地笑了。

这个年轻男人看上去无懈可击,冷静,漠然,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关心。

可她现在,似乎已经能隐约抓住那层“面无表情下”的喜怒了。

譬如现在,她几乎能肯定,他入睡前……一定不是高兴的。

“霍先生……”她忽然忍不住冲动地喊住他。

他脚步未停,也没回头,不过她肯定他听到了。

“我会好好努力的。”她认真地说,“明年这个时候,B吞并A的时候,你会很忙吧?希望能够帮到你。”

回应她的是门被打开,然后又关上的声音。

可是舒莞更加肯定,他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