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神台(2 / 2)

苏云落面上的赤红淡了,肿胀也消了几分,只是骨脉俱伤,手都抬不起来。

左卿辞施完针,取出一帕子点心,拈出糖糕掰了一角,让她含取甜意,歇了一刻忽道,“等回了中原,阿落生个孩子可好。”

如此私密的夫妻之语,听得众人顿时生窘。

左卿辞旁若无人,也不管周围多少耳朵,“听说会有些痛,你怕不怕?”

苏云落被他拥在怀里,看不见脸,声音细弱如游丝,“——胡姬的孩子——也是胡姬——”

左卿辞默了一刹,轻哄般道,“胡姬又如何,做了我们的孩子,谁敢欺负她?要是如你一般可爱,或是如我一般聪明,岂不是好。”

停了一会,苏云落才道,“——她要是像我一样笨——等长大了——天下哪还有另一个阿卿?”

左卿辞不语,半晌后一笑,“那还是要生一个,不然万一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他等不到自己的阿落,该有多糟?”

殷长歌听得眼睛发红,起身走去林边,死死盯住神教的殿宇,恨不能将之踏为灰烬。

沈曼青秀目微湿,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似羡佩、似骇然、又有些怅惘酸楚。

下方的广场突然传来了嗡嗡的念祷声,无数教徒在虔诚的伏拜,数丈高的上,婴瑶戴着雪亮的银冠,双手举起一把长刀,姿势奇特,似舞似祷,指向一个被拖上来的男人。

男子的身形似有些熟悉,汪劲盯得眼睛发直,猛然醒悟,“不好!这帮恶徒要拿侯爷血祭!”

江湖人倏然而惊,哪还按捺得住,轰然向广场冲杀而去。

左卿辞沉沉的未动,凝目打量左右,过了一刻眼眸一垂,几个留下守护的江湖精英蓦然昏迷,被白陌与秦尘扶住,放到了一旁。

是血翼神教的教主向上天献祭,接受教众敬拜之地,唯有长老以上才能踏足。

黑曜石所砌的方台边长六丈,高逾九丈,由一条旋阶行上,置有一方巨大的王座,旁边是祭台。

形似左侯之人被平置台上,随时将被开膛剜腹,神台四周铺着生铁所铸的栅格,跪伏着众多奴卫,正等着护法以异族人的鲜血向黑神献祭。

群雄冲杀而入,奴卫以长枪与弓箭还击,他们武功粗浅,怎敌得过挟怒而来的江湖豪杰,犹如被狂风压倒的长草,渐渐向神台退去。

忽然之间,双方交战之地爆开了大片烟尘,一簇簇如雾气漫涌,江湖人见浓雾滚滚,不知是否有毒,不免疑是恶教的陷阱,冲杀为之一缓,本能的向后退去。

婴瑶见了浓雾,当是中原人的伎俩,见敌人不再前冲,骤然一声尖啸,暗处藏匿的行尸涌出,将江湖人包抄起来。中原人见后方来敌,越发深信是敌人的诡计,齐齐转成了向外冲杀。

行尸与江湖人撞在一起,双方血肉相搏,浓雾掩上来也停不了手。

陆澜山正陷在其中厮杀,余光似见左卿辞的身影,不免一惊,方要冲前保护,还未看得分明,人影又被浓雾遮没,他不免怀疑看错,摇了摇头继续拼杀。

婴瑶在上心急如焚,这本是一场完美的诱局,以左侯为饵,牺牲千余奴卫,将中原人引入神台附近,只要扳动机关,无数毒水将从铁栅喷出,将敌人蚀烂化骨。然而此时烟雾笼住了视野,她全然看不清台下,不知敌人是否入彀,正焦急间,风送来朦朦的白尘,上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俊美非凡的青年,一双长眸如冰,带着奇异的寒诮。

婴瑶惊愕之极,她看出青年并无武功,不知怎的竟能来到神台,守阶的侍奴居然不曾阻拦。她顿足而起,欲以长甲划断来敌的咽喉,动作却忽然慢下来,慢得如力量将尽的箭,慢得如拖着重壳的龟,慢得青年甚至不必躲,一抬手就拔开了她。

婴瑶骇然欲狂,肩颈的蓝蝎忽然尾针一抬,刺入肌肤,将她从缚住躯体的滞慢中解脱出来。她一刹那冷汗如浆,发觉自己莫名的竟中了毒,要不是灵蝎刺体,一个毫无武功的人都能将她杀死。

她一个激灵,不敢再近身,几只乌螣跃出,触近对方正要噬咬,蓦然发出了嘶叫,一瞬间掉头回噬,咬中了婴瑶的臂。

灵蛊反噬加上乌螣的剧毒,婴瑶呛出一口紫血,不可置信的激颤起来。

青年一弹指,一抹蓝绿的光点袭中了她,地上的白尘轰卷而燃,裹住了婴瑶的身体。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叫,拼命在地上辗卷扑打,然而火焰太烈,附骨而燃,甚至侵入喉中,很快连声音也发不出。她颤抖的爬向祭台边的机关,想用最后的力气扳动,然而躯体已经无力,火焰越来越白,很快将她烧成了一团焦烬。

躺在祭台的并不是左侯,而是一个身形肖似的奴卫,他被所见吓得胆丧魂飞,从高高的神台跃下,撞出一声骨肉俱靡的坠响。

左卿辞掠了一眼,转身而去。

浓雾逐渐淡了,风吹动神台上的灰,散入了幽冷的虚空。(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