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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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练般的长云横亘天际,两岸青山交错而出,如翠屏叠送相迎。

谢离到底顾虑苏璇的伤情,找借口延了数日,等他愈合到七八成才放人,安排了一条新漆的乌篷船。这条船干净齐整,船篷可供几人夜宿,轻巧灵活,水行极速,船老大名唤石进,是个四十余岁的健壮汉子,黑肤油光滑亮,在江上跑了二十余年,把式娴熟利落,行宿所需的物件也备置得十分周全,归途远比来时舒适。

平阔的江面浮着大大小小的船帆,如点点飞萍落水,纯白的野鸥在江面觅食,时而衔着江鱼掠起,江风悠凉,碧水涟涟,岸上的一切在轻快的退后,江涛伴着摇橹的吱响。

少女头一回乘船,被青山绿水迷了眼,扶着船弦瞧了一阵,又不由自主的瞥向船头。

船头坐着少年,面上的易容已经卸了,侧脸的线条清秀宁静,纵然急浪也不畏惧。他的手扶在剑鞘上,阳光映着白净长韧的指,格外好看。

女孩忽然羞怯起来,一日前,她惊喜的发现吃了许久的苦药生了效,嗓子可以说话了。盼望已久的一刻终于来临,她却拿不准该对他说什么,仅是想象已经忍不住面红。

她正反复踌躇,船尾有歌声响起,船家女童的声音稚嫩脆亮,唱着远古的江水和游鱼,还有传说中化作石头的女神,歌声随着江水飘荡,橹声咿呀相和,听得人神思远畅。

一曲终了,女童从船尾过来扑住少女,笑嘻嘻道,“姐姐,阿妙唱得好不好听?”

女童是船老大的女儿,唤作阿妙,长年随着父亲在船上生活,晒得黝黑,模样还算周正,大约是船客见得多,毫不怯怕,喜欢缠着人玩。

少女极少被外人搂着,忍着不自在方要回答,女童已经跳去船头,“哥哥喜欢吗?要不要阿妙再唱一段。”

苏璇知道这是船家的常例,取出几个钱给她,“好。”

阿妙喜孜孜的要接,石进在船尾喊了一声,她噘起嘴,不情愿的收回手。

石进一手把撸,扬声道,“两位是贵客,幺哥专门托嘱过的,这趟水路给了重酬,哪好再收别的,不必理会阿妙,这孩子打小没了娘,被我惯得胆子大,滑跳得很。”

阿妙眼看到手的钱没了,不快的跺了跺脚,一扭身子不看父亲。

苏璇笑了笑,将钱递过,“不妨事,江上无聊,我也正想听些曲子。”

石进还在推辞,阿妙已经抢过钱,欢喜的扑住苏璇,“阿爹,我喜欢这个小哥哥。”

船上位置狭小,苏璇不好避,道,“那么有劳阿妙。”

阿妙这才放开,坐在他身边唱起了曲子。

少女瞧着,心情不知怎么低郁起来,觉得阿妙话太多,连歌声也不好听了。

淙淙的流水载着破碎的浮光,倒映出少年沉静的眉目,深青的衣衫宛如水色。

少女渐渐的心跳加快,仿佛揣了只小兔子,她想起亲人曾赞过自己声音动听,几乎想如阿妙一般唱歌,赢取他的目光,然而又莫名的怕他望过来,连发声的勇气都没有。她暗自挣扎了许久,歌已经唱完,阿妙也跳跳的去收篓刮鱼,准备餐食。

江水渺渺,少女不为人知的心事如忽上忽下的飞鸟,随青山一同远去了。

水上行舟固然畅快,也藏着不小的风险。

江中水情复杂,瞬息多变,下游七百余里的险峡尤为考验,那一带山势遮天蔽日,峡岸重岩叠嶂,密布险滩暗礁,随处是旋流急涡,稍有不慎极易折橹沉船。

石进带着女儿越加谨慎,在近岸处抛锚歇了一晚养足精神,到第二日才启行。

随着轻舟前行,江面越来越窄,滚滚激流争喧而涌,两侧高山迎面而来,一山色白,一山赤红,两山奇峻险陡,高耸入云,宛如一座天造地设的壮伟雄关,正是入峡的夔门。

夔门地当川东门户,江面至此而狭,上游之水于此门汇入峡谷。曾有诗云“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可见水势之急。再精熟的船工到此也要全神贯注,石进赤脚把船,一叶扁舟宛如游鱼,在激浪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