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看,窗外的海棠花开得多好!”
殿前的花枝纷纷摇落,轻薄的花瓣顺着窗扉簌簌飘坠进寝阁内,又被窗前年轻的婢女伸手接住。温暖的阳光里,年轻少女所独有的那一张纯真笑颜,映着轻媚摇曳的花光,显得别样动人。
“娘娘,这花树的名字跟娘娘的名讳相同呢。”
她笑着道。
“所以奴婢觉得这些花之所以能开得这般明丽,也该是沾了娘娘喜气。”
跟着那轻快嗓音一并透射进来的阳光,略有些刺眼,软榻上的女子望着面前婢女的面庞,不禁有刹那的迷离。
……
“主子,既然这树的名字与您相同,何不如就移植过来吧。往后树茂成荫、花开蔚然,咱们浣春殿也好讨些喜气。”
“可这树种精贵得很,想来殿裏面没有人会打理。”
“这有何难。娘娘忘了,奴婢的家里正是专门栽种花木的,这些树若是种上了,以后就由奴婢养着。”
……
曾经,在她的身边有个伺候的宫婢,也甚是喜爱殿堂前面的那些海棠花木——
垂丝海棠,西府海棠,还有贴梗海棠……仅是短短一载,这些名贵的花品就被她打理得枝繁叶茂。至于每到花期,浣春殿的敞苑内便是花团似锦,浓郁的芳芬弥散十里,俨然是东宫中的一道别样景致。那些新嫩的花枝,也都被那负责照管的宫婢悉心地插在玉屏和琉璃盏里,摆满内殿,在那段鲜有人来的时日,亦是生机盎然。
红箩,她的红箩……
“熏香不旺了,奴婢再往裏面添些香料吧,还有楠木和檀香紫檀木。”
这时候,年轻的婢子转过身来,笑脸盈盈,一眼瞧见翡翠牡丹双耳纹璃盏里的烟丝减淡,即刻殷勤地掀开桌案上的香薰锦盒,用火箸调和着往琉璃盏里添置些熏料。
成海棠从回忆中抽离,抬手道:“别忙了,先搁着吧。”
“瞧你,满头都是汗,”海棠望着她,轻声道,“自从本宫怀有身孕,殿裏面一直保持着温暖,现在已是盛夏之季,不习惯吧。”
年轻的宫婢将熏料都搁置好,将火箸放好了,这才擦拭着额上的潮汗,笑着摇头,“御医都说了,越暖和,就越对养胎有裨益。奴婢不觉着热。”
“娘娘,余司宝来看您了。”
这时候,一道清丽的女音打破了殿内的平静。话语未落,厚重的幔帘从外面掀开,一位盛装华服的女官跨进门槛,后面还跟着两个抬着三层食盒的宫婢。
等将沉甸甸的食盒搁在内阁的地上,宫婢们便规矩地退下了。端庄的女官这才顺着精致的垂花门走进来,步至近前,挽手朝着软榻上的女子敛身行礼,“奴婢给娘娘见礼。”
“都是本宫这儿的常客了,还这么客套,快过来坐。”
成海棠朝着她亲热地招手,年轻的宫婢乖巧地搬来一张敞椅。余西子却没有坐,将身上的笼纱外衫除了,顺势就着成海棠的塌边坐着,“娘娘这两日易倦,怎不多睡一会儿。”
“自从怀孕以来,终日吃吃睡睡,都快懒散得不会动了。”
自从她时有害喜的症状,不仅连平素的请安都给免了,连东宫的大小事宜,也都由嫡妃沈芸瑛一手料理,根本不用浣春殿这边操心。敬事太监间或来禀报些事情,悉数都是按照着喜好来,不敢有丝毫忤逆和怠慢。
可都是太后的恩典呢。
余西子想到这裏,又瞧了瞧那高高隆起来的腹部,颇有些唏嘘,给成海棠掖了一下被角,道:“娘娘这肚子,也快要生了吧。可奴婢瞧着娘娘眼底略有青色,是这段时间没修养好么?”
未等成海棠开口,身侧伺候的婢子接过了胡茬:“余司宝多有不知,越是快到临盆的时候,娘娘就总是忧虑忡忡,又尤其是在日常饮食和用度上,生怕出现什么纰漏,无论是谁都有些信不过的样子。连太医都说,娘娘实在是思虑过甚了。但这些又不能不防着,奴婢们就更不敢让娘娘随便接触外来的东西。”
说罢,刻意地望了一眼搁置在外殿地上的食盒。
成海棠不让多嘴的婢子再说下去,抬起手,宽慰地抚了抚余西子的胳膊,“这婢子被惯坏了,切莫上心。本宫知道,余司宝是不会害我的。”
余西子有些讪讪,却直接忽略掉那婢子的话和眼神,低头了一会儿,复又道:“娘娘哪里的话。其实娘娘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段时间最重要的就是养胎,天大的事要等到小皇子出生再说。整个宫裏面,可都盼着呢。”
“是不是皇子还不一定,说不定,会是个公主。”
成海棠道。
“娘娘可不能灭志气。咱们的宫裏面许久都没有新生命的降临,不仅是东宫,整个皇室可都眼巴巴地看着。只明光宫一处的重视态度,就说明太后她老人家也对娘娘给予了厚望。”余西子不认同地道。
成海棠又是一叹:“本宫知道。但是龙是凤这种事,连宫中最德高望重的太医都不敢断言,谁又能说得准呢。”
端容素雅的一张容颜上满是忧忡之色,这让余西子略有不解。又听说在妊娠期间的女子很喜欢疑神疑鬼,不禁问道:“怎么都九个多月了,还没有太医敢说娘娘肚子里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么?”
听余西子说到此,成海棠下意识地往门廊处望了一眼,那里除了伺候的宫婢,却没有任何的外人。“余司宝是个明眼人,更是聪慧绝顶的,没有听到风声也自然能够猜得八九不离十。其实,早在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太后就找了个稳重的太医问过,据说,是有八成的把握……”
“是……?”
成海棠没说话,只是用涂着丹蔻的指甲在高高隆起的腹部画着圈,嘴角边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余西子一下子心知肚明,也跟着开始微笑,同时伸出手,轻拍了拍成海棠的手背,“奴婢知道,什么事在娘娘心裏都是有数的。向来不用旁人操心。”
其实自从浣春殿被诊断出是喜脉,都已经过去了六个多月。宫裏面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每个人都在替东宫掐算着时日,即使没有任何风声,这心里面都跟明镜似的——
也就在这个月、在这几日内,成妃要生了。
最紧张的却是明光宫,会不时地遣人将悉数补身子的名贵药方送到浣春殿,又间或有老太监前来传旨,让成海棠消除一切杂念,安心养胎,等候分娩。素日里穿梭在东宫的太监和宫婢,都是在明光宫里最一等的,同时也有昭阳宫的人,以及后宫各位夫人身边的。这样的东宫侧妃,一下子愈加矜贵了起来。
以至于,紧张的情绪同时也波及到了辅阳殿。
说起来,算是太子杨勇的第一个孩子。以往倒不是没有,只是不是胎死腹中、尚未成型,就是怀疑并非皇室血脉、被勒令棒杀,那些为他怀过孕的女子,也都在宫裏面悄无声息地殒了命。很多都是陈年旧事。
这段日子里,杨勇却已经好久没有踏足过浣春殿。太后为此特地多次训斥,甚至也教训到了雏鸾殿的太子嫡妃沈芸瑛那里,但不知是无法面对身材有些臃肿、走了形的成海棠,还是尚未做好心理准备去迎接那即将出世的孩子。太子一直都在抗拒浣春殿里的人和事,直到现在成海棠即将临盆,才开始会去探望,一并嘱咐伺候的宫婢多送些补品。
成海棠对这些,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早就不挂心了。更是因为她心里面还一直惦记着别的事,比方说,那个从宫闱局跌落到掖庭局最卑贱的一处,后来却又直接入主到琼华宫、宫闱裏面最蒙圣宠的陈宣华夫人身边,成为她的近侍大宫婢的女子,皇甫韶光。
是啊,其实她始终都知道她的本事,却不想这一飞冲天的架势,在普通宫人是可望而不可即,在那名唤“韶光”的婢子身上,却是如此的轻而易举。就像是只要轻轻地一挥手,再难办的事、再难得的机遇,都必会臣服在她脚下。不能不说是匪夷所思的一桩传奇。
成海棠如此的挂心自然不是不甘或者饮恨,实在是她需要她的助力,或者说,是她需要那个叫韶光的宫婢过来一趟——哪怕是与她说说话,也能让她安心。又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就像以往每次成海棠深陷困境、频临绝地的时候,她都会如救星出现一般。现在,她太需要她的肯定,亦或是警告都好。
只可惜,自从去了宣华夫人身边伺候,她就再没露面。
躺在奢华的檀香紫檀木软榻上,绯色的幔帘遮挡着寝阁里的宝柜和格子架,还有月亮门前一道精致的琉晶帘,翡翠珊瑚之色,楚楚风流,艳艳流光。她是堂堂的东宫侧妃,又即将成为皇储的生母,想来世间女子最引以为傲的极致生活,也不过如此吧。
可是这样的生活,背后又有多少难以道出的酸楚和凄苦呢。
成海棠仰面躺在温热的锦衾中,一瞬不瞬地望着雕花廊柱上的莲花纹饰,望着望着,忽然有种眩晕的感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而她从来都不是东宫中身份尊贵的侧妃,只是尚服局司宝房中一名小小的女官,终日围绕着堆叠的锻造活计。
那时的日子,卑微而艰辛;
那时在她身边,尚且还有一些亲厚的姐妹,相处简单,待她为善。
“红箩,红箩……”
她喃喃地念出那个名字,眼角的泪早已晕湿了锦枕。倘若不是她一心攀高,或许此刻那个善良的女子仍旧陪伴在自己身边,尽心尽力,甚至是以命回护。那是宫中最难得的情谊,摆在她眼前的时候,她不懂得珍惜;如今已然失去,便是觉得连自己都一同跟着她香消玉殒。
海棠闭了闭眼,眼泪迷蒙间,顿时觉得心酸难抑。也就在这时,小腹那里却忽然传来一阵疼痛,是一时一时的疼,一阵一阵的疼,让她整个人都跟着痉挛起来。
她还没有分娩的经验,这段时间却也由医女们传授过些知识,知道这个月正好临到日子,这个感觉,像是要生了。成海棠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害怕,想坐又坐不起来,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扯着床边的帘幔,“来,来人啊……”
微弱而急切的呼喊声,引来了那睡在外殿的年轻宫婢。连外衫都来不及穿,掌了灯急急进来观瞧,“娘娘,怎的了……”
“赶紧、赶紧去太医院,”成海棠捂着肚子,疼得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去找李太医,找李太医来……本宫,本宫要生了!”
宫婢吓得跌坐在地上,堪堪爬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奴、奴婢这就去,娘娘您千万……撑住……”
她说完,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刚跑出月亮门,迎面就跟闻声而来的几个宫人撞在一起。都是年纪长些的,不同于这年轻宫婢的慌张,其余伺候的宫人甚是沉稳冷静,在听闻始末后,不但没有急着去找那所谓的李太医,反而互相对视一眼。
“你先去打盆热水来,娘娘那儿,有我们几个伺候。”
半晌,其中一人道。
“这、这……”
夜幕中的寝阁有些许的晦暗,年轻的宫婢犹豫不决地望着面前的几个人,刚刚开口的那个宫婢迎面就给了她一杵,“还愣着做什么,娘娘即将临盆,还不赶紧去准备热水和剪刀。待会儿太医和接生的医女来了,连个用的都没有!”
年轻的宫婢如梦方醒,忍着肩膀上被她杵的火辣辣的疼,咬着唇掉头往小厨房那边儿跑。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沁出来。成海棠死死地咬着唇,感觉到羊水可能是破了,手指甲抠抓着身下的锦缎被褥,痛苦的呻|吟声不断地从檀唇中吐出来。这时候,耳目轰隆间,榻前蓦然出现的几道人影却让她清醒了几分。
“你、你们……”
“成妃娘娘,奴婢等是奉了嫡妃主上之命,特地来伺候娘娘分娩。”
成海棠疼得汗如雨下,想挣扎着起身,“不是让去找李太医么,他人呢?本宫不要你们,让李太医来!”
“启禀侧妃娘娘,奴婢等都是接生经验丰富的老宫婢,并不需要其余的太医。”
“那……太子殿下呢,我、我要见太子殿下!”
女子严厉的嘶叫声,却并未让这几个宫婢退却,“娘娘,太子殿下乃是尊贵之躯,断不能进产房,恐有冲撞。还请娘娘安心待产。”
其中的一名宫婢言罢,朝着身侧递了个眼色,几个人不由分说就围拢了上来,扒开成海棠身上裹缠得过紧的被褥,以及她的衣衫,只剩下一件里衣;又强硬地将她的亵裤也褪了下来,大大地分开她的双腿。
一套动作下来,强势而迅速。成海棠的脸因疼痛而泛红,却也感到羞耻,咬着唇刚喊了句“放肆”,就让那宫婢按住了额头,硬是逼着躺进软榻中,而后另一个取来滚烫的毛巾,塞进她的嘴裏。
“娘娘且咬在嘴裏,待会儿觉得疼,就咬着使劲。”
汗珠早已将身上的衣衫打得湿透,腹部传来的一阵阵疼痛,让她几乎晕过去,“啊……”沉闷的尖叫声,被毛巾挡着,从喉咙裏面发出来。疼,真的好疼,她想声嘶力竭地喊叫,却没有任何力气,也喊不出来。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滑落,旁边的奴婢攥着她的手,跟着她一起用力,跪在榻上的宫婢则是使劲握着她的小腿。
“娘娘用力,就快了,用力!”
“用力,就快了,用力啊!”
疼痛得几乎昏厥,让成海棠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唯一能听到的就是那宫婢不断催促的声音。她无意识地抓着悬在头顶上的帷幔,死死地抓着。原来这就是产子之痛,孩子,她的孩子。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一波一波的疼痛,要人命的疼,仿佛无休无止,要将她的魂魄从身体里一丝一丝地抽走。就在她即将晕过去的前一刻,耳畔终于传来宫婢兴奋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恭喜娘娘啊,是个……”
后面的话,湮没在婴孩儿嘹亮的哭声中。成海棠终于松了口气,却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眼前一黑,就陷入了沉梦。在她晕过去的那一瞬,被咬得渗出血丝的唇角边,挂着幸福的微笑。
她的孩子,顺利降生了。
闪电,将殿前照彻得雪亮。
紧接着而来的一声雷电轰鸣,像是要将天际劈开,直乍得人头皮发麻。
赶来禀告的婢子脚步匆匆,绣履踏起地面上水花,细密的雨丝直直刺在身上,也不顾不上躲避。顺着抄手游廊一直来到雏鸾殿的侧殿,跨进门槛,朝着那端坐在阴翳裏面的女子跪拜:
“启禀娘娘,浣春殿那边要生了。”
阴霾裏面的女子久久都没有开口,直到那禀报的宫婢下意识地要抬头,一声端柔的嗓音响起:“都准备好了么?”
“娘娘放心,绝对不会有差池。”
这时候,从角落裏面哆哆嗦嗦走出来的女官,仿佛是被雨打落的花瓣,跪在地上时,仍是瑟瑟发抖。
“娘娘。”
“谋害皇子侧妃,是什么样的罪名,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本宫丑话说在前头,若事成,则保你一世荣华富贵;若事败,雏鸾殿将不会承担任何罪责,更加不会出面为你求情。”
高座上的女子目光优容而森寒,余西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奴、奴婢明白。”
沈芸瑛缓了缓语气,一副似笑不笑的模样,像是在安慰她,“你是司宝房的掌首,昔日对她有知遇之恩,出入浣春殿也是正常的。任是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安心为本宫做事便是。”
余西子握着那宫婢递来的瓷瓶,肩膀再一次禁不住地颤抖。
她是堂堂的司饰房掌首,正五品的女官,何时要亲手做些。也毕竟是忘了,在没当上女官之前,卑贱而遥远的跋涉之路上,也曾这般为效命于他人,做下甚多伤天害理之事。最终又是将前一任熬倒,得以坐上今天这个位置。
余西子清楚地知道,当太子妃选中她的一刻,已经没有了选择。不是么。知晓了这样的秘密,不去做,必然就是个死;倘若是做了,说不定还能侥幸逃出生天。
原本在宫裏面,为求自保就可以泯灭良心。
等成海棠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躺在自己的寝阁里。算是产房。入目是大片大片的猩红色——猩红色的帷幔,映衬着那幽幽的烛火,跳跃出猩红色的光晕。
还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血腥味……是啊,她刚刚才生完孩子。成海棠虚弱地抬起手,想要撩开帷幔看看外面,刚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来、来人啊……”
她嘶哑地呼唤着。
一双手掀开了帘幔,出现在床榻前的却不是抱着襁褓的宫婢,而是这几日频频出入浣春殿的那个女官。
“余司宝……”成海棠认出是她,疲惫了唤了一声,紧接着就问道,“孩子,我的孩子呢?”
余西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也不含一丝感情,“什么孩子?”
“本宫的孩子啊。”
“娘娘糊涂了么,哪有什么孩子啊。”
成海棠迷惘地望着站在床榻前的女子,像是不认得她了,“余司宝在说什么,本宫才刚刚生了个孩子。你莫要开玩笑,赶紧将孩子抱过来给本宫。”
怀胎十月,始终殷殷期盼着,时刻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为的可不就是这一刻么。在临盆的时候,她没有听清宫婢的话,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可笑她这个糊涂的母亲啊。
成海棠想到此,嘴角边不禁牵起一抹温慈的笑。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是龙是凤并不重要,那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血呢。一生一世的宝贝,呵护在掌心裏,也将陪伴着她在这座寂寂深宫里,共同走过后面的路。
余西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床榻上的女子,恍然间却有些怔怔。那样的笑容是骗不了人的,蓦然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自己手下、勤勤恳恳的女官,仍旧是昔日里善良纯和的模样。